《狭路》别艾

9、春宵载酒

　　季经纶从四楼下来，许观止靠着栏杆发呆，见他过来，随意指了指地上的黑色收纳袋，“有人给你的。”
　　季经纶拉开袋子的拉链，露出来干净的篮球，愣了一下，“这是……我的？”
　　许观止垂眸扫了眼，没说话。
　　英文Wilson的标识还是挺明显的。
　　季经纶抱着袋子直乐，“太好了，篮球回来了。”
　　他转头问：“哪个好心人送回来的，许观止，你看见了吗？”
　　许观止眼尾轻挑，烟水似的余光轻扫过这条突然热闹的走廊，倦怠垂落。
　　“没有。”

　　时间倒回到星期一。
　　季经纶在操场的台阶上托着下巴，最近顺手的篮球丢了，打别人的篮球总不习惯。
　　比起自己上场，他更愿意在场外看着。
　　微冷的阳光透过手掌的缝隙投落下来，季经纶捂住眼睛。
　　伤春悲秋没几秒。
　　“同学，可以让一下吗？你挡住路了。”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季经纶迅速站起来，“抱歉抱歉。”
　　他回头看清这两位同学，惊讶道：“你是上周五那个吵架的女生？”
　　楚凌微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以这种方式让你记住，该我说抱歉吧。”
　　季经纶看向另一边，“那你旁边的是……”
　　“男朋友哦。”楚凌微自然地说。
　　“什么？”
　　“男朋友。”
　　季经纶干笑道：“我听错了吧。”
　　“没有听错哦。”
　　楚凌微眨眨眼，“确实是男朋友啊。”
　　“早早早早早早早早早早恋？！”季经纶差点破音。
　　楚凌微：“也可以这么说。”
　　文卷气的男生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杨临池，你好。”
　　季经纶有气无力：“我叫季经纶，你好。”
　　“你这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楚凌微忍不住笑，“意外的纯情啊。”
　　季经纶调整好心态，“以前没怎么接触过这种，没反应过来。”
　　“最近，好像总能看到你们，”季经纶笑着推测，“难道是……小情侣压马路？”
　　楚凌微笑个不停：“不是不是，学校里哪来的马路。”
　　杨临池替她讲：“我们在找丢的盒子和围巾。”
　　季经纶：“诶，你们也丢东西了？”
　　“也？”两个人异口同声。
　　季经纶说：“我篮球丢了，也在找呢。”
　　“有什么头绪吗？”杨临池叹气，“我们这边找了快一个星期，还没找到。”
　　季经纶语调抑扬顿挫：“完全没有。”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丢哪了。”季经纶提议道：“要不我们一起找吧，说不定能看到一些没注意到的地方。”
　　楚凌微：“是个好主意呢。”
　　杨临池：“嗯。”

　　“紫色围巾的话，我看到过。”季经纶看向楚凌微，“你扔地上了哦。”
　　楚凌微：“啊？”
　　“跟孙名落争执的时候，”季经纶指了指地面，“你很生气扯下围巾甩到一边了。感觉超帅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杨临池点头，“我印象里，确实是从操场出来就没看见你戴围巾了。”
　　楚凌微艰难回忆起来，咽了口水：“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和杨临池分开后，楚凌微沿着砾石路蹦哒取暖，从行政楼前经过，往后转到操场，欣赏一下运动系男生打球的身姿。
　　确实赏心悦目。
　　看着都觉得很热。
　　可能是因为热传导。
　　楚凌微正打算回去找杨临池，听到旁边的男生轻蔑地说：“果然现在的女人都看脸，没什么内涵。”
　　楚凌微脚步一顿。
　　周围感叹好帅的女生是不少。
　　他继续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还是看重内在的女生好点，不像这种只会说帅哥的……”
　　“诶，有些男生不会以为只靠内在就能战胜帅哥吧？”
　　“对自己的内在就这么有自信吗？”
　　楚凌微看着面前逐渐阴沉的男生，微笑着说，“我不是在说你哦，毕竟这种男生挺多的。”
　　男生脸色不好看，“说到底不还是看脸吗？”
　　“是吗？”楚凌微一点点扯下围巾，语气冷下来，“如果真有眼瞎的女生看上你，我可真替她害怕，等她了解你的内在后才发现，这人也没什么厉害的，或者还不如帅哥呢。”
　　男生面色铁青。
　　“最后一文不值的自己，说着看脸这个借口逃避现实。真是可悲。”
　　她顺手扔掉手里的东西，眉目凌厉。
　　“认为女生不注重内在的你，才是真的不注重女生内在的人吧。”

　　“我想不起来扔哪了。”楚凌微想的脑袋壳疼。
　　杨临池温言安慰：“慢慢想，不着急。”
　　“抱歉，”季经纶说，“我坐的比较偏，没能看见。”
　　楚凌微和杨临池双双转头看他，如出一辙的疑惑，“你为什么要道歉？”
　　完美的同步。
　　季经纶：“……”
　　“顺口就说了。”季经纶想了下，“不过我跟孙名落也不熟，不能替你们问问。”
　　“当时在场的同学大多数都是女生，”季经纶说：“就算记得住脸，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班，这个方法排除吧。”

