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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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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银铃般地笑了起来,她又佩服又惊异:“姐姐好厉害!”
夏熙唇角的弧度淡了一分:“过奖。”
小姑娘将视线转向花满楼:“能有这么厉害的姐姐作为客人,你的本事一定也很大吧!”
花满楼笑了笑:“夏熙厉害,跟我没有关系。”
“夏熙?”小姑娘若有所思,“这是姐姐的名字吗?”
夏熙应了声:“嗯。”
“姐姐知道刚才那个人吗?”
夏熙微微摇头。
“江湖上好多人都打不过他,我也打不过他。”
夏熙眸光平静:“你?”
小姑娘眨了眨灵动的眼睛:“我虽然打不过他,可也有很多大男人打不过我,我就是江南的上官飞燕。”
话音刚落,她就摇了摇头,叹着气道:“这名字姐姐肯定也不会听说的!”
感受到小姑娘的失落,夏熙没有直接回应,即使失去记忆,她也知道过去的自己对人情世故信手拈来,现在的她当然也可以。
女人弯了弯眉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看上去十分真挚,如邻家姐姐般和蔼可亲:“他为什么要追你呢?”
“……”上官飞燕咬唇迟疑,最终开口道,“因为我偷了他的东西。”
不等夏熙说话,她就抢着道:“我是小偷,但他是强盗,我从来不偷好人的东西,我专偷强盗。”
她垂下头,用眼角偷偷瞟着夏熙和花满楼:“我只希望你们不要看不起我,不要讨厌我。”
夏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花满楼安抚道:“我不讨厌你,我喜欢说实话的人。”
上官飞燕眨着眼:“说实话的人可不可以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花满楼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那,姐姐……”
“我没意见,”夏熙唇角的弧度依旧完美,“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客人。”
上官飞燕松了口气,嫣然笑道:“那就好,我真怕你们会把我赶出去。”
她走到窗边,深深地呼吸着。
风中充满了花香,窗外暮色渐浓,屋子暗了下来。
上官飞燕轻叹口气:“一天过得真快,天又黑了。”
“天黑了?”花满楼有些讶异,他起身点灯,“抱歉,我平时不点灯。”
“无妨,”夏熙看着亮起来的小楼,笑意如初,“黑暗不怎么影响我视物。”
“我没姐姐这么厉害,”上官飞燕不好意思地道,“还是需要灯的。”
“没关系,”花满楼声音温柔,“招待客人,本就应该点灯。”
上官飞燕语气疑惑:“那没有客人,你就不点灯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用不着点灯。”
上官飞燕更惊讶了:“啊?”
她转过身,看向花满楼,眼神充满诧异。
花满楼的表情却依旧愉快、平静,他慢慢地道:“我是个瞎子。”
暮色更浓,风中充满了芬芳的花香。
上官飞燕已完全怔住。
夏熙意味深长地看着花满楼,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上官飞燕。
对方感到难以置信。
这很正常,花满楼对人类和生命充满热爱,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一个人生活在这栋小楼上,不仅不需别人的帮助,还随时都在准备帮助别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瞎子?
可夏熙分明能看出,上官飞燕的错愕、震惊和无法相信都是假的。
她似乎编写了一出戏剧,正一点一点地演绎。
听着上官飞燕和花满楼的对话,夏熙的思路更加清晰。
——“你真的是个瞎子?”
——“不错,我七岁的时候就瞎了。”
——“可你看来一点也不像。”
既然是蓄意接近花满楼的,怎么可能不调查对方的身份与经历?
明明对此一清二楚,却竭力扮演天真单纯的少女形象。
夏熙打量着上官飞燕,眸中掠过一闪而逝、微不可察的兴味。
坦白来讲,上官飞燕演技不错,但谁让对方遇到了她呢?
这种东西,可都是她玩剩下的。
*
听她这么说,花满楼又笑了:“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像瞎子?”
上官飞燕说不出来。
她见过很多瞎子,认为瞎子一定垂头丧气、愁眉苦脸,因为对他们来说,多彩多姿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上官飞燕虽然没有说出心里的话,但花满楼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微笑着道:“你一定认为瞎子绝不会过得像我这么开心。”
上官飞燕只有承认。
花满楼道:“其实做瞎子没什么不好,我虽然看不见,却还是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能享受比别人更多的乐趣。”
“对吧,夏熙?”
