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编码2054》雪叮呃的猫

82、尾声(一)

　　一年半后。
　　冬日里的隽州总是阴雨连绵，无孔不入的湿冷空气让人从骨头缝里发寒。然而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阳光从落地窗照进屋内，把宽敞的客厅照得通透明亮。
　　言羽凌窝在沙发里，让阳光洒在身上，一只猫咪趴在他的腿上，眯着眼睛和他一起享受这片温暖。一年前他和韩炡离开星云基地后便回到了隽州，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与他们的家人团聚。当时战争已经彻底结束，被白熊耗得元气大伤的Jupiter没有力量再去挑战其他对手，而深陷公关危机的夜莺忙着收拾Owen留下的烂摊子，无暇顾及其他，在白熊解体后成长起来的众多资本则百花齐放、互相制衡，世界终于暂时摆脱了战争的阴云开始恢复原有的秩序。
　　言羽凌用自己战前的积蓄买下了这套公寓，这里不像他过去在霁纭的家那么豪华，大小适中布置温馨，刚好符合他现在的心境。他没有继续从事以前的职业，而是选择到隽州大学当了一名老师，把他在梅利沙岛时所热爱的事业延续了下去。始终没能完成学业的韩炡也再次回到了校园，与许许多多被战争耽误的年青人一起重回知识的怀抱。言羽凌所教的课程正是韩炡所选专业的必修课之一，于是他们又一次成为了师生的关系。除此之外，他们与星云的契约仍在继续，韩炡需要定期回到星云接受各种测试，而言羽凌也需要一直远程为星云工作，这是他们当初离开时约定好的条件。
　　“所以Kai当时到底是怎么从夜莺逃脱的？”言羽凌一边搔着猫咪的下巴，一边对着屏幕那头的人问道。
　　“最大的可能还是游泳逃跑的，Davis当时对离开梅利沙的飞机和船只都做了严密的监控和搜查，完全没发现Kai的踪迹，他不可能长出翅膀，那就只能是游走的了。”Irena端着一杯热茶，靠在窗边对屏幕这头答道。她身旁的窗外是绵延不绝的雪山和被冰封的河流。
　　“从梅利沙岛游到大陆？”
　　“嗯，当时是七月，洋流本来就是往大陆那边走的，梅利沙所处的纬度又让海水的温度不会太低，我猜他应该是借助了一些漂浮物，你知道岛上救生衣冲浪板那些东西都是随手可得，他是有可能利用这些东西逃离的。”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九死一生啊……”
　　“那不是还有‘一生’呢么，他留在梅利沙就是必死无疑。当时夜莺正处于高层内斗时期，夜莺在RBCI项目上投入了巨大的成本，却在那几台服务器被清除的瞬间血本无归，这让作为项目策划人的Owen立刻就在争斗中处于了下风，以Owen的性格怎么会不恨到想把始作俑者挫骨扬灰，可是他找不到你，就只能杀了Kai来泄愤，至于Kai究竟是被冤枉的还是你的同谋，根本就不重要了。”
　　“可是Kai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逃出来，干嘛不隐姓埋名地好好活下去，而是跑来找我同归于尽呢？”
　　“我猜他刚开始也是想活下去的吧，但是逃亡的日子不好过，哦对了，我忘了跟你说，Davis在之前对Kai刑讯逼供的过程中把他给阉了，这种伤残应该对Kai的心理打击很大，再加上一直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慢慢的他就变疯了吧。”
　　言羽凌回想了下Kai当时在皮卡车里的样子，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Kai的头发已经长得像个标准的流浪汉，可脸上却十分光滑，没有一根胡须。“难怪他这么恨我，可以理解，不过他当时都已经自身难保，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Kai毕竟是搞技术的，你们复仇计划那么多人参与，难保个别人走漏了风声，被Kai跟踪了行程或者监控了通讯之类的。你和韩炡是在完成计划回去的路上才遇袭的，这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他一定是从其他人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Kai的技术能力我还是比较了解，如果他都能追踪到复仇计划，那夜莺应该也能，可是我们的计划依然很顺利的进行了。”
