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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破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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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沉沉,灰暗的天空似乎是要坠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马车内传来卫羊生阵阵的呼痛声,约过了一刻钟才终于停歇下来。
与此同时,天空也飘下了细如银针的小雨,马车却没有停歇,继续前进。
过了一会儿,车帘被拉开,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呛的耗儿虫捂住口鼻。
“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上个药还要死要活的,羞羞羞!”
“臭小子懂什么,这是军中的烈药,最是磨人。”
日夜兼程的赶路,旁人倒罢了,只卫羊生身上还带着伤,如此颠簸,伤口开裂。
商勇为了不耽误行程,拿出了军中所用的刀尖药,药如其名,烈性霸道的很,涂抹在伤口上疼痛异常,每每上药如上刑一般。
但好在效果显著,涂抹了两三日,卫羊生的伤口结痂,不再稍稍一动便渗出血来。
耗儿虫与他拌嘴已然成了常事。
“上了山顶想上天,你就是不知足!有好药用,还矫情个什么。”
“呸!你懂什么是好药赖药。我告诉你,好的金疮药涂上去止疼消肿,清凉解毒,只需三日,血肉愈合,无痕无疤,即便是拉弓射箭也绝不崩裂。”
耗儿虫只当他在说大话:
“哼,说的跟真的一样。”
“本来就是真的,南叔的药….”
卫羊生的话嘎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鸡鸭,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我就知道你在说大话。”耗儿虫一副果然猜对了的神色。
卫羊生没理会,放下帘子窝回了马车里。
雨如丝,并不猛烈,却密密麻麻的落下,很快便将黄褐色的土地浸透。
一阵冷风吹来,耗儿虫蜷了蜷身子,凑近沈阴阴,小声嘀咕:
“满口胡言,怪不得卖羊汤的老头儿总是要打他。”
沈阴阴赶着车,含笑不语,她知道卫羊生没有胡言乱语,他说的是真的。
记得很久之前,浮屠师太也曾提及过这种金疮药。如今看来,应是宫廷密药,旁人知之甚少。
“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拌嘴都能套出你的话,我若是你阿父,也会让你去单于府吃吃苦头,历练一番。”
卫羊生掀开车帘子,露出一张神色警惕的脸。
沈阴阴却看也不看他: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到了单于府你若还是管不住嘴,我不介意现下就给你灌一副哑药。”
卫羊生能跟着她一同前往单于府,是卫老头儿求了容侧妃的恩典。由此可见,他们‘这些人’的存在和底细,只有容侧妃和姜凝曜知晓。
就算是何闻英,也不一定清楚。
‘这些人’是姜凝曜最隐秘的倚杖,兴许有一日能发挥关键作用,故而守好口风,不能透露一丝半点儿。
沈阴阴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严肃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心思,卫羊生盯着她的侧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还是他第一回见到这个样子的沈阴阴,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却也明白她的话没错,默默的放下帘子,缩回车厢里。
雨越来越大,从最初的细如银针到大如黄豆,噼里啪啦的落在车厢顶部,发出响亮的轰鸣。
错过了之前的驿站,无处投宿,商卓下令去前方不远处的破庙过夜。
虽说是破庙,房瓦泥墙不见破损坍塌,足可以遮风挡雨。
除却他们一行人,庙中还有三个人守着快要熄灭的篝火避雨取暖,商卓进庙后上下打量了那三人一眼。
两男一女,男人大约三十多岁,满脸的络腮胡子,穿着粗布麻衣,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女人相貌普通,见有人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的垂下头去。
还有一个男人侧身蜷缩躺在杂草上,身上披着两件衣裳,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舒服,见他们进入破庙,也不曾有动静。
外面下着雨,寻不着柴火,只能将之前收集不多的木柴点燃,昏黄的火光在风雨中忽明忽暗,影影灼灼。
他们一行十几人分别燃起两个火堆,将占据了这间破庙的大半地方,分散而坐,如之前一般,沈阴阴三人坐在一块,以商卓为首的坐在另一边。
沈阴阴坐在火堆前烘烤着硬邦邦的胡饼,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位这是打哪儿来?”商卓叼着饼子看向角落里的那三个人。
行军打仗的人自然谨慎,这一路上若是露宿野外,商卓没少与人闲话几句打探底细,就连耗儿虫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络腮胡子男人抬起头,说话带着些许口音:
“我们从泾原乡下来,你们是…茶商?”
