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月而来》京妍

13、踏月

　　上完一上午的课。

　　下课铃打了，陈原原才做完自己的粉笔弹壳小手工，往后边看了一眼。

　　最后一排，少年两只胳膊搭在桌面上，半张脸蹭进臂环里，黑白色校服虚虚搭在肩膀上面，似乎是不满阳光照射，少年转了下头，睡得更深了一些。

　　“醒醒，凛哥。”

　　陈原原走过去，拍了拍池凛的胳膊，“吃饭去了。”

　　池凛睡了两节课，困意已经消了大半了，被叫醒也没有起床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几点了？”

　　“十二点十分了。”

　　陈原原说：“大刘他们都去食堂了，咱也去吃饭吧？”

　　“行。”池凛把披在肩上的校服拽下来，露出来里面件黑半袖。

　　陈原原问：“去哪儿啊？”

　　他们这哥口味挑，不像大刘他们一般男生，吃什么都吃得香，米饭能干三大碗。

　　陈原原跟着池凛玩了这么久，也很少见他喜欢吃过什么东西。

　　池凛抬了抬下巴，人还带点儿刚醒的懒散，不太想在吃什么上面动脑筋，顺着陈原原刚才的话说：“就食堂吧。”

　　“成。”

　　这个时间点，食堂正是人多的时候。

　　一楼好几个窗口前都大排长队，有人看见池凛和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池凛随手指了指天花板，示意自己要上楼。

　　上电梯前，走到一楼拐角，池凛目光顿了顿。

　　角落里那家“平价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招牌变成了“小碗菜”，一个一个标志着不同价位颜色的碗曲水流觞一样转过去，前面排了不少人。

　　池凛脚步顿住，陈原原肚子饿了着急吃饭，走猛了见池凛没跟上来，又退了回去。

　　“咋了凛哥？”

　　“这个窗口怎么改名字了？”

　　陈原原顺着他的目光“啊”了一声，解释道：“好像是有人给校领导那边提意见了吧。”

　　他记得上午上课的时候周围还有人说起这个事来着，但是当时陈原原就顾着雕粉笔子弹玩了，就听了半耳朵，也没听全。

　　“反正就是改了嘛，也没改多长时间。”

　　“名字嘛，叫什么都差不多。”陈原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不过我也感觉这小碗菜比那什么平价菜好听。”

　　池凛扬了下眉，收回目光，“走吧。”

　　“去吃饭。”

　　今天下课以后，同桌缠着何嘉问了半天到底和那个向宛清怎么了，两个人边走边聊，走得慢了点。

　　同桌鼓着腮帮子，“我就知道！”

　　小软妹一脸“你看吧，你不信我”的表情，“那向宛清不是什么好人！”

　　“抢你功劳也就算了。”

　　“居然还命令你！我们是她奴隶嘛？什么都得听她的！”

　　“真以为和池凛在一起了不起啊！！！”

　　周围目光齐刷刷被吸引过来，何嘉个子高，胳膊搭上小软妹的肩膀，弯唇用手把她的嘴堵上，“嘘。”

　　“你还想看我再被围观一次啊？”

　　小软妹后知后觉摇了摇头，“我太激动了。”

　　“我就是不喜欢她那个目中无人的样子。”

　　“不过嘛……”同桌嘴角扬了扬，满意地笑了笑，“看来富少爷不是没脑子的人。”

　　“我都听说了，嘉嘉，是池大佬帮你解的围吧？”

　　同桌抱着胳膊，“帮理不帮亲，帅哥有良心啊。”

　　何嘉被她逗笑了，之前还骂池凛“没眼光”，现在又叫上“池大佬”了。

　　“好啦，去吃饭吧。”

　　小软妹点了点头。

　　走进食堂，小软妹就感觉浑身出了一身汗。

　　这人也太多了吧！！

　　“今天外面饭店都没开门嘛？”她忍不住感慨道。

　　何嘉说：“可能是因为我们来晚了吧。”

　　“上二楼看看吧，二楼人应该会少一点。”

　　同桌点点头，两人并肩搭电梯坐到二楼。

　　一上到二楼，何嘉就看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说来也奇怪，池凛很少穿很鲜亮很夸张的衣服，大部分衣服都是黑白灰三个色调的，可能是骨架好，头身比像模特一样，总能让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第一个看到他。

　　何嘉抬了抬眼皮，看见池凛站着的窗口上。

　　整整齐齐标着五个大字“美味麻辣烫”。

　　非常的简洁明了，朴实无华。

　　何嘉：“……”

　　她足足沉默了两秒。

　　才终于意识到，池凛不是骗她的，是真的没钱了！

　　何嘉以前不太知道池凛，一是对学校八卦不感兴趣，二是文理班不在一栋教学楼离得太远，三是她几乎没在食堂见过这号人。

　　可以证明池凛的确是不怎么吃食堂的。

　　不过也能理解，家里都那么有钱了，肯定都是大厨菜色变着花样的换，再腻了就去吃外面的饭店。

　　现在少爷都沦落到吃麻辣烫了。

　　何嘉想他可能是真的喝不起奶茶了。

　　池凛背对着她们没回头，倒是陈原原挑完了菜，等池凛的时候四周看，瞥见了何嘉和她同桌。

　　陈原原兴奋喊道：“嘉姐！！！”

　　他喊出来的那一瞬间，池凛也回了下头。

　　陈原原端着手里的塑料盆跑过来，“你也来二楼吃饭啊嘉姐。”

