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未有涯》山海散人

97、番外1-耶律

　　五月中旬，古纳的草原开始绿了。
　　天晴日朗，古纳人也开始忙绿。
　　放牧之余，他们比以前更加勤快积极的收拾自家的毛皮、马奶酒、酥茶，挑着好的，到大夏的市集上去卖。那里有他们的首领帮着定价，他们不怕被大夏糊弄。
　　其中收益最大的，是那些开采石头的年轻人。那些带颜色的石头，是大夏最喜欢的。
　　耶律明珠跑马回来，身后除了自己的侍女，还跟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人。
　　耶律明珠下马，把缰绳扔给侍女，没回头地挥了挥手，进了大帐。
　　侍女回头看看那个男人，他显然看到了耶律明珠挥手，笑了笑，带着马儿换个方向，跑走了。
　　耶律明珠在睡前特意去看了黄历，今日是五月十七，三日后有市集。陆炳走了两个多月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再去市集看看。她已经连续去了三个市集。
　　耶律明珠带着侍女到市集大门口时，见到了两个眼熟的人，她心里一阵喜悦——这两个人是陆炳的亲兵。
　　耶律明珠拎着马鞭，急急往衡度司门口走去。她来得早，衡度司门口没有排队，大多商人还在摆摊。
　　她走进门，“陆——”，没说完，她止住了话头。
　　桌案前，有两个商人。桌案后坐着的李峻正在和这两个商人说话。在李峻的身后，耶律明珠看到了陆炳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身大夏官服，背对着耶律明珠正在和陆炳说话。陆炳微微低头，含笑听着。耶律明珠从未见过陆炳这种表情——温柔又耐心。
　　耶律明珠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无止境的往下掉落，她好像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了。女人的直觉，是世上最神奇的。
　　“耶律首领。”李峻的一句话，让陆炳和那个男人都看了过来。
　　看着那个男人转过身，看向自己，耶律明珠眨了一下眼睛——好美的一张脸。
　　“耶律首领好早。”随着话语声，萧延从门外进来。
　　听到萧延的说话声，耶律明珠回了神，也收回目光。她看向身旁的萧延，“今日醒得早。”两人都是昨日午后到达，宿在这里。已经竣工的民房中，陆炳已经规划出六间，做了客栈。
　　萧延也在看陆炳和那个男人，“陆宣慰使回来了？”
　　“回来了。”陆炳说着，走出桌案后。
　　耶律明珠又看回了那个男人，这样的一张脸，实在惊艳。
　　那两位商人达成了买卖，从另一个门走了。李峻也走过来。
　　见萧延也看了几次那个男人，陆炳给大家介绍道：“这是孟垚，宣慰司经历，之后将接手李副使的事务。”
　　孟垚面对两位首领，微微笑了笑。陆炳继续说道：“这位是匹尔部萧首领。这位是吐于部耶律首领。”
　　孟垚开口道：“萧首领，耶律首领，久仰。”
　　萧延回应道：“孟经历，很年轻。”
　　陆炳笑了，“孟经历二十有二，新科探花郎，及第进士中年龄最小的。”
　　孟垚有些不好意思，微侧身看着陆炳。
　　两人本就离得近，他这样侧过身，在耶律明珠看来，就像要靠到陆炳身上。
　　陆炳看着他笑。
　　萧延赞叹道，“英雄出少年。”他看向李峻，“李副使调哪里？”
　　李峻憨憨笑着，挠挠头，“调去南泉，打海盗去。还是打仗更适合我。”
　　说完几人都笑了，看来，处理衡度司这些纠纷，李峻很是头疼。
　　陆炳接过了话，“李副使谦虚了，他是高升了。晋左军都督府指挥佥事。”
　　“喝酒喝酒，给李副使庆祝！”萧延提议道。
　　李峻笑着说：“我请，我请客！”
　　大家闹闹哄哄，耶律明珠异常安静，始终一言未发。她几次看向孟垚，发现孟垚也在看她。
　　市集正式开始，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衡度司。
　　耶律明珠在萧延忙不开的时候去帮忙，不忙的时候，她在一旁休息，忍不住看向陆炳和孟垚。
　　陆炳让李峻在一旁休息，他带着孟垚一起处理这些商人的纷争。