　　“魏南华，”季经纶搭着班长的肩膀，“要不我还是不找了吧。”
　　魏南华侧眸，季经纶离得很近，能看到他半合的眼眸，“怎么又不找了，不是舍不得么。”
　　季经纶下巴抵着他的肩胛骨：“看不到希望啊。”
　　魏南华无奈：“再试着等等吧，星期一说放弃，可不是好开头。”
　　季经纶收起下颔，话音有点闷，“你好硬。”
　　魏南华无奈：“别靠不就行了。”
　　右手从脖子前穿过，搭在左肩上，季经纶枕着手，满足地道：“这样就好了。”
　　魏南华低笑了声，“真是的。”

　　“什么时候发现篮球不见了？”
　　似乎是难得看见垂头丧气的季经纶，权允执指间轻晃的铅笔停住。
　　“昨天回到家。”季经纶说，“我刚才去操场看了，没找到。”
　　“这种情况，”权允执冷淡的目光微向左偏移，“查监控会更有效。”
　　季经纶抓了抓头发：“我拿电子产品没辙啊。”
　　家里管的严，季经纶从小到大没怎么碰过电子产品。
　　唯一熟悉的是电视的遥控器。
　　权允执知道这点，所以其实，那句话不是说给他的。
　　笔尖擦过白纸，几道铅线交汇，权允执似有所感回头。
　　许观止哈出口气，问：“干什么呢？”
　　“感慨生命的神奇。”他听见权允执这么对许观止说。
　　季经纶摸了下莫名鸡皮疙瘩起来的手腕皮肤。

　　星期二。
　　季经纶摆弄着图书自习室的灰色盒子，指着金花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花啊？”
　　魏南华整理好归还的书，“不知道。”
　　指尖戳着花的图案，季经纶歪了歪头，脑袋瞬间倒向一边，“有点眼熟。”
　　哪见过呢？
　　一直到教室，季经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在十七班后门探头，楚凌微似乎在和一女生说话。
　　应该找到围巾了吧。

　　“等等。”
　　又是默契的异口同声。
　　季经纶被这俩吓得不轻，“怎么了？”
　　楚凌微：“不用排除。”
　　杨临池：“你不认识，但我们认识在场的一个女生。”
　　楚凌微：“张惜墨。”
　　杨临池：“没错。”
　　唱双簧似的。
　　季经纶：“柳暗花明又一村，恭喜恭喜。”
　　“你要一起吗？”杨临池问：“说不定她也看见你的篮球了呢？”
　　季经纶：“不了，我篮球是星期四丢的，她应该不知道。”
　　楚凌微：“好吧。”
　　“我们也会帮你留心一下的。”杨临池顺势拉着楚凌微的手，“先走了。”
　　“嗯。”
　　季经纶又在操场转了一圈，重新坐回那道台阶。
　　“还坐在这里，”魏南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难道没移动过吗？”
　　季经纶：“……我刚坐下来休息。”
　　魏南华拉着他起来，“快上课了，第三节下课再找吧。”
　　季经纶没力气似地靠在他身上。
　　过了片刻，他说：“魏南华，要不我还是不找了吧。”

　　星期二。
　　季经纶从十七班后门离开，一步距离，跳回十六班。
　　“魏南华人呢？”季经纶望着教室内的空座位。
　　奇怪。
　　他从后门出去，看见无所事事的许观止盯着楼下的吵闹，拍了下他的肩膀，“许观止，你知道魏南华在哪吗？”
　　许观止挑了下眉，“知道，但我不建议你现在去找他。”
　　季经纶：“嗯？好吧。”
　　他十分听劝地回了教室。

　　“哇，你们也找回来了。”季经纶转头遇见同样惊喜的楚凌微。
　　原来昨天其实是没有找到。
　　“还好找到了。”楚凌微摸着围巾的绣花图案，这可是杨临池给她绣上去的凌霄花，意义非凡。
　　“这个花，好眼熟。”季经纶突然想起魏南华捡到的灰盒，上面的花正是这个。
　　这么巧。
　　季经纶偏头看他身后的魏南华，“你捡到的那个盒子上，也有个这种花。”
　　楚凌微一愣：“诶？”
　　“还在图书室吗？”季经纶问。
　　魏南华：“我今天早上拿过来了，在讲台下面。我去拿过来。”
　　楚凌微眨了眨眼，有些恍惚：“总觉得，今天格外幸运呢……”
　　魏南华很快出来，把灰盒递给她，“就是这个了。”
　　楚凌微惊喜道：“谢谢，太感谢了。”
　　“能问一下，你是在哪捡到的吗？”楚凌微接过。
　　魏南华：“去图书室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