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女祭司》岚小羽

6、出 院

　　皮肤粉白粉白的，像新剥壳的莲子，双颊粉晕透过白皙的肌肤漾出健康色泽，头发乌黑发亮，莫名其妙长了许多，嘴唇没化妆，却红了好几个色度。

　　镜子里的人，完全不像高烧十多天的病人，既不憔悴，也不病弱。

　　一眼看去，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徐茉莉忍不住扯扯头发，顿时头皮疼得不行，赶紧龇牙咧嘴松开。

　　小腹突然一阵瘙痒，像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她刚想伸手挠一把，背后一个声音突然蹿过来。

　　“年轻人就是好，住院恢复得真快。”隔壁病床的大妈经过时，羡慕地夸了一句。

　　哦，还真不是她臭美。

　　待大妈走远，徐茉莉溜进隔间，小心翼翼地掀开衣角。

　　肚子上竟然真的有两朵图腾样的花纹，一朵纯白蔷薇，一朵热烈红莲，花分两侧，原先盛开的花朵，现下已经合上，是含苞待放的模样，二者枝叶交缠，一路延伸至腿根深处，消失在未知之地。

　　这算什么？

　　并不是梦，是真的发生了，对吧？

　　等一等吧，等回家就好了。

　　徐茉莉不敢细想，默默放下衣角，返回大病房。

　　大病房里，母亲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徐茉莉魂不守舍地飘进来，赶紧喊道：“快来，让秦医生帮你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出院了。”

　　母亲边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个男人微笑着向徐茉莉看来。

　　祂高大伟岸，却极具精致之美，冷杉木质香的味道不停侵扰徐茉莉的鼻子，清冽中带着隐隐的危险气息，除了没有那副诡异的躯体和非人的表情，其他像人的地方不能再像了。

　　徐茉莉不自觉屏住气息，昨天早上的事情像泥石流一样滚进她脑子。

　　祂撤掉迷嶂，她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陷在甜蜜的梦境里，呲牙大笑，美得冒泡，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

　　巨大的触手举重若轻地卷着那个人，放回床上，她则被一根冰凉的手指点中额头。

　　她想说话，然而张开的嘴迟迟无法发出声音，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意识再度沉入梦境。

　　等她醒来，就看见母亲喜极而泣的面容，抱着她又哭又笑，说：“终于醒了，终于退烧了。”

　　此时此刻再见面，显得她像个笑话。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噩梦是真的，祂也是真的。

　　徐茉莉的心脏突然重重地咚了一下，紧跟着第二下、第三下，然后越来越快，几乎快到跳出嗓子眼。

　　母亲不满地拍了拍女儿肩膀，对祂半讨好地说道：“秦医生，莫怪，妹仔躺了这么多天，反应有点迟钝。”

　　周围传来几声善意的调侃。

　　“哈哈，要是我年轻30岁，看到秦医生，也会反应迟钝。”

　　“有秦医生在，我宁愿生病也无所谓。”

　　“嘿，你现在可不是生着病嘛。”

　　“小妹啊，还不赶紧要个微信。”

　　就在这时，身高超过1米9的“秦医生”向她伸出了手，冰凉的体温透过祂的掌心，直接传到徐茉莉胳膊上。

　　冰凉，透骨……

　　全身汗毛直接炸开，徐茉莉下意识甩开祂的手。

　　“你这妹仔怎么回事的？”母亲开始絮絮叨叨，“是秦医生从山上救你下来的，也是祂一直管着你的病床。好好坐着，让秦医生检查一下。”

　　母亲不由分说，把徐茉莉按在椅子上，一副全凭秦医生安排的模样。

　　祂俯身下来，胸口铭牌写着“七星市医学院住院医师秦佳树”，清晰的字迹明晃晃刺入徐茉莉的眼帘。

　　冷杉木质香味无处不在，仿佛昨晚触手网那样将她密不透风罗织其中。

　　徐茉莉不自觉后仰，妄图拉开距离，就见祂直视她，平静说道：“如果精神方面经常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出现幻听和幻觉的情况，可能需要去精神科看一看。”

　　精神科？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

　　徐茉莉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坐着。

　　“直视前方就可以了。”祂的声音和祂的手一样冷淡，小手电筒的光束快速扫过徐茉莉的眼睛。

　　“怎么样？”母亲关切地凑了过来。

　　“阿姨别急，茉莉情况很好，反应正常，高烧也退了。”祂收起手电筒，利落地直起身，“她可以出院了。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整理一下出院病历。”

　　祂一走，护士立刻补位，催促母亲快些收拾东西，腾床位。

　　母女俩手忙脚乱收拾，不一会，秦佳树拿着病历本回来，在最后一页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叫来护士，交代她领着母亲去办理各项出院手续。

