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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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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北辰缓了缓怒气,对周一善道:“你派几人先行去镇子上调查年兽案,这寺庙里的和尚也一并查查。”
周一善颔首,欲离开时又折返道:“昨日米花县传来消息,徐凛带着几人到了米花县,在当地客栈下榻,不知在查什么案子。”
“徐凛亲自过来……”赵北辰沉吟道,“御林军就在附近,你行事小心些,别叫人发现咱们的部署。”
赵北辰又问:“福慧当铺查清楚了吗?”
“福慧当铺遍布全国,老板是一位名叫周福慧的富商,举家住在米花县,原本打算绑起来审审,碰巧遇到徐凛,所以暂且搁置了,眼下派了几个机灵的混进周府查探。”
赵北辰思忖半晌却是问道:“谢牧庭回来了吗?”
周一善转身出去问,回来后禀道:“往后山去了,不敢派人跟得太近,免得叫他发现。”
“发现又如何?难不成我还不能管着他?”赵北辰站起身道,“走,去后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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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萧瑟,青黄不接的草地蔓延而去,与天接壤,谢牧庭坐在斜坡上,宽阔的背影在天地间显得尤为渺小,耳畔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微微抬起头,不曾放下手里的木雕与匕首。
赵北辰站在他数步之外,狂风鼓作,吹扬起他宽松的灰蓝色衣裳,单薄的身躯在冬春交替之际显得尤为寂寥,仿佛随时会消失在这苍茫天地间。
赵北辰无意间打了个喷嚏,谢牧庭猛然回过头,见他衣衫轻薄,忍不住蹙起眉来,“后山风大,你来干什么?”
赵北辰摆出趾高气昂的态度,恼怒道:“轮得到你来说?你原是来保护我的!跑来后山干什么?”他快走几步,走到谢牧庭身旁去,却见他手里拿着一块未成型的木雕,脚边木屑落了一地。
谢牧庭收拢掌心,不着痕迹将木雕藏在身后。
赵北辰噤声,慢吞吞在他身旁坐下,抱着膝盖望天。
两人静默坐了一会儿,妖风又起,谢牧庭道:“回去吧,别冻坏了。”
赵北辰转头看他,却道:“你做什么呢,给我看看。”
谢牧庭闷声道:“还没做好。”顿了顿又说:“也不值当几个钱。”
赵北辰抿着嘴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这个小气鬼。”他趁谢牧庭不注意,从他身后草地里摸出那只未完成的木雕。
谢牧庭来不及拦他,低头对上他狡猾的笑脸,无可奈何道:“小心木刺。”
手心大的木雕,仅雕了一半,看不出是什么形状,赵北辰来回摆弄,琢磨了一会儿问:“雕的是什么?”
谢牧庭道:“鹦鹉。”
“鹦鹉?为何雕鹦鹉?”赵北辰将雕了一半的木头摆回地上,掸了掸手中木屑。
谢牧庭沉默不语。
赵北辰恍惚间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我分明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你才是鹦鹉!你这呆头鹅!”
谢牧庭忍着笑不出声。
赵北辰凶巴巴道:“再给我做一只大老虎!”
谢牧庭无不答应。
回程路上,赵北辰拿着谢牧庭的长箫,放在嘴边胡乱地吹,时不时回头看谢牧庭一眼,笑得合不拢嘴。
谢牧庭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忽然忆起赵北辰儿时模样,虽记不太清,却仍有几分印象,虎头虎脑十分可爱,也不知从何时起长成如今美貌动人的样貌,只言谈举止还似从前那般,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活泼又狡黠。
两人走回庭院,还未进拱门,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喧哗声。
赵北辰睁大了眼睛,忙不迭道:“快走,去看热闹!”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跑,全然不顾身后的谢牧庭。
谢牧庭哭笑不得,疾走两步跟了上去。
庭院里,那富商老爷拽着夫人女儿欲回家,母女二人却不愿下山,哭哭嚷嚷要留下。慧悟师父在旁冷着脸,孙百通倚在树干上,正在吃花生。
女儿家害怕被年兽掳走当新娘,哭得红了双眸,富商老爷一跺脚,狠狠心道:“你直管放宽心,你长得不算好看,年兽相不中你。
赵北辰掩着嘴哈哈偷乐。
女儿家涨红了脸,难以置信望着自己父亲,夫人用拳头捶打着富商老爷的肩膀,骂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富商老爷愤愤道:“这劳什子的寺庙,老子真是待不下去了,成日里不是干活就是扎马步,连口肉都吃不上,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夫人眼泪纵横道:“那你就舍得女儿被年兽掳走?”
