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归鸿落雪

3、家长

　　自从离开老宅，卫风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没了亓凤元那个老顽固苛刻地规定作息时间，也没了那些佣人踩低捧高，他们会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恶心人——卫暝州长期不在国内，老宅的一应事务全部交由亓凤元负责，卫风和玄之衍刚开始年纪小都不懂事，外加上卫暝州回来也丝毫不掩饰对卫风的冷漠，反而对玄之衍态度温和，久而久之那些佣人便开始区别对待，而这一切都得到了亓凤元的默许。

　　小孩子无人庇护，处于天然的弱势，激起的不止人心底的怜悯，还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但好在玄之衍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让他不至于孤立无援。

　　只是玄之衍对他再好，在老宅也没有话语权，反而经常因为帮他被亓凤元训斥，卫风很珍惜这个朋友，不想总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不过自从被江顾接回家，他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有吃有喝有的玩，在学校还能和玄之衍他们一起上课一起打游戏，家里更没有人管他，简直像在天堂。

　　江顾从来不会主动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卫风很满意这种状态，偶尔会忍不住给江顾发条消息或者打个电话。

　　“江叔叔，你吃早餐了吗？”因为有时差，卫风这边是晚上，江顾那边是早晨，卫风很细心地在手机上调了两个时钟。

　　“嗯。”江顾很冷淡，“有事？”

　　“没事，我就是问问。”卫风躺在床上，单手模拟着扣篮的动作，“下个星期我们要开家长会了，江叔叔，你说是让青叔去还是让吕姨去好？”

　　江顾语气微顿：“家长会？”

　　“嗯，我同学的爸爸妈妈都会去。”卫风放下了手，语气有些低落，“我爸之前也从来没有去过，都是亓凤元去给我和玄之衍开家长会，他每次都只介绍自己是玄之衍的家长，每次老师问我家长有没有来，他才会开口解释……”

　　江顾蹙眉：“你父亲知道吗？”

　　“他从来不管这些事情的。”卫风叹了口气，但很快又开心起来，“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把我接回家，吕姨和青叔都可以去，只给我一个人开家长会。”

　　他声音里的雀跃丝毫不加掩饰，江顾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收了回来，拿着笔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没说话。

　　电话里的卫风絮絮叨叨：“江叔叔，我最近长高了三公分，吕姨他们帮我量的，我还胖了一些，今天下午打篮球玄之衍都没撞开我，之前我都会被他撞飞！虽然我不太喜欢吃蔬菜，但吕姨做的菜超级好吃，对了叔叔，你在那边吃的什么？好吃吗？”

　　“嗯。”江顾下意识地转了两下笔，目光彻底移开了屏幕。

　　“等会儿我要和玄之衍一起打游戏，这个游戏超级好玩，听说很快就会出全息版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卫风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昨天晚上还梦到你了！”

　　江顾眉梢微动：“都梦见了什么？”

　　“梦见我们在游戏里打架，江叔叔你超级厉害，把亓凤元揍得屁滚尿流！”卫风夸张道，“简直帅呆了！”

　　江顾扯了扯嘴角：“早点休息。”

　　卫风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江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有点想你了。”

　　江顾觉得莫名其妙，充其量他们只见了一面，他实在搞不懂卫风所谓地“想”从何而来，他也不擅长处理这些亲情关系。

　　于是他生硬道：“看具体的工作安排。”

　　“好吧，江叔叔晚安。”卫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

　　挂断电话，江顾继续处理工作，却有些心不在焉，思考了片刻，他还是调出了日程安排。

　　——
　　江顾回国的时间正值深夜。

　　整座房子十分安静，青渡站在门口迎接他，低声道：“江总，卫风已经睡了，家长会在明天上午十点钟。”

　　江顾点了点头：“辛苦了。”

　　青渡摇头，接过了他手中的箱子和礼盒，笑道：“卫风知道您回来肯定会很开心。”

　　江顾道：“礼物放到他门口就行。”

　　青渡笑着点了点头。

　　礼物是他请江向云帮忙拿到的，他查到了卫风一直在玩的那款游戏，好像是国内新研发出来的玄幻修仙游戏，最近推出了全息头盔在进行内测，他就托关系买到了。

　　养孩子很麻烦。

　　江顾认为这完全是件多余的事情，但想起卫风锲而不舍地给自己打电话发消息问候，还是应该礼尚往来。

　　第二天一早，卫风就看见了门口的礼盒。

　　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但是他鲜少会收到礼物，当即就兴奋地拆开了外面的蝴蝶结，在看清包装盒上的文字后当即就蹦了起来：“我去！”