　　Irena笑了起来：“言教授，你是在校园里待得太久忘记社会险恶了吗？夜莺那帮技术员说穿了也只是一群打工人，到点下班月底拿钱，他们干活的动力跟满怀仇恨一心想要杀了你的Kai怎么能相提并论？而且Owen当时已经开始呈现失势的姿态，人家打工人也不愿意为了一个没有前途的领导去肝脑涂地，他们找不到你很正常呀。我甚至认为夜莺里面有高层是在故意纵容你们的复仇行动，想借你们的手除掉Owen。”
　　“只是他们没有预料到Owen会在死前爆出那么多夜莺的机密，让夜莺陷入了巨大的舆论危机，股票大跳水，信誉一落千丈。”
　　“是啊，谁能想得到你会有办法让Owen生不如死，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啊！Owen可是把那几台武装机器人都要去了给他做守卫，在其他高层眼里，你们这帮人去复仇大概率也只是做炮灰，就算真的能杀死Owen肯定也是靠偷袭，直接拿下整座岛的控制权并且对Owen严刑逼供，这在他们眼中根本是不可能的。说实话，当我在新闻里看到Owen把夜莺的秘密公之于众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我完全想不出你是怎么办到的。”
　　言羽凌微微笑道：“我这也是一不小心捡到了武林秘籍，但是我不想说这是因祸得福，因为小炡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你的这个武林秘籍不仅让事情有了最好的结局，同时也解放了我。你们把夜莺的真面目展现给了世人，从此以后选择追随夜莺的人就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并非遭受蒙骗，再没有人是无辜的，那我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那里做无用的努力了。”
　　“怎么样，‘退休’的日子过得可还好？”
　　Irena摊开手向他展示了一下窗外的美景：“如你所见，每天就是滑滑雪，再泡泡温泉，惬意的不得了。在梅利沙那几年，我天天对着沙滩大海都快看吐了，现在终于可以享受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了！”
　　“而且是两个人一起的生活。”言羽凌笑着挑了挑眉。
　　不等Irena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亲爱的，快到时间了，该换衣服了哦！”
　　Irena听到那声音脸上立刻浮现出甜蜜的笑意，对着那边回应道：“来了宝贝！”她转回到屏幕对言羽凌说道：“我得出门了，咱们回头再聊，代我向韩炡问好！”
　　“嗯，回见。”
　　屏幕消失在空气中，言羽凌的嘴角仍挂着笑意。看着昔日的战友如今过得这么好，让他倍感安慰。
　　膝头的猫咪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朝他喵了一声。
　　“睡醒了就要吃，看看你的小肚腩。”
　　猫咪不理会他的调侃，从他膝头跳下去，径直跑到自己的饭盆前，开始喵喵的叫起来。
　　“来啦来啦……只能吃一点哦，你已经在超重的边缘了。”言羽凌说着取来一袋猫零食。
　　他才刚把零食倒了半袋在猫碗里，客厅的电子门锁就发出滴的一声响，随即门被从外面打开。
　　“快吃快吃，你小炡爸爸下课回来了，别让他看见！”言羽凌一边催促着猫咪一边用身体挡住了它。
　　猫咪听见他的话立刻埋头狂吃起来，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韩炡不是一个人进门的，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物流公司制服的人。
　　“就先放到门口这里吧，麻烦你了。”韩炡指了指门边的一块空地。
　　物流公司的人随即操控机器狗连续往屋里运了好多个大箱子，那些箱子一看分量就不轻，所以才没有用无人机配送。箱子很快就在空地上堆得老高，韩炡完成签收后穿制服的人便离开了。
　　“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言羽凌其实已经看见了箱子上的logo，那是Romeo众多产业之中的一家跨国食品公司，他明知故问只是在帮猫争取时间。