富商老爷叹了一声,却又反驳不得。
赵北辰倚在墙头看热闹,连屋子都不肯进,齐嬷嬷端了盏茶递给他,赵北辰站着喝了,将茶盏还给她,挥挥手道:“别打搅我看乐子。”
农户家的见状安静回屋,收拾好行囊出来,闷声道:“开春了,地里的农活没人干,我们也得回去了。”
他家女儿瑟缩着身体不出声,从他手里接过包袱抱在怀里。
往年正月里,年兽必会掳走一人,今年已是二月,镇子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官府抓不住人,道士降不住妖,和尚光会念经,日子没有半点盼头。
赵北辰望着那两家女儿,啧啧道:“佳人清丽,身姿妙曼,这江南的美人儿属实是不少,随便拣一个都是荷蕊尖尖上的人儿。”
谢牧庭蹙眉看着他。
赵北辰一个激灵回过神,转头冲他讨好地笑笑,又亲昵地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打趣他几句后,连忙又转过头去看热闹。
东院这厢一闹,西院那厢也跟着闹了起来,全都起哄要回家,或是把女儿留在山上,当父母的先回去。他们原本就是香客,慧悟和尚没有拦他们的道理,闹过一场之后,乾福寺里走了大半人。
谢牧庭随赵北辰回屋,顺势道:“既如此,我们不如也动身吧,早些去镇子上查一查年兽的案子。”
赵北辰慢条斯理喝着茶,闻言抬了抬眼睛道:“已经派人去了,你与我留在这里查假和尚的事情。”
谢牧庭缓步在椅子里坐下,捧着茶杯出神。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赵北辰放下茶盏,托起腮道,“那慧静是何人?”
“我并非想瞒你,只是不想你为难。”谢牧庭从容道,“你若是想知道,我自然全盘告诉你。”
赵北辰挑眉道:“少磨蹭,快说!”
谢牧庭尽数告诉他,没有半点遮掩。
赵北辰听得眉头紧蹙,半晌却道:“那常静与你的长静阁有何关联?”
谢牧庭愣了愣道:“无甚关系,只是凑巧罢了,长静阁这名字也不知是从前谁取的。”
赵北辰不置可否,喝了口茶道:“此事我只当不知道,容你住几日与他们叙叙旧。”
谢牧庭颔首道:“去吃饭。”
今日午时去饭堂,寺庙里明显少了许多人,香客走了大半,和尚也不剩几个,慧言小和尚费力地举着勺子,个子还没有饭桶高,踩着小板凳才够得着,顶着一张苦瓜脸,可怜巴巴道:“今日剩了好多饭菜,慧悟师兄该心疼了。”
赵北辰将碗递过去,小和尚拼命往他碗里盖饭,吓得赵北辰连忙缩回手,他原也吃的不多,这寺庙里的饭菜寡淡,吃两口垫垫肚子罢了,谁还贪这白菜豆腐?
小和尚打好饭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爬到高板凳上坐好,双手捧着碗晃荡着腿慢悠悠地吃。
饭后,赵北辰把慧言小和尚叫去房里单独说话,问了些关于慧静的事情,那小和尚心直口快,问什么答什么。
慧静每日在住持师父身边听经,或是侍奉在佛祖左右,院中大小事务都由慧悟打理,慧悟严厉,寻常说一不二,只听住持与慧静的话。
师兄弟们总是很忙碌,时不时往山下跑,尤其是年关里年兽出没前后,据说是下山念经超度,希望能赶走年兽。
小和尚来了山上一年,也跟着做些事情,日子过得纯粹又忙碌,只是不曾读过书,不识字令他十分苦恼,师父说的道理他一句都听不懂,每日只惦记着一日三餐。
赵北辰问齐嬷嬷要了几块糕点,小和尚捧着糕点乐得找不着北,看向赵北辰的眼神放着光。
待他走后齐嬷嬷突然急匆匆回来,拍拍脑袋道:“哎哟哟,瞧瞧我这脑子,那蟹壳黄是荤腥之物,赶紧去要回来。”
赵北辰哈哈笑道:“他是个假和尚怕什么?”
齐嬷嬷心有余悸道:“他当自己是真的,那便是真的,何以剃发为准?”
赵北辰挑眉:“不知者无罪,饶是佛祖知道了也不该怪他!”
齐嬷嬷笑道:“我与您在这里论什么道理?”她陇上门问道:“少爷打算在这里住几日?若是住的日子久,便让周一善去镇子上采买些东西。”
赵北辰望了眼窗外,谢牧庭正坐在榕树下刻木雕,他收回视线道:“再住两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