“哪里算得上是茶商,不过是替主家运送货品罢了,挣个辛苦钱儿养家糊口。”
商卓笑了笑,有些话张口就来,说的跟真的一样。
“那位兄弟可是不舒服?我们走南闯北,难免头疼脑热,带着些药丸,不如给小兄弟吃一些?”
络腮胡子闻言一愣,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身边的女人出声:
“那就多谢了。这是舍弟,头一回跟着我们夫妻出门,路途遥远,又赶上这样的大雨,难免有些吃不消。”
说着,那女人不由得红了眼睛,看向商卓的目光诚恳清亮,满是感恩。
商卓吩咐人拿了药丸,连同几张胡饼也一齐给了上前道谢的络腮胡子大汉。
女人倒着两粒药丸,拿着随身携带的水壶,小心翼翼的走到角落,轻拍了拍那人:
“荣弟,先别睡了。把药喝了,喝了药就好了。”
晦暗不明的光线中,女人喂水喂药的动作小心翼翼,可见对那个叫‘荣弟’的关切。
商卓见状也渐渐放下了戒心,与络腮胡子大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几句。
“泾原道本就不比邠州,夏州这些地方富庶,更何况我们乡县。六七年前下了场大雨,村旁的山塌了小半,砸死了半个村子的人,爹娘也没了。”
“我们两口子便想去别的地方闯一闯,在金州安顿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也算是定下来了。这次回乡把妻弟也一起带上,不求他有大出息,至少长点见识。”
络腮胡子大汉说的平淡,却能听出语气中的惆怅。
商卓也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一块巴掌大小的胡饼突然滚到地上,一路到了他脚边不远处。
他低头一看,一双白净的手将饼子捡了起来,是沈阴阴。
商卓皱眉,见她轻吹了吹饼子上沾染的灰尘,有些歉意的对着自己笑了笑,而后把目光看向对面的络腮胡子夫妇,轻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一下。
被这一打岔,商卓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随着夜色渐深,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秋风带着雨水的湿气吹在人身上,阴冷的很。
破庙中火堆是雨夜中唯一的光亮和温暖,众人听着柴火燃烧发出的细微声响,渐渐睡了过去。
络腮胡子大汉看着手中已经烘烤许久的胡饼,已经变得软塌塌,三散发着淡淡的油香味,诱人的很。
女人则是从包袱里掏出断成几截的线香,连同大汉手中的胡饼一起扔进他们面前的火堆里。
一股不算好闻味道幽幽散发而出,大汉正要开口说话、女人却猛地拽住他的衣袖,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们闭眼的瞬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沈阴阴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起身朝着走向卫羊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手臂受伤的地方。
卫羊生猛地惊醒,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他刚要开口,就见沈阴阴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个熄声的动作,而后另一只手指向破庙外,起身走了出去。
他丈二摸不着头脑,眼见着沈阴阴已经走了出去,也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一走,破庙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女人睁开眼睛,眸光中带着几分狠戾,对着络腮胡子大汉道:
“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娘们和小白脸八成是出去私会了,你去把他们解决掉,别弄出动静。”
大汉点点头,从包袱里掏出一把三寸宽两寸长短刀,身型利落的走了出去。
雨声不减,破庙后面的破棚子里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大汉心想这两个人果然出来偷情,一步一步朝着棚子靠近……
女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大汉回来,她扭头看一眼躺在角落里的‘弟弟’,又探身朝着庙外雨水如柱的夜幕张望。
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咬牙,起身走了出去…….
商卓觉得这一觉睡的十分的沉,不止是他,商队的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众人醒来,外面的天依旧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昨夜的那对夫妻二人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脸上鼻青脸肿,正对着沈阴阴和卫羊生不断的叫骂。
络腮胡子大汉见人都醒了,对着商卓便开始告状:
“兄弟,快救救我和我婆娘,这个小娘们和小白脸真是好狠的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抢先一步道:“昨夜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娘们和那个小白脸私会偷情,被我当家的看见了,他们两个想要杀我们灭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