　　“我车开到楼下的时候刚好遇上物流公司的车在卸货，我一看这箱子就知道又是Romeo那家伙在往咱们家里塞东西，就跟他一起上来了。”韩炡说着用手环扫了下箱子标签上的加密留言信息，这种信息只有指定被授权的人才能解锁。
　　果不其然，随着叮的一声，空中浮现出一个小屏幕，一段简短的文字显示在上面：
　　“给我最亲爱的王子殿下，
　　这些都是我亲自精心挑选出的上等食材，搭配了我公司最新研发的保鲜技术，请王子殿下帮我看看还有哪些可改进之处。原本每箱食材都搭配有菜谱，但是你身边那个野蛮人号称没人比他更了解你的口味，于是我就把菜谱拿掉了，如果他做出来的菜不好吃，那一定是他的错而不是食材的错。
　　你最忠实的护卫—Romeo”
　　韩炡对着留言翻了个白眼，咕哝道：“你邀功就邀功，还非得顺便踩我一脚……”
　　韩炡话虽这样说，但心里对Romeo还是很佩服的。Romeo绝对是天生做生意的料，他在拿到Owen那百分之八十的财产后，立刻趁着夜莺深陷舆论危机之际低价收购了许多他们的业务，蚕食夜莺的同时壮大自己，触角很快就遍布全球，成为上升势头最猛的新集团之一。而他也如当初承诺的那样，绝对没有让言羽凌失望，他一直致力于实业创新和民生改善，在许多别人不愿意做的高投入、低回报的产业里都有涉足，眼下的这个食品公司就是其中之一。他在这家公司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来研究新型食品保鲜技术，目的就是让穷人都能吃得起新鲜食物。在这个资本们忙着在战后经济恢复中争夺地盘的关键时期，他做这样一项吃力不讨好的事在许多人看来简直就是傻瓜，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着，并且满怀信心。
　　“他前些日子跟我提过保鲜技术的研发有眉目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成品了。不过他也送得太多了，这咱们得吃到什么时候啊？就说他的保鲜技术厉害，可这么多箱子堆在家里也不好看啊，我回头跟他说一声让他以后不要再送这么多过来了。”
　　“你最好还是什么都别说。”韩炡阻止他道：“历史的教训你都忘了吗？之前他送你跑车，你说你不需要豪车，他转头就送了你一艘游艇，你说你不喜欢坐船用不到游艇，他过两天又送了你一架私人飞机。还有他天天往咱们家送那些昂贵的家具和电器，你说没地方放了让他别再送了，结果他直接买了一个庄园给你。更别提那些马场、高尔夫球场，还有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干什么用的那几块地，我敢说你今天如果跟他说一个不字，他明天就能把这栋楼买下来让你堆箱子用。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在等着你的拒绝呢，然后他就可以故意曲解你的意思，再继续给你送东西。”
　　言羽凌笑道：“我想他这只是在变着法的分散资产，毕竟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他又没什么亲眷，他很清楚他往我身上砸的这些东西将来如果有一天他需要要回去，我是绝对不会赖着不给的。虽然我们从来都没有讨论过这件事，但至少从我这方面我是把自己作为他的财产保护人去接受这些赠予的，所以你就不要因为这个吃他的醋了。”
　　韩炡摇摇头：“我哪有时间吃醋，我应付他给我制造的麻烦还忙不过来呢。他送你东西却把我指定为代管人，那些交通工具都需要定期保养，不动产需要找专人管理，可怜我一个穷人家出身的孩子，现在天天要跟那些律师、中介、经理人打交道，过去这一年我不知道被逼着学了多少东西。”
　　“可我看你分明就干得很起劲儿，你在读那些法律文件的时候比上我的课还要认真。”
　　“我不认真不行啊，你也说了你是Romeo的财产保护人，那家伙摊子拉得那么大，将来保不齐冒出一些阴险之辈在背后捅刀子，他不一定次次都能全身而退。等他真的需要这份财产的时候，咱们不说帮他增值，至少得能做到完璧归赵不是。再说就算不为他，我也得为了你把它们都管理好，万一你哪天突发奇想要坐那个游艇出去玩或者想去那个庄园度假，我总不能拿出一堆生锈的废铁或者一块破败的荒地给你啊。”
　　言羽凌来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吻了下：“小炡，你真的长大了，我所想的你都想到了，甚至比我想得更长远，你现在好有一家之主的样子。”