花满楼将没有焦距的眼眸转向夏熙。
说来奇怪,明明才认识不久,他就觉得她十分亲切,认为她一定可以理解自己。
也许是因为对方知道他双目失明后,没有同情,没有叹惋,依旧像先前那样与他相处吧。
比起特殊,他更喜欢平常。
“不错,”夏熙微笑着接过花满楼的话,她看着上官飞燕,将警惕掩在瞳孔深处,展露出的只有温和与友好,“你有没有听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
夏熙重复了一遍花满楼说过的话,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上官飞燕,夕阳在其中映出点点金芒,温度足以融化寒冰。
“……”上官飞燕的心跳突然加速。
风更轻柔,花更芬芳,面前的人更风华绝代。
怎么回事?
上官飞燕不理解。
她是来算计花满楼的,可她自己先对这个不知来历的女人动了心思。
倾国倾城的容貌,登峰造极的武艺,温和从容的态度……
不论从哪点出发,对方都比自己那些追求者好上太多。
可她是女的啊!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磨镜之好?!
想到这里,上官飞燕整个人都不好了。
计划可以重新列,花满楼可以下次再算计,但这个问题亟待解决!
这样想着,上官飞燕匆匆拜别夏熙与花满楼,离开了百花楼。
那背影,怎么看都透出落荒而逃的仓皇意味。
*
“她怎么了?”上官飞燕的突然道别让花满楼十分不解。
“……”夏熙沉默地看着上官飞燕离去的方向,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实在是熟悉,恍然之间,似有人在她耳边谈笑——
“夏可知道,你家孩子孝心变质了?”
清冷的男声满含揶揄,记忆中的自己无奈地叹了一声,语气却宠溺纵容:“现在的孩子啊……”
不,上官飞燕并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什么?
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记忆划过脑海,夏熙无法留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行远,留下大片空白。
毕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夏熙迅速调整好状态,就连花满楼也没有捕捉到她一瞬的晃神。
“也许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吧。”夏熙随口回到,却也说出了大概。
自称上官飞燕的少女无疑对花满楼有所图谋,现在却匆匆离去,结合之前看到的眼神,夏熙基本能确定是因为自己。
古代不同于现代,男女婚配、阴阳调和方为正道,即使在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尚有人因为自己的性取向寝食难安,更别提思想封建的古代。
可上官飞燕对她生起的心思绝非爱情,那仅仅只是惊艳,又在本能的反应下加深,才变成了她误解的那样。
但她应该也没有多少本能才对……
夏熙冷静地思考,她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些无法理解的词汇,一旦她想要探寻,便如烟雾般散去,她索性不去管了。
想要恢复记忆,也不急于这一时。
……无论怎样,在出现这种事情之后,夏熙对上官飞燕的不适淡去了些。
她看向花满楼,谦谦君子恰如其名,温柔得如同盛放满楼的鲜花,这样美好的人不应该被利用,也不应该困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收留和照顾,”夏熙轻声道,“我要离开了。”
花满楼微愣,继而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多待一段时间……你是打算去寻找自己的记忆吗?”
夏熙点了点头。
不等花满楼说话,她就继续道:“作为报酬,我可以帮你治疗眼睛。”
“……!”花满楼的瞳孔骤然收缩。
七岁那年,他突生怪病,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三天三夜才有所好转。
那之后,他失去了光明。
作为江南巨富,花家素有人脉,其父花逸之请了十几位名医为他诊治,却都束手无策。
就连颇负盛名的“太乙神针”易铭也只有一半把握,若是失败,花满楼将会全身瘫痪。
花逸之宁可他一辈子不见光明,也不愿他去搏这一半机会,花满楼亦是这样想的。
他生在花家,已经比这世上大多数孩子幸福,就算双目失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长大成人的花满楼习惯了黑暗,在很多方面都同常人无异。
说不遗憾是假的,但花满楼生性豁达,纵使无法视物,他也能生活得很好。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的眼睛能被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