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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屎壳郎推粪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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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包厢,应循声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在这园子里逛了一圈,那股新鲜劲儿就过去了。她找了个地方坐着,开始玩手机。
“美女,怎么一个人在这?”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搭讪。
“你看错了,其实是一只鬼在这。”她头也不抬地回道。
“噗,我老远看到你,就觉得你一定又漂亮又有趣。”
“夜盲症挺常见的,多补充点维生素A。”
“你抬起头来,让我验证一下我的结论。”
“你找别人验证吧,我得回去擦桌子了。”她起身离开。
“别急着走啊。”他伸手扯她的胳膊。
“别动手动脚的。”她狠狠甩了一下,随后瞪了那人一眼。
“脾气这么大?谁家的?我没见过你。”他翘着嘴角说,一副欺男霸女的顽劣公子哥做派。
“你是人脸识别数据集啊?谁都见过。别再跟着我,不然我报警了。”
“你报吧,看他们敢不敢抓我。你这款的,我还没有玩过。”他盯着她的腿说:“这么长的腿,夹起来应该很爽。”
应循声先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边走边问他:“你能给我多少钱?”
“钱,爷多的是,只要你让我爽。”他跟上她。
应循声站定,趁他不备一把推进了人工湖中,说:“我现在就让你爽。可惜这里水太浅了,淹不死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扑腾着要上岸。
“我管你是谁。我有精神病,杀人都不用偿命,你要试试吗?”
她拿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继续说道:“你现在回去,还能说是自己喝多了不小心掉进去的。闹大了被人知道是骚扰到女疯子被推进去的,以后还混不混了?”
“我记住你的样子了。别让我查到你是谁,这事儿没完!”
“你是得记住,一会儿我还准备变鬼爬你床上去掐死你呢,省得再自我介绍了。”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可以去尝试一下脱口秀,毕竟已经熟练地掌握了callback这项技能。
……
应循声走回了包厢门口,给许观昨发消息:“你能出来上个厕所吗?”
“你给我拨个电话。”他回道。
等他出来后,她把他拉远了点,说:“你放我出去玩,这下真闯祸了,来找你自首。还有,你好臭,洗澡前都不许碰我。”
许观昨听到一半,就紧张地上下看了看,发现她完好无损,问道:“闯什么祸了?”
她把照片拿给他看,说:“他调戏我,被我推水里去了。他说他很有钱,很麻烦吗?不行我去东南亚避避难吧,热带水果我还蛮爱吃的。欧洲就算了,饭太难吃了。”
许观昨在脸的地方放大了一下,说:“不麻烦,推得好。”
“你怎么谁都认识?记忆力真好。我现在觉得有点无法无天了,其实推下去我才知道水不深。要是太深了,他不会游泳,我还得亲自下去捞人。”
“嗯,有点小过节。你帮我报仇了,谢谢你。你就是可以无法无天,有我在。你太善良了,我只会送他快点沉底。”
“这么凑巧?你不是骗我的吧?我现在不太清醒,看不出你有没有骗人。”
“没骗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现在带你回家。”
“不舒服没有,就是有点晕。干完坏事有点兴奋,激素乱七八糟的,跟喝醉了一样。哦,我还干了件坏事。我给你造谣了,说你不戴套。”
“还好你声音不大,不然我得捂你嘴了。我太臭了,你会生气的。”
“你不生气吗?围着你的小妹妹可能就要变少了。”
“你知道真相就够了,我只要你。”
“你和那人有什么过节?我现在思维有点跳跃,说话没什么逻辑,你忍忍吧。”
“很可爱,让我想亲你。十多岁时候的事了,他欺负过我。”
“你太臭了。那是推得不亏,你怎么没揍他?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又蠢又坏,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长了张臭嘴。”
“觉得没必要,但现在有必要了。声声,我去洗个手,然后带你回家。”
“我也要洗手,推了垃圾。这么说感觉我好像屎壳郎哦,推了个粪球。不行,这个比喻恶心到我自己了。你知道屎壳郎为什么要推粪球吗?除了拿来吃。”
“我知道。你可以不用说,我不太想听。”
“好吧,是没什么听的。”
……
许观昨牵着应循声往停车场走,在路上碰到了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后的叶臻,和一众“二代”在一块儿。
“冤家路窄。”应循声感叹。
“挺好的。今日事,今日毕。”许观昨说。
他走上前说:“叶臻,借一步说话,当然我也不介意直接说。”
应循声在后面被烟味熏得打了个喷嚏,顺着说:“这天晚上开始变凉了,得小心感冒。”她把最后两个字重读。
叶臻满脸怒意又不好在同伴面前发作,只能说:“你们先走吧,我和许总谈点私事。”
“哟,什么私事啊?还不能让我们知道。”有人起哄。
“别是你撩了人家许总的女朋友吧?我说怎么出去一会儿还掉水里去了。”
应循声笑了一下,猜这么准,看来都知道这人什么德性。
“你们别瞎说。我就是喝多了,风一吹有点上头,没站稳。”叶臻赶紧推他们走,伴随着阵阵嘘声。
“叶臻……”应循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哪个‘臻’?绣花针的‘针’?不好意思哦,我没什么文化,认得的字不多。看到你,只能想到这个字。”
“刚刚吃的鸡胗还记得吗?那个‘胗’,还有嘴唇溃疡的意思。”
“哎呀,又学了一个生僻字,谢谢许老师。”
“你们要说什么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叶臻咬牙切齿地说。