　　韩炡搂住他的腰：“谁让我是当老公的呢，照顾你是天经地义。”
　　言羽凌在心里默默笑着，之前是他私下里拜托Romeo指定韩炡为赠予财产代管人的。韩炡退去雇佣兵的身份后，在这个战后的世界里有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曾经擅长的和引以为傲的东西忽然全都用不上了，心里难免会有种失落感。言羽凌把财富管理的事交到韩炡手上，一方面是想让他通过扩充这些技能去建立自信心，而更重要的则是想让他感觉到在除了爱情以外的世界被需要。当韩炡在应对那些律师和经理人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不仅仅是某人的丈夫，同时也是这个社会的一环。而且事实证明韩炡也的确是做事务代理的料，他的细心和耐心让他没花费太长时间便从一窍不通变成胸有成竹。
　　“那既然这样，你就行行好把咱们俩的那些财产全都拿去一起管了吧，你知道我最不爱打理财务的事，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我有这么靠谱的老公帮我管，我是真的一个指头都不想再碰了。”
　　“你就不担心我一不小心把家产给败光啊？”
　　“败呗，败光了咱俩一起上街卖艺去，到时候你就把幻影的那些十八般兵器都戴上，在闹市区那么一耍，我来负责收钱，不出俩月准保发财。”
　　“你是真不怕把幻影给气中风啊……”韩炡笑着抵住他的额头：“好吧，既然你信任我，那交给我也行，反正我最近也摸出了一些门道，应该不至于让咱俩沦落到上街卖艺，不过你要知道个人理财师可是很贵的，你可得准备好支付报酬。”
　　言羽凌笑着明知故问道：“可我全部身家都是你的，还能怎么给你报酬啊？”
　　“像我这么有情操的人怎么会要钱那么庸俗的报酬呢？我要的是……色。”韩炡说着故意用色眯眯的眼神在言羽凌身上上下打量着。
　　言羽凌哈哈大笑：“你这可真是太有情操了……”
　　韩炡毫不客气地对着怀里的人上下其手起来，言羽凌推了推他：“孩子看着呢。”
　　韩炡低下头，发现毛孩子正立在他脚边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俩。他弯腰一把捞起猫咪，一边往这小家伙的房间走一边顺便闻了闻它的嘴巴。
　　“你又给小胖子吃零食了？”韩炡对言羽凌挑眉问道，他其实一进门就瞧见了，可他就是想看言羽凌狡辩的模样。
　　“没……没有啊……”言羽凌讪笑着。
　　“今晚的粮扣掉半勺。”韩炡对小胖猫说完就把它关进了房间，转身回到言羽凌面前，用审判官一样的语气说道：“这么说，我应该不会发现被你藏起来的那半袋零食了？”
　　他在极尽的地方注视着言羽凌，性感的气息喷洒在言羽凌的脸上，眼中闪动的是捕猎者在面对猎物时的兴奋。他压低了声音在言羽凌的唇边说道：“如果被我找到了，该怎么惩罚……”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言羽凌扑上来吻了上去，言羽凌最抵抗不了的就是他的这个眼神，每每看到必定沦陷。
　　言羽凌在热切的拥吻中把韩炡推倒在沙发上，极为娴熟地扒掉了两个人的上衣。韩炡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真的爱极了言羽凌急不可耐扑向他的模样，每当这个他用生命爱着的人不顾一切拥抱他的时候，他都兴奋得整个灵魂在震颤。
　　阳光照进韩炡温柔的眸子里，言羽凌猛然间晃了下神，刹那间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七年前，他在韩炡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个青涩莽撞的大男孩。可那极短的一瞬很快便消失了，眼前的男人不仅成熟稳重、果决干练，而且身上有着一种大多数人所没有的最深邃的沉静。
　　他把手放在韩炡的胸前，感受着那宽阔的胸膛随着呼吸在起伏。在他手掌下方的位置，那颗钢铁的心脏正在泵发着温热的血液，那颗心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却从未减少过对他的爱恋。
　　韩炡把他那只感知几乎与常人无异的仿真手覆盖到言羽凌的手上，微笑地看着他，仿佛在对他说着：
　　这一切都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