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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西晋人民头顶的三座大山(二) ...

  •   时风并不反感,更多是觉得不好意思,中间还夹杂那么一些得意。同时他也想到,倘使让司马义知道自己这一天的经历,他肯定又得生闷气。活脱脱是个刘小猪转世,总想把老婆藏起来。

      有时候,时风也会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担心自己被别人拐跑,那不也就是担心自己定力不够嘛?时风很肯定地认为,自己对待这场爱情,绝对比司马义要忠贞。

      转成字面叙述,足有两大段,但这种心理活动仅仅模模糊糊有那么个样子而已,时风也只是恍惚二三息,答道:

      “南阳王府人手不够,我身边需要一个办杂事的仆人。”

      王澄指指那个正躺在胡床上打呼噜的牙人,对时风说:“这家这个牙人真懒啊,大白天的一直睡觉。我们刚刚在这儿待半天了,他还在睡。”

      王岘也说:“牙人懒,带出来的小奴勤不了。”

      时风左右望望,发现这附近做这个生意的人家还不少,便说:“那我们换一家?”

      一旁有个小奴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二人的对话。听到上门的主人要走,赶忙拖着铁链,“哗啦啦”跑去把那个牙人摇醒。“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时风注意到这个举动反常的小奴,顿感兴趣,停下了脚步。

      他大概也就是后世初中生的年纪。鼻梁高挺,额窄颔尖,肤色明显比他旁边那个牙人白两个度。大概率是北方的外族。

      牙人被迫转醒,非常生气,挤着豆豆眼,扬起油乎乎的大手,就要给这个打扰自己睡觉的小奴背上“烙”上一个胡饼。

      少年反应很快,躲了过去。但因为脚踝上栓的铁链太重,被绊倒在地上。气得牙人压低声音骂了几句,又在心里默记上一则经验——以后教训小奴,要,先猛抓,再狠打。

      被少年这么一折腾,牙人也醒得差不多了。正在牙人转头看向时风的前一刻,时风迅速将视线从那个伶俐少年身上挪开,看向其他的小奴。

      卢彦心想,本以为这位白白嫩嫩的公子不视世事,刚刚还想着提醒他别太关注自己看上的人,没想到是个人精。看来时公子是想买这个鲜卑人了。现在表现得冷淡些,后面也好砍砍价。能给南阳王省点儿,也好。这家大业大,开销也跟大河决堤一般大……

      王澄和王岘则毫不在意这些。

      王澄不在意,是因为这小子天生没心没肺。他只在乎行事够不够潇洒,在同辈中间有没有名气。只要满足以上两点,钱不钱的,真无所谓(虽然他此时没钱)。他跟他哥哥王衍一个德性。别看王衍是大晋京城的卫戍区司令员,但办事儿可跟武夫不沾边儿。

      王岘不在意,是因为反正不是花王家的钱,是裴家的钱,更准确地说,是赵王的钱。裴楷每年都从赵王那里借几百万(从来不还)。然后把钱送给自家亲戚。裴楷跟自家将军王衍是世兄弟。听说要给王澄买书童,随随便便就送过来几十万钱。所以,王岘甚至都没打算讨价还价,觉得浪费时间……

      牙人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刚一转头,就换上一副笑脸,配上他葫芦般的体型,跟弥勒佛一样。“葫芦”一滚,从胡床上翻身下来,依靠着股部发力,一摇一摆地快步迎来。

      “各位,是要男要女,要老要少?白的、黄的、黑的、棕的,北边儿的杂胡,南边儿的百越,就算是要西边儿的昆仑奴,我这里都应有尽有啊!”

      时风面无表情地浏览一圈铁笼子,说:“我想要个跑腿办事的小奴,但你这里的……连你的一半宽都没有。我不知道带回家里,是我照顾他,还是他照顾我啊……”

      牙人提提腰带,看着自己那恍如身怀六甲的大肚子,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脸上却是自信满满,继续卖力推销:“您看这边儿,这边儿都是胡人。

      这是去年张刺史北破鲜卑,开疆万里,带回来的。这些是白胡,看着就跟那些匈奴人不一样,吃得少,干得多,还听话!”

      “这些鲜卑人啊,不像是南蛮。那些南方蛮子,太彪,心眼儿多!”牙人又指指另一边的铁笼子,“您看,那些就是当年杜将军灭吴带回来的。我买了四年都卖不出去。

      都说啊,这穷山恶水出刁民。吴地老百姓不如咱们中原人,连他们那儿的山越,都比不上咱这儿的胡人呢!”

      时风不禁眼角抽搐,真想揍一顿这个牙人。自己上辈子就是生在三千奇峰下,长在天门洞口前。这死胖子张口一个南蛮,闭口一个刁民,真的可恶至极!万恶的中心主义!

      越想越气,但又不想错过那个机敏的大男孩,便只能忍住怒火。

      牙人正发愁推销不出去。那个鲜卑少年毛遂自荐道:“公子,别看我们是这一年里挑剩下的,又瘦骨嶙峋,病怏怏的。但我真的很能干的!”

      前面那句,是告诉未来的主人,可以借此砍价。后面这句,是告诉未来的主人,非常希望你把我领走。

      自打去年被晋人掳为奴隶,被卖到洛阳,少年就一直想着逃走。开始是想逃回草原,但发现根本逃不出去。

      从洛阳到辽东,隔着司隶、冀州、幽州、平州四州,路上都是汉人和匈奴人。逃了三次,一次被官府捉回,两次被匪徒倒卖。兜兜转转又回来了,中间还给身上留下犹如辫状水系般的疤痕。

      后来少年想通了。要想建功立业,只要靠近那些掌权者就行了。没必要非慕容家不可。中原朝廷里的大员,哪个都比那些东北土王有排面。至于奴隶的身份,少年觉得待时局有变,自己有能力摆脱枷锁。

      少年想通了,但没人来买了。市场已经饱和,世家大族们已经可以做到奴生奴了。甚至还听闻,朝廷好像要出台法令,严禁人口买卖,以配合编户齐民。真要是如此,自己就会被充为官奴婢,那就彻底玩儿完了!

      因而今天少年才会如此卖力。再留在这个地方,迟早被这个牙人吸干骨髓。待得越久,越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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