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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九月初九,赵成岚迎亲这一日,谢沁芳哭得钗横鬓乱,紧攥着谢牧庭的胳膊不让他走,哭哭啼啼道:“大哥,你与太子关系要好,你帮我去向他求求情,好不好?”

      及笄之年的少女哭得泣不成声,胡乱说出了这般言辞,谢牧庭心中满是心疼,他拉着谢沁芳在椅子里坐下,低声劝慰道:“芳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事已至此,已无回旋余地,你如今年岁还小,往后还有更好的人家。”

      “我是、我是太子厌弃的人,哪里还会有人要我......”谢沁芳吸了吸鼻子,抹着眼泪道,“与其嫁入那些小门小户,还不如给太子当妾室。”

      谢牧庭沉声道:“谢氏家规,男儿不为赤子,女儿不为妾室。”

      谢坤领着夫人从外跑进来,火上浇油道:“皇后不仗义,亏她还是我亲妹妹,不帮着自家外甥女,却认了那夏家的赤子当儿媳,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曾大夫人抿了抿嘴道:“芳儿,擦干净眼泪回房去,别烦你大哥,我与你说了多少次,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体面,这般撒泼耍赖是做什么?”

      曾大夫人穿一袭层叠繁冗的殷红色彩绣团花长裙,戴了几件贵重的首饰,发髻上的海棠花鎏金珊瑚步摇尤其夺目,她姿态端庄,面容沉静,锐利的眼神扫向谢坤与谢沁芳,两人立刻噤声,眼神不自在地望向别处。

      谢牧庭看了她几眼,她虽穿戴华丽,却仍然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态,年方四十,眼角却满布皱纹,眼神中也带着沉珂之气。

      她执掌中馈,管着镇国公府几百口人,国公爷有四个儿子,谢坤是长房,素日里就是个浪荡子,隔三差五要闹出点事情来,再加上其他几房煽风点火,这府邸上下就没几日安生的时候。

      如今国公爷身体健朗,尚能撑得起镇国公府这片天,倘若有一日倒下了,这镇国公府还不知是什么光景,曾大夫人日日都在操心,既担心谢坤世子之位不保,又担心这几百口人的营生。

      谢沁芳失了太子妃之位,曾大夫人怎会不心疼,她有大半年的时间都睡不着觉,倘若谢沁芳当上太子妃,至少能保谢家几十年富贵荣华,谢坤的世子之位也决计不会丢了去,牧屏的后半生也有倚仗。

      可事与愿违,皇后是谢坤嫡妹,太后是曾大夫人姑母,饶是如此,这太子妃之位还是落去了他人家,这天底下的事情岂能尽善尽美,多得是不如人意。

      曾大夫人望了谢牧庭一眼,淡淡道:“你许久未去宫中赴宴,今日便跟在你父亲后头,少与人交际,免得冲撞了贵人。”

      谢坤嘀咕道:“能冲撞什么人,满皇城里也没几家皇亲国戚是咱们见了得低头的。”

      “这种话放回肚子里,若是被父亲听去了,少不得又是一顿骂。”曾大夫人烦闷道,“牧庭,看好你父亲,别叫他惹事。”

      谢牧庭沉声应是。

      曾大夫人派人将谢沁芳送回房,与谢坤一道往正门走,沿路又叮嘱了几句。

      谢坤听得不耐烦,又抱怨起修院子的事情,“牧庭的院子要修到什么时候?他好不容易才回来,总不能一直与牧屏挤在一起,东西摆置不开,奴才也不方便伺候,还有,他如今年岁不小了,过了年就二十六了,赶紧给他相看人家。”

      曾大夫人语气淡然道:“那院子许久未住人,叫老鼠钻了洞,若是不好好修缮,冬日里怕是要挨冻。”

      谢牧庭走在二人身后,闻言道:“父亲,母亲,有一事,孩儿一直不曾与你们说,孩儿打算过了年就回绀槐州。”

      二人脚步一顿,曾大夫人微微沉着脸,一时没接话。

      却是谢坤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谢牧庭胳膊上,笑吟吟道:“是不是在绀槐州有什么老相好了?若是有就赶紧派人去接回家,你好不容易才回来,那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是非曲直各家都知道,不是你的错,如今可是你大展拳脚的时候。”

      谢牧庭望了眼曾大夫人。

      曾大夫人撇过头道:“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今日太子迎亲,宫里与太子府皆摆了席面,皇亲贵戚往宫中赴宴,喜宴摆在御膳殿,拜天地在太和殿,谢氏一脉双公,镇国公与护国公去了太和殿观礼,谢牧庭随众在偏殿等候,他许久不进宫,混在人堆里也不显眼,与谢牧屏一道坐在角落里,避避清静。

      谢牧庭捧过侍从呈来的茶,抿了一口那清香扑鼻的白毫银针,他环顾四周,许多眼生之人,他们热情逢迎,彼此寒暄,端着亲热异常的态度,其乐融融仿佛不分彼此。

      谢牧庭看得稀奇,努了努眼神,问谢牧屏:“茂国公与顺郡王从前不睦,我记得茂国公酒醉闯后院,调戏了顺郡王的妾室,为此还闹到了御前,如今怎么这般要好?”

