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在西晋》雨中籽

16、西晋人民头顶的三座大山（一）

　　时风心里挺不是滋味。向来追求自由的自己也是常常怀有推己及人之心的。没想到今天要做一回人口买卖的甲方。

　　“时公子是想买个婢女，还是想买个书童？我是觉得后面这个好。我当年也是南阳王的书童嘛。今后时公子若建功业，早入家门的婢女也不好与将来的大妇相处，后院难免生乱……”

　　“我不怎么懂这些，全听卢执事安排吧。”时风此时倒有些许的期待，这全得归功于新时代产出的文化产品中，对于主仆情深的宣传。

　　两人也就没买什么日用品，毕竟王府里其实也不缺这些。甚至可以说，将这些低水平的工艺品带至南阳王府，会跌了这西晋第三大地主头子的份儿。

　　不是说司马柬不亲民众，只是王府中的配置已经被他的老爹司马炎拉到了顶级。如果放进去些粗劣产品，就犹如在奥运会开幕式上排方阵朗诵名篇。

　　前文所谓“攒了四年”的宝贝，与当前这个“太康四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宝贝们”大多数是在四年前的西晋灭吴时，从荆南进的“货”。也正是在那场统一战争之后，司马炎改年号为“太康”。

　　路上，卢彦将这些都告诉了时风。时风揶揄道：“太康，太康，这个好像不属于荆南的山民啊。”

　　卢彦神色轻松，骄傲地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荆南百越不服王化，景从伪吴，理应如此。”这一刻，卢彦似乎代入了东堂大佬们的角色，好像自己当年也曾亲临伐吴统一的战争策划。

　　看着卢彦这么兴奋，时风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辈子那个世界线上的缅、和等族。要么把自己抬得神圣不可侵犯，把异族同胞打成二等公民；要么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硬生生把多民族国家搞成单一民族国家。

　　这西晋朝的大民族主义挺严重呐。想到这里，时风便叹了口气“唉”。

　　但时风也没再去纠结这个问题。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来个人就能管的事情。连眼前这个王府管家，自己都管不了，更何况是这种涉及军队财政的国计。

　　其实，伴随着贫富分化与战争仇杀而起起伏伏的人口买卖，一直到宋朝，才被官方明文禁止。而西方诸国，更是将奴隶贸易延续到了十九世纪，才依依不舍地跟其划清界限。

　　假如时风能在这个年代将这种糟粕禁掉，那中国就能在此方面领先世界1000年了。

　　太过超前的理念，想再多，也没用。更何况，时风其实也不知道这些相关的大背景。他目前还是更关心接下来自己能不能找到一个忠心耿耿的伴儿。

　　卢彦则有些扫兴，脸上转而略显尴尬。难不成忠君报国还有错？听完这天兵事迹，时公子没有一丁点儿的自豪也就算了，竟然还觉得荆南人可怜！真是不可思议。无所谓吧，反正自己就是个打工的，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吃几口太康盛世的红利。人家肉食者对这大功业都不上心，我一个屁民唏嘘个什么劲儿。

　　俩人的聊天，就这么不愉快地中止了。一直到目的地，才重新开始对话。

　　“这里就是了。”卢彦对时风说道。转而又一路小跑，热络地跟偶遇的“同事”打招呼：“王岘，王端嶷！端嶷兄怎么也在这儿？”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王岘朝卢彦拱手示意，又望望自家的公子，看到王澄已经被一众同龄人吸引，没有注意这边，便接着说：

　　“前两天，夫人指使婢女们外出拾粪……”

　　卢彦惊呆了：“这成何体统！堂堂琅琊王氏，守着四百年的家业，竟然还去大街上拾粪。”

　　王岘挠挠头，又往回拨了拨垂在额前的一缕青发：“二公子也是这么想的，由此顶撞了夫人。

　　夫人当时的原话是，婆婆临终，是把你托付给我，不是把我托付给你。

　　夫人当时已经上手撸袖子了，要打二公子。吓得二公子翻窗户跑了。

　　后来府里的人把这事儿告诉了王将军。将军觉得对不住自己这个弟弟，对弟弟平时照顾不够。而且将军也觉得自己这个弟弟需要个伴儿。然后就派我来了。”

　　此时，旁边的时风有点尴尬，难不成这就是对我刚刚言行的惩罚吗？你们在那儿叙旧，把我晾在一边……

　　王岘此时才注意到卢彦身边多了一个生面孔：“这位是？”

　　这位民族主义者刚刚光顾着吃瓜去了，把时风这个自由主义者给忘了。卢彦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先后给俩人做介绍。

　　王岘上下打量了一番时风，赞叹道：“时公子之美，足以倾撼洛阳城呐。”

　　时风还愣着，心想自己真的这么帅吗？

　　紧接着，王岘扬手，示意时风来跟王二公子认识一下：“我家这位公子生性豁达坦荡，且向来好结交风流俊杰。时公子……”

　　王澄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位未来喜欢搞裸体“行为艺术”的荆州都督好奇地凑过来打断了王管家的“施法”：“小子琅琊王澄，平北将军王乂次子。敢问阁下名讳？”

　　时风对琅琊有印象。上学的时候，还追过《琅琊榜》的电视剧。但有感觉此琅琊，非彼琅琊。“愚姓时名风，字逸甫，时下客居南阳王府。”

　　时风学着当下人们的样子，作了一揖。但对面那人迟迟没回应，抬头一看——

　　眼前这个肤色麦黄、五官立体的少年，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一直盯着自己。

　　也就是这一抬头，王澄才反应过来，拉住时风的胳膊，说道：“君立于侧，恍若良玉，光彩鉴人！”

　　这又让时风恢复了刚来时的羞涩。上辈子虽然也有被人误认为是偶像明星的时候，但从没像今天这样，又是投香囊表白，又是说自己倾国倾城。

　　时风心里面还在想一件事，怎么一千多年前的古人这么豪放。不管男女老少，竟然都这么热情。司马柬这个诸侯王莫名其妙收留自己本身就够离谱了，今天这个高中生样子的娃娃上来就跟看到猎物一样紧盯着自己。难道我真的那么帅吗？

　　王澄看到时风表情有些不自在，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狂热了。少年尴尬笑笑，松开了手：“逸甫兄何故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