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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觉得我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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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住在县城西南角的小独院里,正好是政府大院的对角线,送完沈柔娇,张家两兄弟折返往回走。
“哥,这下可以放心走了吧。”张庆杰用肩膀重重地撞了下他旁边的人。
以前张庆杰总觉得,他哥能在部队干那么好,靠得是钢铁般的拳头,这次算见识了,他靠得脑子。
这一趟,是张庆军主动要求来的。进藏机会他没打算放弃,即使动过心思,但好男儿志在四方,藏在心底的梦想一直在,只要没实现,他就不能放弃。
沈柔娇说得没错,“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从穿上军装的第一天起,张庆军的目标始终有且只有一个:将军。
但不出意外的意外出现了。有个人像荒漠中开出的花,兀然出现怦然心动,让张庆军萌发了停下脚步的想法:是不是转业回到地方,他也能干出别的名堂。
“如果两年后,我能回来......”张庆军的话,被弟弟打断。
“闭嘴啊。不是帮你问出来了嘛。人家小老板大大方方承诺又是送你,又是接你的。再说难听话,可就不礼貌了。”
上次,他爸跟他哥在屋里聊天,张庆杰全都听进心里。想立军工,必须要有不怕牺牲的精神,军人胸前的奖章是拿命换来的。
......
平安县。
周淮樾早早去火车站买票,到他时,已没有卧铺,没有硬座,只剩下无座,三十多小时的站票,如果不是因为沈母的事,他答应静玄与大师父,一定会尽快带沈柔娇回南山村,否则他根本不会买。
买了两张第二天的无座,先上车再说,到时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思来想去,周淮樾决定给沈柔娇发一份电报,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算算已是放假时间,电报发到河东村,内容:找到你娘谭翠梅,等我回去细说。
......
河东村。
小轿车开进药材收购站时,全村都知道顾长庚又来了。他好像真把自己当成沈家女婿,提着大包小包送沈柔娇回家。沿途跟村里的婶子打招呼,收获一路好评。
“哎呦,娇娇对象又来了。给老沈买这么东西啊。”
“看看人家的好女婿,咋看咋好。”
“娇娇对象,过年记得来村里热闹热闹,你哥说,他要多买些炮仗,过个响年。”......
心里乐开花,感觉实在太好,张庆军再一走,顾长庚的算盘珠子敲得很响。
顾母不仅给沈柔娇做了好看的棉袄,还准备了好几大包的年货,有肉有鸡有苹果,早早放在车里,害怕她不收,叮嘱顾长庚到地方再说。
沈家人都在,看到小妹跟长庚一起回来,都特别开心。尤其是沈父,非要留着顾学弟吃完下午饭再走。沈柔娇没反对,顾长庚开心地跟十五在院子里玩,听他们几兄妹聊生意上的事。
虎子定期上门收货,还顺带讲讲课,收购站院子里经常坐满爱学习的人。农闲时间,全村学药材挖药材的景象,堪比人民公社时期。
村长经常被别的村请去,讲怎么调动大家积极性的内容,他就把沈柔娇当时在山头画一二三的内容讲一边,因为那套东西切实可行,河东村真得干起来了。
药材收购站,现在每个月少说也有四五千块的收入。等来年还会更好。因为,不止是河东村,附近村子的村民也都卯足劲儿,明年要好好干。
担心顾长庚回家太晚,沈家比平时晚饭做得早,沈柔娇亲自下厨,做得是最擅长的西红柿鸡蛋面,她做饭向来手重,浓郁的番茄与炒成金黄的鸡蛋烩在一起,那臊子香的来,顾长庚连吃三碗,沈父担心他吃撑难受,倒是几个哥会说话,“小伙子别说三碗,吃五碗也没事。”
礼尚往来,顾长庚走的时候,沈家也是大包小包的带东西,山里挖得野山参、自己打得饵块、炸成焦黄的臭豆腐块、柴火烤的红薯干......,掏心窝子觉得好的东西,全给绯闻男友装起来。
车子启动,顾长庚探出脑袋,很大声地对沈柔娇说,“学姐,如果我们不回京城,初三来给沈伯父拜年。”
……
回京城,周淮樾背着个大包,他一手牢牢扣紧包带,一手拉着父亲在人潮涌动的站台上,艰难前行。
尽管是无座,他还是想尽量靠硬卧车厢近些,方便上车找人想办法。三十多个小时没座位,父亲的腰根本受不住。
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整个站台被挤得水泄不通,场面混乱,喧闹声轰轰隆隆,像在头顶罩了个嗡嗡作响的机器,又吵又听不清。周淮樾带着父亲用力地往前面挤,“不好意思,借过,对不起,麻烦过一下。”
突然,一位年轻女孩叫住他,“哎,你好!”
