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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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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阴阴站起身,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昏黄色的光芒亮起,给这座阴森的小院儿,增添了几分暖意。
刘嬷嬷率先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怒道:
“姑娘这是做什么?装神弄鬼?这不是蛮山,更不是南禅寺,这是酆京都城的永平侯府!容不得你如此的做派!”
她只当沈阴阴是故意吓唬人。
“嬷嬷说的没错,姑娘太任性了,小心我们去告诉夫人!”阿玉也缓过劲儿,站起身来跟在刘嬷嬷身边,同仇敌忾。
一张圆圆的小脸儿怒瞪着,眼中嫌恶,又有狐假虎威,仗势欺主的快意。
沈阴阴抬眸看了她们一眼,面容平静,目光上移盯着右上方的房梁,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幽幽的光亮,而后才对着刘嬷嬷,淡淡说道:
“知道了。”
……
“这小蹄子这么能吃!果然是养在外面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刘嬷嬷将手中的托盘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看着被吃的干干净净的碗盘,心里边儿一股无名邪火儿冒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咱们做什么还费心费力的伺候她?”
阿玉撇撇嘴,揉着酸疼的胳膊,她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收拾干净屋子,还要给那劳什子的五姑娘烧洗澡水,真是累死个人!
刘嬷嬷伸手狠狠戳了戳阿玉的额头,随即压低了声音:
“你个蠢货,咱们如今是替夫人盯着这个丧门星,夫人再不喜欢她,也得做出个样子来。把这几个月熬下来,确定她闹不出来什么幺蛾子,咱们就能全身而退了!”
“到时候我重新回了后院厨房,再找个小丫鬟把你换出来,你为夫人做事,也算是有功,我替你求求恩典,去四姑娘屋里伺候,那可是大体面!”
阿玉叹了口气,打量着这间自己住的耳房,又旧又脏:
“好吧,那就听您的,先熬几个月。”
刘嬷嬷满意的点点头:
“方才我让你给五姑娘收拾屋子,你可瞧出来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桌上的油灯一闪一闪,阿玉摇摇头:
“她去净房洗漱的时候,我偷偷翻了她带进府的包袱,不过是几件旧衣裳和两本佛经。腰间挂着个不值钱的玉葫芦,其他的再没有了。”
阿玉望着那盏油灯,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有些失神。
那位五姑娘从净房出来后,自顾自的坐在妆奁前擦头发,乌发柔顺,玉颈修长,腰间的玉葫芦垂在裙摆,整个人跟画儿一样。
一双如点漆寒潭般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阿玉才偷看了她的包袱,正心虚的很,本能的想躲开视线,却在对上那双眼睛后,怎么也移不开了。
油灯之下,那漆黑的眸色深处闪耀着细碎斑斓的光…….
这让阿玉想起来之前刚进侯府的时候,她遇见了府里的四姑娘,四姑娘发上簪着一只宝石镶金钗,日光照来,将宝石五彩绚烂的光影投在地面上,碎砾耀眼,绮丽逼人。
而这样漂亮的宝石光芒,如今却在人的一双眼睛里看到。
冰霜一样冷白的脸,配上这样美丽的眼睛,阿玉忽而觉得眼前的人像是菩萨坐下的玉女娃娃,精致的不得了,比侯府里所有的小姐都要漂亮。
她看入了迷,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五姑娘的嘴角扬起来,笑了笑,像是冬日冰雪乍然逝去,春风拂花吹满田野,像是换了个人儿。
也是在此刻,阿玉发现五姑娘看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身后上方的一截子房梁。
可是……做什么要看房梁呢?难道…..在五姑娘眼里,自己还没有那破木头梁子好看吗?
“死丫头,你听我说话没有?猪脑子又跑到哪里去野了?”
刘嬷嬷尖利的声音,让阿玉回了神,忙收敛了心神,又说了好几句软话儿。
窗外的大雨还在下,刘嬷嬷撇撇嘴,这就是侯夫人的‘贤惠’,体面上永远过得去,可背地里不一定有多狠!
