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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别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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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雨两天没出家门。
其一,吵架,难过了。其二,静养,遵医嘱;其三,顾文秀灵魂质问:“你这脑袋是不是和招生有劫啊?每年都得来一下?”
燕雨想了想,也许是的。
好在这次磕的不是后脑勺,可以平躺着玩手机看投影。当然,毕竟是皮开肉绽再穿针引线,愈合过程并不轻松,该疼还得疼。
燕雨忍者不去挠伤口,点开前清华招生组成员方晴的对话框:[学姐,这次我可能要失败了。]
方晴今年本科毕业,正忙着全国巡回毕业旅行,昨天还在莫高窟,今天又到青海湖。
百忙之中给学弟排忧解难:[陈非啊?那小子尽出阴招!大大的坏!]
燕雨:[不算出阴招,但我正经说不过他,吵架也吵不过他。][小狗抹泪.jpg]
方晴:[没事的,招生得看缘分,强扭的瓜不甜。你去年就很好证明了这一点,哪怕前期亲疏关系一边倒,最后还不是得看玄学?]
燕雨:[学姐,你别损我了。]
方晴:[真的,放轻松。你就当个社会实践,玩一玩,交交朋友,最终结果真没什么所谓。]
燕雨:[可对面是陈非。]
方晴:[对面是陈非你就更应该放松啊!咱都已经品尝过胜利了,让他一局又何妨?话说鱼鱼啊,有个问题……我能问问吗?]
燕雨:[能问,但我不好答。说实话,去年和陈非闹翻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方晴:[啊哈?]
燕雨:[乖巧猫猫头.jpg]
方晴:[不瞒你说,去年陈非后期黑化成那样儿,我们私底下都有所猜测……]
燕雨:[嗯?]
方晴:[就是……你俩的反应都挺过激的。说实话,就算做不成校友,做朋友也不错啊,学校里见个面二十分钟的事儿,回灵州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是圈子里的人脉。况且招生这事儿吧,是求贤,不是求偶,没必要那么地……非你不可?]
燕雨:[那你们有什么看法?]
方晴:[他是对你情根深种、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
燕雨:[愣住.jpg]
对话框沉默五分钟,方晴试探着问:[鱼鱼?我不会是隐隐触到真相了吧?]
燕雨:[怎么可能!当时那种情况,他说谈恋爱,摆明了就是羞辱我。][小狗愤怒.jpg]
方晴:[愣住.jpg]
再五分钟,方晴:[鱼鱼,我觉得你……最好仔细复盘一下这件事。嗯,可能,会有一些新的发现。]
燕雨这下是真的开始头痛了。
闷头睡一觉,傍晚收到刘羽书信息,表示自己最终决定选择北大。他感谢燕雨这段时间的照顾,并希望等燕雨休息好了之后能出来约个饭。
尘埃落定。燕雨合上手机,也盖被合上自己。
平躺十分钟接受现实,真心地给刘羽书说句恭喜。然后理一理日程安排:明天招生组开会,痛;后天去医院拆线,痛;大后天期末出成绩,痛;大大后天……痛痛痛痛连着痛吧!
敲定约饭时间,碍于伤口恢复期要忌口,地点首先排除翠翠夜宵。对此燕雨没发表意见,但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拆线当天,突然下起很大的雨,劈里啪啦砸在斜拉窗户,滚成一片水帘。昏天黑地,电闪雷鸣,硬是把人控在医院俩小时。
燕雨很郁闷,郁闷得想起第二天和刘羽书的约饭,也郁闷得想起方晴的建议。为了吸取教训,为了不重蹈覆辙,为了消磨时间,燕雨守在医院大厅,老老实实复盘了一年前的那场争吵。
那天……早晨也下了很大雨,傍晚却云销雨霁,天色是浓烈的玫瑰色,红和紫试探又纠缠,浪漫得过分。
沉寂整整一天的陈非拍了张晚霞发过来:[雨停啦,今晚带你去吃烤生蚝好不好?有一家路边摊特别香,食品卫生我亲自检查过了,不会窜哦。]
燕雨握着手里刚签下的协议,蹲在家里客厅大落地窗前。身后茶几上摆着几个杯子,茶水尚冒着热气。
他很慢很慢地打字回复:[好的,学长,我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陈非回复很快:[那我去接你,半小时后到,你在家等我哦,别下来太早,热。]
不敢让人家等,燕雨洗了把脸,迈着沉重脚步挪下楼。
陈非更没让人等,说是半小时,其实十几分钟就到了。“上车!”他拍拍后座,扬着下巴朝燕雨笑,“今天保证不会烫屁股。”
“嗯。”燕雨扣上自己的头盔,跨上车子,动作前所未有地稳重。
“怎么蔫蔫的?让你别下楼这么早,热着了吧……”陈非看向后视小圆镜,“出发咯,你抱紧我。”把手一拧,车子突突往前冲。
加速力道不小,燕雨被甩在陈非背上,顺势把下巴磕在陈非肩膀,眼睛呆呆地,也看向后视镜。
“我忙了两天。”陈非絮絮叨叨,“就我那个远程实习,项目组拉群吵个没完,我挂语音听他们叽里呱啦,各种口音的英文听得我想吐!你呢,今天在家干嘛了?看电影?打游戏?”