　　青渡在旁边笑道：“是江总送给你的。”

　　“江叔叔？！”卫风惊讶地抬起头。

　　“江总在楼下等你吃早餐。”青渡道。

　　卫风抱着盒子就往楼下跑，跑了两步又折身回来把头盔放进了房间，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楼下。

　　江顾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平板，见他下楼，淡淡道：“醒了？”

　　“谢谢江叔叔给我礼物！”卫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直接朝他扑了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超级喜欢！！！”

　　江顾猝不及防被他抱住，直接僵在了原地。

　　而卫风显然兴奋过了头，兴致勃勃地问：“江叔叔，你从哪里买到的？我们根本抢不到，这可是国内首款全息，对了，江叔叔，今天还有家长会。”

　　“嗯。”江顾放下平板。

　　卫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江叔叔，你是特地回来给我开家长会的吗？”

　　“国内正好有个业务要处理，顺便。”江顾看了一眼他穿得乱七八糟的睡衣，“衣服穿好。”

　　卫风看他的眼神亮到仿佛要将人灼伤：“真的吗？”

　　江顾点了点头。

　　卫风语气欢快道：“谢谢江叔叔！”

　　江顾有些纳闷，也不知道吕姨和青渡到底怎么养的孩子，只是两个月不见，这孩子感觉……活泼了许多？

　　卫风迫不及待地跑上楼换了校服，又跑下来开始吃饭，一顿早餐吃得忙碌非常。

　　“江叔叔，营养师阿姨给我配的营养餐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卫风试图和他分享食物。

　　“……不用。”江顾向来坚持食不言寝不语，但看他这么开心，还是没有打断。

　　卫风开始热情地和他介绍学校里教自己的老师，滔滔不绝地讲校园中的趣事，一直到了校门口，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卫风。”江顾出声。

　　“怎么了江叔叔？”卫风不解地转头看向他。

　　“安静些。”江顾说。

　　卫风愣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江叔叔，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话多伤肺肾耗心神。”江顾道，“会长不高。”

　　卫风缓缓地睁大了眼睛，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江顾不着痕迹地压平了嘴角，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这孩子看起来不太聪明。

　　不太聪明的卫风趾高气昂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小礼堂，江顾进来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他身上，无他，实在是江顾的容貌过于优越，周身的气度又实在打眼，很难让人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

　　有同学好奇地凑过来问：“卫风，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叔叔。”卫风挺直了腰板，骄傲地抬起了下巴，语气却装作无所谓，“来给我开家长会。”

　　“你叔叔好帅。”
　　“卫风，你叔叔多大啦？”
　　“你叔叔有女朋友吗？”
　　“哇，原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叔叔……”

　　玄之衍捣了捣他的胳膊：“再笑嘴巴就要咧到耳后根了，收敛点。”

　　卫风清了清嗓子，绷起脸坐到了江顾身边，安静了几秒后又开始和旁边的同学说悄悄话。

　　家长会还没有开始，江顾正低着头用手机处理邮件，旁边忽然凑上来了颗脑袋。

　　卫风好奇地看着屏幕里的图文：“江叔叔，你在干什么？”

　　他好像丝毫不知道什么叫隐私。

　　“客户邮件。”江顾抬手抵开他的脑袋，“坐好。”

　　卫风却不肯老老实实坐直，而是靠着他的胳膊试图和他说悄悄话：“江叔叔，等一下班主任会单独和家长谈话，你要是忙的话，可以不用留下来。”

　　江顾眉梢微动，转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卫风乖巧地冲他笑了笑。

　　江顾一开始只当他贴心，直到班主任在办公室单独和他谈话时才明白过来。

　　“卫风中考成绩是全校九十八名，上次月考到了第一百八十七名，这次月考成了第二百三十六。”老师神情严肃地看着江顾，“虽然刚从初中升到高中会有些不适应，但咱们做家长的还是要多关注一下孩子的学习成绩，而且我看卫风和班里的几个同学最近好像沉迷于网络游戏，卫风走读，家长还是要控制一下我们孩子的游戏时间……总而言之，现在这个情况需要家长多上上心，家长和学校老师一起协作，才能让孩子成绩提上去。”

　　江顾从幼儿园到博士毕业，都没有被老师这样批评过，神色一时有些空白。

　　“家长，你有在听吗？”老师皱眉。

　　江顾点了点头：“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他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卫风一溜烟跑走的背影，冷声道：“卫风。”

　　没能成功溜走的卫风僵硬地转过身来，冲他露出了个心虚的笑容：“江叔叔，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