“不是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这不正在知道吗?现在我知道了,你想对我怎么样呢?叶臻。”
叶臻现在觉得,这个名字从她嘴里念出来就是在骂人。他抬眼看了一眼许观昨,他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真真假假弄不明白。
不过,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比人更需要了解的,是背后的势力。一旦掌握资源,就和他们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代’不一样,成为了可以利益交换的对象。听长辈们聊过,他现在势头正猛,不好轻易得罪。
“许观昨,我不知道这是你女朋友。她也推了我,也算扯平了。”
“她很善良,但我没有这么好说话。”许观昨回道。
“还善良……,我……,”叶臻现在觉得那些传闻多半都是真的了,许观昨就是个疯子,连带找的女人也是个疯子,“我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叶总承建的那批LNG运输船,似乎出了点问题,能按时交工吗?”许观昨问。
“这不关你的事。”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但安全生产事关人民福祉,有人在铤而走险,我就不能知情不报。”
“有证据吗?你就诈唬。”
“我怎么觉得确有其事了。”应循声笑着说,“证据是查出来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脑沟也太平滑了点,搁火锅里都挂不上汤吧。以后嘴巴闭严实点,少给你爸妈添麻烦。”
“许观昨,冤冤相报何时了。”
“前提是有办法报,言尽于此。”
……
应循声觉得自己有点太亢奋了,加了片药竟然还没有睡意,只能盯着黑暗发呆,思考起了人生。
“在想什么?可以跟我聊聊吗?”许观昨感受到她睡不着,拥上来问。
“你都已经困了,明天还得上班。我去楼上,不打扰你。”她说完就准备下床。
“别走。”他使了些劲,说:“我会想你想得睡不着的。”
“别骗人了。我不在,你还不一样睡。”
“不一样,都抱到你了怎么舍得松手。不然我帮帮你?”
“你别乱来,我不走了。”她拍了一下他作乱的手。
“跟我说说话吧,我想听。”他伸手将窗帘按开,月光照了进来,“声声,我想看看你。”
“也没想什么,就是有点嫉妒。”她转过身,看着他的脸说,“凭什么这些人就能投个好胎,直接生在罗马,我只能生为牛马。况且我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那么多人光是活下去就需要竭尽全力。”
“你并没有嫉妒,只是觉得不公。我想把我拥有的东西都给你,你并不愿意收。”
“这不一样。本来就有和别人给的,是两码事。不对,他也算是别人给的,怎么就能收得这么心安理得?无功我就很难去受那个禄。我怀疑我是穷鬼转世,命里有穷酸,你跟我呆久了会不会被带破产。”
“要是破产了,就把我踹了吧。这样我死都不会破产的。”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想,你的决策都出自你的内在价值。你自有一套价值评判的体系,和这个世界约定俗成的通用法则并不一样。你遵循自己的法则去生活,自愿承受这种格格不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也没多清高。没人不爱钱,我也爱钱,只是我没那么想赚钱。或许本来我能赚五千,我愿意只赚一千,剩下的兑现成自我价值。当然前提是钱还够花。”
“我是很拧巴的。我没法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没法一直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被卡在了中间。如果没有你,今天这种事我就只能息事宁人,那杯不想喝的酒也必须喝下去。我可以不赚那个钱,但不能让帮我做事的人不赚。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法则,需要钱去实现自己的人生。”
“你看不到希望,也没有达到真正的绝望,被迫卡在永恒焦虑之中。你为此而痛苦,在没有空气的太空中体验到窒息。”
“你在用一种诗意去美化我。他们更愿意说我矫情,说我不负责任,说我有好日子不过。我能够说‘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是因为有人愿意为我的‘审视’买单。我的作品,没有人买,没有人听,于世界就是无意义的噪声。”
“我喜欢你矫情,我帮你负责任,我给你好日子过,我为你的‘审视’买单。你的外部世界由我来构建,你可以一直缩在内在世界里。只要给我留一扇窗,让我能翻进来。”
“我看你就是喜欢偷情,不要走门,非要翻窗。我现在没有那些痛苦了。你做得真的很好,也真的很爱我,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会心疼你,为我付出这么多。你明明也不想去上班,不想去参加那些饭局,不想去赚那么多钱。你也会觉得很累,觉得很困。”
“声声,不需要心疼我,心疼只会使你推开我。这些事,对我来说都很轻松。我的家庭,我的资源,我的经历,我的教育,我的天赋,甚至我的残缺,都是我的助推。我会累,也会困,但抱抱你就会好。”
“你是我的爱欲,我的歌尔德蒙,我经由你感受这个世界。也是我的精神,我的纳尔齐斯,我迷恋你对生活的‘审视’。”
“知道了,你真的很懂怎么拍我马屁。以后不心疼你,只奖励你。今晚,我来抱你,躺下去点。”
“好。”
“对了,有人问你打耳洞的事吗?”
“没有出口询问,但有探究的眼光。”
“社会大众还是不太能接受。男明星上综艺都不能戴耳饰,有也要后期掉。如果有影响,长回去也很快的。”
“不需要。钱权名利,既是代偿,也是自由。只要掌握这些,我就不用为别人而妥协。”
“你能做自己,我就很开心。”
“嗯,你很爱我。”
“不说话了。”
应循声抱着许观昨,虽然还是没有睡意,但总归不再只能无望地思索,抑或用工作填满。她还可以去感受他的温度、他的气味和他的呼吸,去判断他有没有睡着,去猜测他做了什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