这样的人才最是可怕,也不知侯夫人手底下有没有人命……
想到这里,刘嬷嬷打了个寒颤,也不再多留,吩咐了阿玉几句,便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小院儿只有一进,中间这座是正房,一左一右分别是东西厢房,刘嬷嬷住在东厢房,西厢房留着日后整装成小厨房,而阿玉则住在正房主屋旁小小的耳房里。
倒不是她不能和刘嬷嬷一起住,而是耳房与主屋只有一墙之隔,那边发生什么事儿,阿玉都能听的清楚。
雨夜漆黑,落地的雨声像是哄唱入眠的曲子,将人引入沉睡的梦乡。
过了子时,忽而一股阴凉的气息自四面八方蔓延而来,不是外面雨夜中带着水汽的凉,而是一股莫名未知的寒冷。
阿玉在睡梦中觉得有些冷,蜷缩在棉被下,继续睡了过去,所有的苦力都是她来做,实在是累坏了。
而厢房中刘嬷嬷张着嘴,呼噜声不断,她今日从侯府一路到城郊蛮山,又折返回来,早就累的跟死狗一样,纵然屋外雷声阵阵,也没半分醒的意思。
主屋,
老旧的房梁上,一条白绫若隐若现,垂下的绫布随风摇晃,整间屋子的温度越来越低,桌上的茶杯已然结满了寒霜。
一阵诡异的笑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寻不到音源之处,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寒意逼近床榻,在层层叠叠垂坠的纱帐下,瞧不清里面人的身影,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涌入,盘旋在半空中,目光垂涎的盯着身下的人。
面容白皙清透,琼鼻小巧挺直,双唇似花瓣柔软,透露着浅淡的红,此刻在睡梦中的沈阴阴,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娇美。
‘桀桀桀‘
女人的诡异尖锐的笑声自四面八方涌起。
一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虚影浮现,她舌头半吐,双眼上翻充血,整张脸紫青肿胀,从半空中向下逼近沈阴阴。
直到女鬼的鼻尖快要贴近床上少女的瞬间,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倏然睁开。
四目相对,女鬼的身体一顿,向上翻的眼睛抽搐着掰正,充满了疑惑:
“你……”
沈阴阴眨了眨眼睛,瞳孔之中一片漆黑,并没有出现任何人的倒影,然后又重新闭眼睡了过去。
女鬼将半吐的舌头又伸长了几分,难道是她想多了?
腥臭的舌头慢慢靠近身下的脸,像是狗鼻子的一样,嗅闻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才放下心来。
殷红的舌头慢慢伸长,对准了少女纤细白嫩的脖颈缠绕……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这雨夜中尤其明显,女鬼被打的偏过头去,辣辣的,脆疼的,带着温度的触觉,她做了许久无知无觉的鬼,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你…你能看见我!!!”女鬼捂着脸转过头来,那双因为缢死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身下的少女,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另半边脸上。
女鬼盯着少女的眼睛,那是双漂亮的眼,眸如点漆,带着清冷的寒光,瞳孔中黑不见底,只见夜色,不见倒影。
“你到底能不能看见……”她气急败坏。
‘啪’
“你看…….”
‘啪’
“你…….”
‘啪’
巴掌声与雨滴声相互呼应,奏成了一首和谐别样的乐曲。
“啊啊啊!!我杀了你!”
女鬼双脸肿胀如猪头,也明白自己是被戏耍了,暴怒而起,周身鬼气暴涨,本就可恐的面容,越发狰狞。
鲜红腥臭的舌头缠绕上少女的脖颈,下一秒,传来凄厉惨绝的痛呼声。
“错了…错了….我错了…….嘶…”
少女的手宛如铜铁,死死的攥住那条长舌头,挥手用力一甩,女鬼便狼狈的滚下了床,碰到了木凳,发出木材在地上摩擦的刺耳声。
窗外雷电交加,一道闪电在夜空中开裂,照亮了黑暗的房间。
女鬼吃痛收回舌头,紧紧捂住嘴巴,跌坐在地,抬头只见一身素衣少女自床榻而起,风仪玉立,雪白的下颌微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你…”
女鬼张了张口,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紧急闭上了嘴,一手捂着脸,一手堵着嘴,垂头埋于膝上。
头顶却传来少女嫌弃的啧啧声:
“真是脏死了!”
女鬼眼皮上挑,窥见少女拿着一方帕子正在擦手,那只手…..是刚刚攥过自己舌头的……
被嫌弃了……
女鬼欲哭无泪,把头埋的更深。
“开始吧!”沈阴阴擦完了手,随手将手帕扔在地上,坐在床边晃着一双小腿,隐约露出雪白的肤色。
女鬼有些胆怯,更多的是疑惑:“开..开..开什么始?”
沉阴阴神态自若,说的理所当然:
“开始,跪地磕头,认我为主。”
“什么!!”女鬼猛地抬起头来,尖历的语调变得扭曲:“凭什么?”
沉阴阴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凭我的拳头,凭我能看见你,凭我能帮你消散怨气,凭我能让你自由,机会只有一次,你好好掂量,我不会给别人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窗外雷鸣电闪,大雨滂沱,字字句句如雨滴一般落在心间,似乎是过了很久,她收起脸上狰狞可怖的神态,化作原本苍白却清丽的模样。
伏跪在地:
“魏冉,拜见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