      谢牧屏仰头看去,见茂国公与顺郡王勾肩搭背好不热情,他压低声音道:“顺郡王世子赵琼宇娶了茂国公嫡女孙碧茜,如今两家是姻亲了。”

      谢牧庭摇了摇头,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

      谢牧屏望向兄长的眼神满是孺慕,母亲教养严格,父亲不管事,自小都是兄长带着他玩儿,兄长离去这五年,他在家中过得苦闷,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谢牧屏笑眯眯说:“大哥,你好久没回来了,许多人都不认得了吧。”

      确实是有许多眼生之人,谢牧庭动了动身体,舒展腿脚,恍然又想起赵北辰,这两月他时常想起他,今日应当能再见一面,那日与徐凛多说了几句,却被笑话了一通,他思来想去不明白,分明就是长得极好看,嬉笑怒骂皆动人,哪里值得徐凛笑话。

      谢牧庭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问道:“牧屏,你可曾见过太子妃真容?”

      谢牧屏放下茶盏,侧过身看着谢牧庭,面红耳赤道:“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时见过几回。”他连忙从海棠盘里捻起一块蟹黄酥,送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左顾右盼掩饰着羞怯。

      谢牧庭迟疑问道:“赵北辰的容貌与他相比如何?”

      “太子妃天人之姿,三殿下容貌......”谢牧屏绞尽脑汁道,“也不难看,比咱俩还好看点。”

      谢牧庭心中越发费解,真是稀了奇了,难不成真是他被猪油蒙了心,眼睛里糊了纸?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偏殿里突然响起爽朗笑声,“牧庭!”

      谢牧庭正挠心抓肺想着赵北辰的脸,仰头就见章之桥向他走来,身后跟着怒气盛然的赵北辰。

      他生起气来都这般好看,腮帮子微微鼓起,不点而红的唇瓣可怜巴巴抿着,细长的眼梢挑起,牵动起那两瓣可爱的卧蚕。

      谢牧庭恍惚了一瞬,方站起身向章之桥行礼,章之桥大笑着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我当了太尉,与我见外是不是?”

      谢牧庭笑得随意:“今日不是见着了?我寻常自在惯了,繁文缛节不摆在心上,你也不是重礼数的人,与我打什么官腔?”

      章之桥哈哈大笑,凑近了道:“五年没见,你半点没变,一会儿多喝两杯。”

      赵北辰气恼道:“章之桥,你与他有什么好说的,也不见你与我多喝两杯。”

      章之桥无奈道:“我与你喝的酒还少?”

      宫人来传话,请众人挪步御膳殿,谢牧庭又再看了赵北辰一眼,换回一眼怒瞪,他悻悻笑了笑,随众去往隔壁。

      赵北辰拖住了章之桥,问道:“他是你什么人,你跟他这般要好?你寻常最避嫌,对太子都不屑一顾,这太子表弟你倒是亲近!俨然是一副要给他抬轿子的架势!”

      章之桥拍了拍他的脑袋,笑说:“他是我章之桥的恩人。”

      赵北辰来了兴致,连连追问,他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章之桥无可奈何,与他缓着步子进御膳殿,站在金丝楠木的檐柱下,言简意赅道:“七年前,山海州王家满门被杀,一夜之间死了三百多条人命,我彼时在督罪司任刑部侍郎,领徐凛与一众兄弟去山海州调查此案,凶手是当地漕帮帮主,为擒他归案,我们在山海州待了整整一年,六名兄弟重伤被困,另有十几名下落不明,徐凛后背受了十几刀,九死一生逃出去,拿着证据向山海州驻地军营求助,牧庭当时在山海州任正都统,为助我一臂之力,违反军纪擅自发兵将漕帮上下镇压,案子破了,刑部立了大功,我连升四级当了太尉,二十几个兄弟保住了性命,各自升迁,牧庭却因此被革职,在家中赋闲两年后,镇国公将他弄去了苦寒之地,重头开始熬资历建军功。”

      赵北辰听得心惊肉跳,大骂道:“岂有此理,国法不外乎人情,他既无错,凭什么将他革职?!”

      章之桥负着手,微微笑道:“他是镇国公嫡长孙,你舅父霍大将军岂能放过他?”

      赵北辰怔了怔,干巴巴笑了两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码归一码,赏归赏,罚归罚,这也无错。”他揉了揉鼻子,避开章之桥戏谑的眼神,率先进殿落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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