“打了一会儿。”燕雨戳戳陈非衣领上的小线头,“但是没通关。”
“哦,就为这个不开心啊?”陈非说,“没事,我帮你打,明天你有安排吗?我上你家?”
“嗯。”燕雨闭上眼,环抱住陈非。陈非哎哎两声,让他醒醒别睡,车速却降下来不少。
到了地方,确确实实是一家路边摊,再准确点,是一家墙边摊。撑着棚子,挂着灯串,里头摆着野餐桌野餐凳,小音箱搁在路灯杆底下,金曲一首接着一首往外冒。
张学友开场:「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
面对面坐着,陈非撑着下巴对燕雨笑:“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下周五。”燕雨想起前天晚上醉酒回家挨骂,扭扭身子说,“今天不喝酒了,我有点上火,想喝凉茶。”
“行,确实也不敢给你喝酒了。”陈非笑得温柔,“我去对面给你买,你坐着等我。”他伸脖子瞧一眼,列单报菜名,“雷公根?还是茅根竹蔗?”
“雷公根。”燕雨说,“要甜一点。”
“好。”陈非起身,顺手抓一把燕雨的头发。整条街就陈非一人白得发光。燕雨目光不自觉跟随,心底却发大愁。
凉茶很快送来,冰冰凉凉塞进手心。陈非没回原来的座位,拉开燕雨旁边的椅子就往下坐。
燕雨嘬一口自己的深绿魔法药水,侧头看陈非手里捧着的椰青:“学长。”
“嗯哼,我多拿了一根管儿。”陈非接收信号,把吸管捏弯,凑近燕雨嘴唇,“挺甜的,你尝一口。”
燕雨喝了好长一口,眼睛直直盯住陈非。他是有点脸盲,记人的方法是提取主要特征,比如陈非的肤色是灵州地区难得一见的冷白皮,比如陈非脱了衣服那鼓鼓囊囊的大胸肌。
而在此时此刻,燕雨记住了陈非那双总是带笑的狐狸眼,还有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薄薄两片嘴唇。
Beyond声音传来:「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
燕雨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吐开吸管,总觉得哪里不对。恰好两个不锈钢盆端上桌,各12个生蚝排列整齐,嗞嗞儿冒着香气,很容易盖过那点儿不自在。
“趁热。”陈非注意力自然被转开,掰双竹筷子递给燕雨,“先吃这个,一会儿还有串儿。”
“哦。”燕雨只好埋头吃。野餐椅低,离桌子也有些距离,担心酱料滴在腿上,燕雨抓着扶手往前一拉。
——椅子啪一声折叠,转瞬间,燕雨屁股牢牢夹在椅背和坐垫之间,被迫表演一个蹲坑。
坐也不是,站也不成,手里举着双筷子,筷子上粘着蒜蓉,燕雨:?!
陈非也愣了,忙侧过身去解救他。椅子挪动,忽然间,嚓——也卡住了。
面面相觑中,老板听着声儿忙奔过来,两手搭上两个椅背,使了巧劲儿往下压。再嚓啦一下,两人完好无损弹射回原位。
谭咏麟唱道:「这陷阱,这陷阱,偏我遇上。」
陈非:……
“没扣稳,没扣稳。”老板赔笑说。
一顿饭吃得燕雨别别扭扭。右手边的陈非当然有所察觉,但他却莫名地自在,又是夹菜又是递纸巾,怕人热着,又怕人被电扇吹感冒,殷勤得过分。
吃了半饱,陈非擦擦嘴,捧着椰青给燕雨灌了两口,这才开口问:“你要和我说什么啊?”
燕雨坐直身,紧张起来。
“没事哦。”陈非凑近了一些,“有什么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燕雨舔舔嘴唇:“……我怕你生气。”
“怕我生气,所以这两天都没找我?”
“嗯。”燕雨点点头。
“我不生气,我挺开心的其实。”陈非也学着他舔舔嘴唇,轻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燕雨再次确认:“……你保证不生气?”
陈非屏住呼吸:“我保证不生气。”
“嗯……”燕雨紧紧盯着陈非一双眼,鼓起勇气,很诚恳地说,“学长,我决定去清华,今天已经把协议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