　　手续办理完毕，母女俩站门口等车时，背后有人叫住了。

　　“阿姨，你们是准备回家吗？”

　　徐茉莉猛回头，赫然是秦佳树，只不过祂已经脱掉了白大褂，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日常装，祂的皮肤即便在光线稍若的大厅内，也泛着一种异样的光泽。

　　祂视线扫过来，徐茉莉心中猛地一跳，不敢多看，只想快点回家。

　　“是啊。”母亲略感意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秦医生下夜班了？”

　　“我有车，可以送你们一程。”

　　“我们是回江头寨，不在市里住。”

　　“正好，我的东西还在江头寨，可以顺道去拿回来。”

　　徐茉莉急忙插话，“不用了，我们已经叫车了。”

　　母亲笑眯眯，暗中掐了女儿一把，“既然这样，那就麻烦秦医生了。”

　　好皮囊实在加分，连笑容都不必给，就有人会买单。

　　“好啊，那我们在这里等你。茉莉，把滴滴单子退了吧，我们搭秦医生的车回家。”母亲候在原地。

　　秦佳树去取车，徐茉莉待在原地被训。

　　“先不说别的，你在山上遇险，人家把你背下山，下山以后又管着你的病床，怎么都该感谢人家。”

　　“秦医生条件挺好的，性格也好，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有什么一闪而过，是她忽略的事情，终于，徐茉莉抓住了，赶忙问道：“旅游团，我那些同学校友呢？”

　　母亲看着她，语重心长，“全都回帝都了，你在山里迷路，是秦医生不顾大家劝阻，坚决去找你。九仙花娘山是个什么情况，有多危险，你不清楚吗？如果你不是生着病，我都要打你。”

　　徐茉莉茫然，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接话。

　　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她们面前。

　　车窗半降，露出一张精致到让人不安的脸，“上车吧，该回家了。”

　　直到坐上车，徐茉莉的脑瓜子还是嗡嗡地。

　　虽说很多过去的事情，她记起来了，但山上发生的事情，却只有零星片段，她努力回想的时候，它们就滑走了。

　　车子驶向江头寨，窗外景色飞速后退，徐茉莉歪在后座假寐，母亲则是和秦佳树拉家常，时不时偷瞄一眼徐茉莉，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母亲试探着问：“秦医生平时值夜班，女朋友有没有意见啊？”

　　“还在读书，没谈。”

　　“哦？秦医生条件这么好，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没遇见合适的。”

　　“对了，我听说学医的人读书时间很长，秦医生读到哪一步了？”

　　“研究生刚毕业。”

　　“还想继续读书吗？”

　　“我爸生病了，等实习期结束，我就回去了。”

　　“秦医生哪里人啊？”

　　“帝都人。”

　　“这么巧，我们也在帝都工作，到时候可以多联系啊。”

　　母亲不愧常年从事家政服务，打听消息密不透风，又极有分寸，徐茉莉不想听，也被迫知道了祂不少事，从学历，到生活习惯，再到期待的恋爱对象，听到了底朝天。

　　每一个细节都让徐茉莉感到不对劲，但又讲不出哪里有问题。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渐渐转到了徐茉莉身上。

　　母亲不着痕迹说道：“别看我们茉莉现在是导游，之前她读书很用功哦，从这里考到了帝都的国立电影学院，学的是导演专业。”

　　“哦，那我称呼徐导，还是没叫错咯。”祂的话语里难得带了一丝笑意，相当揶揄。

　　徐茉莉从后视镜里看到祂嘴角微微上扬，她恨恨咬着牙，这小心眼的神还怪阴阳的呢。

　　母亲大叹，“唉，什么徐导，导游的导吧。学校和专业都坑得很，花了这么多钱供她读电影学院，早知道出来做导游，我就让她读个职业旅游学校算了。”

　　“妈……”，徐茉莉无奈睁开眼，喊了一声。

　　“好好好，不说了。”母亲笑着回应。

　　“读书只是个过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不是吗，徐导？”

　　说话的时候，恰好遇见红灯，祂转头，看着她。

　　徐茉莉被祂的注视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点点头。

　　市区到江头寨车程大约两个小时，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饭时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街道两旁张灯结彩，游人如织，瞧着很是喜庆。

　　“这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吗？”徐茉莉问。

　　“你忘了？火把节到了。今晚村里有庆祝活动。”

　　母亲一边回答，一边为秦佳树指路。

　　车子在寨子外的停车场停下。

　　徐茉莉下车时，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村头大榕树枝条挂着崭新的红布条，随风飘扬。

　　还不到祭祀时间，怎么会挂新的红布条呢？

　　不待她细看，秦佳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姨，我帮你们拿行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