周淮樾回头看了一眼,并没认出她是谁,以为叫得不是自己,扭身继续往里挤。
“哎,是我们。”另一个女孩被拽起来,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女孩,两人揽着肩膀并排而立,大眼睛眨啊眨,瞅着周淮樾笑。
哦,想起来了,第一次来县城排队打电话时,在背后蛐蛐他的那两个姑娘,“你们好。”
“我们回京城。这位是叔叔吧,你们也回京城?”女孩歪头瞧见周淮樾背后的大包,又看看满头白发的周父。
“嗯。”真巧。
只是没想到,她们竟会主动跟他这个有‘前科’的人打招呼。
“咱们不会是一个硬卧车厢吧!”女孩的声音变高,带着股抑制不住地兴奋,视线在周淮樾俊朗的脸上划拉来划拉去。他这张脸全长在女孩的审美点上,以至于那次见面后,一直让她念念不忘,每晚辗转反侧,期待再次遇见。
“我们无座。”被她瞧得有些心烦,周淮樾想走。
“那刚好!”女孩高兴地跳起来,手已扶着周初琢坐下,“叔叔,我的下铺让给你。你们父子挤一挤。我跟同伴挤一挤,这样刚好。
她说完,拽了拽旁边女孩的衣袖,强迫人家帮腔,“嗯,我们可以挤中铺。”
暂时也没更好的办法,作为回报,周淮樾出力帮两个姑娘搬行李。
到底是卧铺车厢既舒服,又没那么多人,只是上车时费了些口舌,乘务员原本不让无座的周家父子进硬卧车厢,那女孩机灵,拿出自己的卧铺票,扶着周初琢说她父亲身体不好,只申请到一张,她跟哥都要照顾父亲。
好说歹说,算是成功坐上车。为不再给两个姑娘添麻烦,火车启动没多久,周淮樾去找乘务员补票,想问问还有没有别的铺位,上铺也行,但春节期间根本不可能,他只能补了费用,坐回车厢内。
之后的旅途,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那女孩叫秦也,她不是知青,这段时间来平安县,是临时借调到部队的。她们家四口人都在部队工作,爸爸哥哥是军官,妈妈是部队医生,她是护士,家住在京城城北。
傻子都看得出,她特别想认识周淮樾,奈何他高冷得像块冰,问半天也蹦不出几个字,秦也另辟蹊径,跟周父聊天。
啥都看得明白的周初琢,只能替儿子抗下这个光荣且艰巨的任务。好在,秦也会说话,同她聊得还挺开心。
而另一个姑娘是个妥妥的吃货,每次卖货推车经过,她都要瞅两眼,周淮樾本着下车后互不相欠的心态,一路上都在请她们两人吃东西。
半夜三更,整个车厢呼噜声此起彼伏,周淮樾个子高,大长腿,实在没办法同父亲挤在一起,他坐在过道的座椅上打盹,被人拍醒,秦也的脸凑到他面前,“你觉得我怎么样吗?”
她从上车与周淮樾说话,没超过十句,大部分还是“吃不吃”,憋到现在已是百抓挠心,睡也睡不着,索性问个明白。
?
半睡半醒,头懵懵的周淮樾,被她问得大脑宕机,皱着眉抬眼望向秦也。
“我。”她指着自己,“你觉得怎样?”他没睡醒的眼神,朦胧间有股暧昧的好感,对视会不自觉的心动,秦也小脸泛起红。
她凑的太近,问的也太直白,周淮樾猛地站起退后一步,座椅“啪”地一声闷响弹上。
“对不起,我有对象。”害怕对方听不明白,他又补充一句:“年后办婚礼,证已领。”不给半点机会,条条道路都堵得死死的,没有缝隙。
秦也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好不容易再次遇见,好不容易再次心动,好不容易离得如此之近,为什么竟是个有妇之夫。
太气人了!
“我想哭一会儿。”秦也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泪。
“好。”周淮樾没给出任何安慰,他走到两个车厢的连接处,望向车窗外漆黑的一片。
没有一丝月色,树影像黑幽灵般一闪而过,人脸倒映在玻璃上,很轻易便陷进想念的思绪中。
他的心上人这会儿该睡得很甜吧,如果她收到那份电报,定会像静玄师父那样哭得稀里哗啦,她要照顾慈云,不能离开;而大师父生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见见心心念念的三徒弟,她的三花药方不能被带进地底,不见天日,唯有三徒弟能将它发扬光大。
这里面有太多太多故事,周淮樾想一一讲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