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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溶了泡腾片的凉白开 ...

  •   “小声,我帮你约了薛医生。明天下午五点,小琪会陪你去。”陆姐走上车,看了一眼窝在后排的那个人。

      “又是薛行敛。”应循声闷闷的声音传出,“他不是开会去了吗?”

      “前两天就回来了。只有他能治住你,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司机出发,“别人想约都约不到,还是临时加号。”

      “他现在都这么火了?”应循声决定转移话题,“李颀怎么说?”

      “应该成了。”陆姐边回复工作信息,边回答。

      “我最近写不出东西,跟那部剧的风格也不搭。”甜宠,没有任何一个字与她相关,如果不算她养了只甜美的宠物。

      “从废稿里随便挑一首改改。你要是愿意卖那些歌,公司里的人都得上赶着收。”

      “都废稿了,就是质量不行啊。我已经过了需要贱卖自己的时候了。而且,他们只是买去装点门面,又不是真心觉得好。”

      “小声,你就是眼光太高,离市场太远。那些口水歌,还不照样火得飞起。”

      “您不如直接说,我活该糊,活该赚不到钱。我现在已经很听话了,公司的意见我都尽可能采纳了。”

      “语气这么冲。大晚上的,搁哪儿吃枪子去了?”

      应循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脾气,连忙说到:“抱歉。姐,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犯病了。”

      “我还不知道你。你休息吧,不吵你了。”

      汽车行进了一会儿,陆姐的声音又传来:“这个徐溯,我不是跟他说了要垫好增高鞋垫,又得花钱给他公关身高黑帖。”

      随后,陆姐就打了个电话过去训人:“你知不知道,你又被对家粉丝骂矮窝瓜,要送你去大战僵尸。”

      应循声觉得,陆姐现在也很像小喷菇。

      “我知道,矮不是你的主观故意,但我是不是给了你客观的解决方法。”

      “他们让你脱鞋,你不能找个理由糊弄过去,至少给我避开代拍。”

      “谁让你输了游戏,真是气死我了,一个个的都不给我省心。”

      “还有什么徐溯的溯,是素人的素。娱乐圈里丑是原罪,随便拉个素人都比他长得像个人。”

      “你怎么爆了这么大一颗痘。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少吃辣,你赶快去给我做医美。立刻、马上、right now!”

      “再这样下去,路人缘都要被败光了,你大粉都得破防挂上黑头像。”

      应循声在心底里感恩徐溯,帮她顶了口锅,虽然并非他有意为之。

      “难不成粉丝爱的是你的专科肄业学历?你又不是应循声,只做幕后也能吃香喝辣。”

      应循声迷惑,怎么又扯回她身上了?她塞上耳机,耳不听为静。她准备给李颀那部都市甜宠剧,写首爵士流行。

      于是,她点开一个歌单,找点感觉。听着听着,她就睡着了,还梦到她和许观昨的初见。

      ……

      应循声对许观昨的初印象,是一杯溶了维生素泡腾片的凉白开。

      她讨厌夏天,准确地说,她讨厌一切极端天气。她就是这么个难搞的人。偏碰上要上学这件事,就更令她讨厌了。

      高二分科她选了理科,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大家都觉得她是个十足的文青。她对外给出的理由倒是简单到甚至有些儿戏,想挑战一下自己能否学好理科。

      反正,她的父母也不管她。她妈妈看都没看就在她的分科表上签了字。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开明,只是根本不关心。

      如果说他们内心有一个优先级,那她就被排在不知多少东西之后。所以,她很早便明白,只有自己能为她的人生负责。

      她的成绩不算差,在附中这所重点高中也算得上还不错。继续保持下去,考个还不错的大学应该不算个难事,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她高一的班级并未被拆掉。走进教室,她径直走到自己那块老地方。看到桌上放着的那个挂满玩偶、别满徽章的书包,就猜到主人是她的好朋友——江霁月。

      于是,她坐在了那个书包的旁边,拿出书开始看。

      “循声,你猜我在老师办公室里看到了什么?”江霁月越过她坐回位置,眉飞色舞地说。

      应循声看了她一眼,内心分析道:“状态这么高?那必然是她很喜欢的。”

      “好看的人?”她给出猜测。

      “还是你懂我!我听到米老头和一个帅哥在聊天,应该是要转进我们班。”

      米老头是他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米安,人如其名,信奉有饭吃就是安稳美好的生活。

      “没穿校服,也没在学校里见过,估计是外校转来的。”她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发着消息,对最新八卦展开多点传播。

      应循声思考了一下,拿起江霁月的包,放到自己前面的位置,说道:“你把这个位置占到,一会儿就有机会把帅哥‘勾引’过来。”

      “这下老马得伤心了,他还喊我给他留个位置呢。”

      “和他说,你重色轻友,背信弃义。”

      “那……我走?”坐在江霁月前面的女生默默开口,应该是别班分过来的。

      “不,姐妹,帅哥是公共资源,理应由你我共享。”

      “老马还问我,和老薛比谁更帅。”江霁月说。

      “那你怎么说?”应循声拿出手机,查一个不了解的专有名词。

      “不是一个风格的。薛行敛看上去,更像我爹。”

      “他听到都得谢谢你,给人辈份都长了。高情商,这叫少年老成。”她用铅笔在书上做着批注。

      “你说得对。不过,他都转去竞赛班了,以后见面都得少了。”