　　只见陆炳每每解决完一件纷争，都会耐心给孟垚说明其中的关键。怎么定价，怎么看古纳特产的品质。
　　孟垚专心听着，时不时在一旁的册子上写几笔。
　　有时说着说着陆炳就笑起来，孟垚也随着他笑。
　　在耶律明珠看来，看似他们同在这个乱哄哄的衡度司里。实则，他们二人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再容不下别人。
　　耶律明珠对于陆炳心心念念的人是个男人毫不吃惊，他们的部族崇尚自由自在，喜欢谁就勇敢去追。就像陆炳是汉人，她也一样喜欢。她吃惊的是居然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当初他们为什么分开呢？
　　当晚李峻请喝酒，酒宴开始前，洪尘绸和另外两个古纳首领也来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祝贺李峻高升，也欢迎孟垚的到来。
　　耶律明珠和陆炳他们吃过几次饭了，也懂了一些汉人的礼节。这种时候一定是洪尘绸为尊为长。
　　众人分桌而坐，洪尘绸坐主位，陆炳、李峻和孟垚，坐在左侧。
　　右侧依次是萧延、耶律明珠和另外两个首领。
　　大家先敬洪尘绸，喝得热烈。
　　敬过洪尘绸，众人又和李峻喝，祝贺他高升。
　　接下来就轮到孟垚。耶律明珠想知道，孟垚酒量如何。
　　耶律明珠看到洪尘绸对孟垚很亲近，应是旧相识。洪尘绸笑着说：“真真是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三年不见，再见面明时已是新科探花。后生可畏。”
　　孟垚微微笑着说道：“洪总兵过奖，小子惭愧。”
　　洪尘绸又道：“没见过明时喝酒，不知酒量如何？”
　　“不常喝，也能陪大家喝。”
　　耶律明珠看到陆炳笑了，洪尘绸也看到了，他问道：“蔚离笑什么？莫非，明时酒浅？”
　　“不不不，你们随便喝。”陆炳说着还冲萧延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从萧首领开始吧。
　　萧延看懂陆炳的意思，提起酒杯说道：“我先敬孟经历一杯。”
　　孟垚端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此时，耶律明珠看到，陆炳拿着自己的酒杯坐到了孟垚身边。
　　耶律明珠看懂了，陆炳想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孟垚放下酒杯，笑意盈盈看着陆炳。陆炳给他倒酒。
　　耶律明珠端起酒杯，“萧首领说过，大夏的科举，很难。”
　　萧延点了点头。
　　洪尘绸说道：“此话不假。很多人到花甲之年还未中举。”
　　耶律明珠接着说：“孟经历这么年轻便高中，是天才。”
　　孟垚也端起酒杯，带着微微笑意，“武首辅是天才。我只是比较拼命。”说着，先干了杯中酒。
　　耶律明珠琢磨着孟垚这句话，也干了酒杯。待她放下酒杯，再抬头时，看到陆炳揽了一下孟垚的腰，似在安慰他。
　　陪所有人都喝了一遍，孟垚依然面不改色。
　　耶律明珠正看着对面的孟垚，就听到洪尘绸说出了她心中所想：“我看出来了，明时这是千杯不醉啊。难怪蔚离一点也不担心，让我们随便喝。”
　　孟垚很腼腆的笑笑，陆炳却是哈哈大笑。
　　曾经武经纶在的时候，耶律明珠和他们喝过几次酒。有时浅尝辄止，有时全场喝倒。她却从未见陆炳这般肆意。
　　原来陆炳在爱人面前是这样的。
　　这一晚，气氛热烈。
　　耶律明珠喝了很多酒，陆炳曾经拒绝她的那些话，再次响在耳边：“我有妻子了，不能娶你。”“他不在宸京，在大夏的南方。”“他在这里，便再容不下别人了。”
　　第二日，天未明耶律明珠带着侍女离开了客栈。
　　日暮时分，两人骑马奔向一块高地，过了这块高地就能看到部落的帐篷。
　　五月的风，拂过耶律明珠的侧脸，发丝向后飞舞。
　　两人到达高地顶端，马儿停了脚步。耶律明珠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正骑马奔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