　　他再一回头，又看见个熟人。

　　陈原原看着何嘉的同桌说：“欸，你不是那个，毛……毛……”

　　陈原原有点想不起来了，但是他有印象，“我们是一个补课班的吧。”

　　同桌点了点头。

　　她和陈原原是一个奥数班的，陈原原性格活泼，几乎整个班的人都认识他，陈原原没事也会拉着他们一起扯东扯西，天南海北的聊天。

　　“那不巧了嘛！！”

　　“都是熟人。”陈原原笑着说：“凛哥也在。”

　　“要不我们一起吃饭吧，你们吃什么啊？”

　　何嘉摆了摆手，“不用了。”

　　“都没位置了嘉姐。”陈原原朝旁边努了努嘴。

　　同桌也看看四周，“是啊嘉嘉。”

　　“都没座位了。”

　　“一起吧一起吧。”陈原原挥动着胳膊，“麻辣烫怎么样，二楼麻辣烫还挺好吃的。”

　　话说到这份上，何嘉和同桌也一人拿了一个塑料盆和夹子夹菜。

　　陈原原非常有眼色地看了池凛一眼，后者没什么反应，陈原原心想稳了。

　　池凛很少会明确说自己的喜恶，不拒绝，就代表是默认可以了。

　　可以一起吃饭。

　　同桌挑的也很快，挑完就和陈原原一起去排队结账等叫号了。

　　麻辣烫架子边上的蔬菜和肉还有丸子都是分开的，何嘉夹了一包方便面到盆里，一抬头，池凛单手端着塑料盆，好像是在等她。

　　“我好了。”何嘉说。

　　少年“嗯”了一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夹子挂上去，说：“走吧。”

　　“你就吃这么一点啊？”何嘉看着他手里的盆问。

　　大部分都是绿色青菜，素的不能再素。

　　何嘉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不会是第一次吃麻辣烫吧？”

　　池凛沉默了两秒，又“嗯”了一声。

　　今天中午没什么胃口，也懒得想吃什么，就跟着陈原原随便吃了。

　　但池凛扫了一圈，速冻的丸子，预制的肉，还有泡在水里的粉条豆腐什么的。

　　最后也只夹了点青菜。

　　何嘉咂咂嘴，有些感慨。

　　盆放上秤，窗口阿姨用一种独特的方言说道：“侬这拉子不莽实啦，秤不了嘚，多揪一点啦。”

　　池凛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眸中带点不解。

　　何嘉在旁边说：“你这么点菜太少了，都没办法上秤，再去挑一点吧。”

　　池凛把盆端了下来。

　　一代公子栽在了麻辣烫上。

　　何嘉有点想笑，嘴角也确实扬了扬。

　　少年也不生气，舔了下唇，“怎么对别人就是解围。”

　　“对我就是嘲笑了啊。”

　　“何嘉同学区别对待啊。”

　　何嘉笑着看他，“那你会生气吗？”

　　“不会。”

　　有什么好生气的。

　　何嘉勾唇，“因为你太优越了，在你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会让你觉得尴尬难堪的。”

　　他是顺风顺水的安然自得。

　　池凛抬了抬眸，也没反驳。

　　“加份乌冬面？”何嘉去拿夹子，侧头看他一眼。

　　池凛不甚在意，“都行。”

　　“再来个油条吧？”何嘉说：“麻辣烫里面泡油条很香，汤汁都被油条吸满了，一口咬下去都是汤。”

　　这个吃法。

　　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很不理解。

　　有些人就是爱吃炸的脆脆的油条，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油条泡软，蹋蹋的有什么好吃的。

　　所以何嘉也没先去自作主张夹，而是试探性地看池凛询问意见。

　　池凛看着她兴致勃勃介绍的样子，眉梢不自觉扬了扬，说：“好。”

　　显然何嘉对他能和自己吃到一起的这个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很积极地拿着塑料盆帮池凛放上了秤。

　　她自己的那份刚刚还没结账，本来想一起付，身旁一只手却抢先她亮出了二维码。

　　叮——一声，付款成功。

　　何嘉捏着自己手里的饭卡，有点过意不去，“你自己也没多少钱了。”

　　“就别一起付了吧。”

　　池凛收回手机，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有些微妙地掀了下眼皮，“那怎么办啊何嘉。”

　　“我要是没钱了。”

　　“以后中午能跟着你一起吃饭么？”

　　“那你吃得多吗？”何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饭卡。

　　池凛目光落在自己盆里的几根青菜上面，唯一其它的颜色还是何嘉给他挑的油条和乌冬面。

　　何嘉会意，“算了，你还是多吃点吧。”

　　真不知道这个人就吃这么点饭，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可能是遗传吧？

　　何嘉想起上次在锦江酒店看见池奕承，就有一米八多。

　　她咂咂嘴，“池凛同学。”

　　“我们也不能靠蹭饭过一辈子啊是不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开源。”

　　少年桃花眸一抬，用种“说说”的眼神看着何嘉。

　　何嘉凑过去，小声道：“我看过，你的微信号还挺值钱的，之前在贴吧上面，还有人高价求你微信号呢。”

　　那还是池凛和向宛清八卦正盛的时候，同学拉着她打赌，何嘉在贴吧上发现的。

　　“所以？”池凛歪了歪头。

　　“我们卖你微信号不就好了。”

　　“五块钱一个，怎么样？”

　　池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