      “看,帅哥来了。”江霁月拍了拍她的肩,“我觉得风格会合你审美。”

      应循声抬头,看到了好友说的那人。简单且略微宽松的米白衬衫、黑灰直筒裤,手中拎着一个纯黑书包,寡淡的穿着倒是衬得面容更加浓烈。拍张照发社交平台大概可以配一个“复古知识分子穿搭”的tag。

      他扫视着全班,应该是在找位置。凑巧的是,二人视线交汇,胶着片刻后,她率先移回书本。

      “是挺好看的。”她回复道,转着手中的自动铅笔。那一刻,她觉得教室后方空调柜机的风机声都不那么烦人了。

      “对吧!我品味很好的。或许我以后应该去当星探,用这颗善于发现美的眼睛造福大众。”

      “好。江老师混出头后,还望多捧捧我。”

      “那是必须的,得让你当我的头牌。”

      “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只是说话没什么起伏。

      “没有。”

      这是二人的首次对话。

      ……

      “醒醒,到家了。你这样睡不得感冒,毯子就在旁边也不知道盖一下。”耳机被摘掉,应循声被陆姐给叫醒了。

      “姐,您也早点回家,苗苗还在等你。”应循声说完,便准备下车。

      苗苗是陆姐的女儿,两年前她离婚了,好不容易争到了苗苗的抚养权。案子还是应循声拜托江霁月找她老板帮忙的,江大小姐最终还是没当上星探,成为了一名律师。

      “不用担心我,顾好你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陆姐跟她招手。

      “到家发个消息。”应循声转身,走进单元门。

      家里有人在等,也算是一份念想,让人不致随便在哪凑活过一晚。应循声家,也有个小东西在等她。

      她一开门,动动便冲了过来,一只长毛三花,她在小区里捡到的。

      当时,动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便蹲在旁喊了声:“小家伙,动动。”之后,便被这小东西□□瓷了,一路尾随她走回了家。

      刚捡到的时候小小一只,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大坨。如果说是她挽救了动动的生命,那么动动也无数次拯救了她。

      “你得少吃点,或者多运动。不能太胖了,知道吗?”应循声狠狠搓了一下动动。

      “喵。”

      “知道了,你只是毛绒绒。”她把动动举起来,对着肚皮狠狠吸了一下。

      “喵!”

      “美女不可以骂脏话。”她把动动放下,被蹭了一身毛。

      洗漱完,动动已经在床上等她,把自己圈成了一摊猫饼,希望小朋友不要半夜跑酷。用手指叩了一会儿桌,她还是服了药。至少得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也能避免今天那种尴尬情况。

      ……

      “循声,为什么停药?”薛行敛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的眼镜盯着她问,神情很严肃。

      应循声不理解,这人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就选了精神科。她还以为他高低得去拿把手术刀,才比较像他妈妈的好大儿。

      “写不出东西。”她如实回答。

      “你应该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也可以出去旅个游,散散心。循声,你也是专业的,应该能够意识到这件事。”

      应循声,心理学专业本科毕业。都说医者难自医,她学这个专业也没能把自己治好。

      “薛医生,你这么凶。查房的时候,小朋友是不是都得被你吓哭。”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你不是小朋友。我好好哄你,你也不会听。”

      “你怎么知道不会。你哄哄我,我录下来发给霁月,吓死她。”

      薛行敛的脸又冷了几度,应循声立刻摆出投降的手势:“你了解我的,我心里有数。”

      “抱歉,我不这么认为。我会建议小琪监督你按时服药。”

      “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破裂到如此地步了吗?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管我。”她说到一半,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过大了,却无法自控地说完了整段话。

      她总是这样,一个自己在发疯,同时就会分裂出一个自己在上方冷静地洞察、分析和审判,旁观事态的逐渐恶化。她向来如此,清醒地沉沦。

      薛行敛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循声,你好好听话。我会去找老师讨论,你是否需要更换治疗方案。过几天她会开专家门诊,你过来复诊。”

      “你也觉得,我又加重了吗?”其实,这件事她自己能够判断,她只是在期待一个和自己判断相反的答案。

      “循声,你在抗拒治疗。你说我不信任你,其实你也不信任我。既然如此,我会建议你更换一位咨询师,向你推荐我现在的督导。”

      薛行敛说得没错,应循声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恐惧着什么,也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却又做不到让局面变得更好。

      久而久之,她也不免怀疑这一切或许就是她该承受的。她甚至会把这种精神异常带来的特殊感受当作自己创作的养料,恰如向恶魔献祭灵魂来实现愿望。

      “再说吧。你几点下班?叫上霁月一起吃个饭?”她准备单方面结束这场无效的咨询。

      “可以,你是最后一位来访者。我去交接一下。”

      “那我去车上等你,车位微信发你。”

      “小琪,记得是谁给你发工资,不许被他策反了。”应循声搭上姚琪的肩,准备把人带走。

      “循声姐,薛医生也是为你好。”姚琪握了握她搭肩的那只手。

      “嘶。记得问他要点辛苦费,你这间谍可不好当。我跟你说,别被他人模狗样的纯良表象骗了,一肚子的坏心眼。”后面那句,她特意说得大声了些,就怕薛行敛听不到。

      她和他能友谊长存的基础,就是都清楚对方不是什么普世意义上的正常人。所以才能敞开天窗说亮话,才能不用顾忌对方是否会收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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