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河》叨叨姐

62、 就范

　　“这！”夏世纯也一时语塞。
　　“你赶快把鱼装进去，拿走！”战队长挥动着胳膊。
　　“嗨，官还不打送礼的呢，你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吗？”夏世纯尴尬地说道。
　　“啊，你有面子，我就没面子啦？”战队长瞪着眼睛，轻轻拍了自己的脸一下。战队长将脸转向战妻和战勇，“做饭的，还有小勇，你们出去！”
　　战妻和战勇走了出去。战队长把门关上，转过头来，走到夏世纯面前。
　　“实话跟你说，”战队长的脸几乎贴到了夏世纯的脸上，“让你当会计，我是真心的。本来我是想通过社员选举让你当，你自己想一想，就凭你初来乍到能被选上？那你就是在做梦了！你知道吗，我背地里是给你做了多少的工作？你可好，我不是埋怨你，你说你没有走漏风声，可是，张子年他自己把账本给交出来了……”
　　“战队长，你要相信我，张子年交出账本，真的不是我走漏的消息！”不等战队长把话说完，夏世纯急切地辩解着。
　　“行了！咱今天就不说这个事儿了。”战队长在地上转了一个圈，“我是说，张子年自己把会计交出来，这本身我就很被动了，那你赶紧的把会计接过去呀！你可好，你是推三又阻四呀，到现在，这账本还在我手里呢。你说，社员们怎么看我？老夏呀，我真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家那老娘们我看她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不信，你一个堂堂老爷们，还是在大单位做事儿的人，这么个事儿做不了主？”
　　“战队长，我想啊，我家属她早晚会想明白的，只是需要再等些时日吧！”
　　“老夏呀，你拿上二两棉花去访访，我姓战的在这个生产队是不是说一不二！可我在你这儿却被卷了面子了！你可把我折磨得够呛，我是吃不好，睡不好。我还吃鱼？我都想挖个地缝钻进去了。你说，换成是你，这个鱼，你能吃下去吗？拿走，你痛快给我拿走！”
　　夏世纯背着手低着头在地上转着，战队长坐在炕沿上闷头抽烟。
　　“行！战队长，我答应了！”夏世纯突然站住，坚定地说道。
　　“好！爽快！这多好，走，咱们到生产队去拿账本！”战队长一拍炕沿，激动地抬腿就要走。
　　“做饭的，小勇，你们进来吧！”战队长打开门冲着外面大喊着。
　　战妻和战勇快步走了进来。
　　“走，老夏，咱们到生产队去！”
　　“先别，我先把这鱼给你收拾出来。这鱼是最好吃的鱼，可它的内脏和血有剧毒，你们不会处理，我给你们处理好！”
　　战妻和战勇高兴地凑到装鱼的小盆跟前。
　　“这是啥鱼，挺肥的哈，身上还带花纹！”战队长这才也兴奋地凑过来看着漂亮的河豚鱼。
　　“来来来，我给你们讲讲这个鱼啊！”夏世纯将一条鱼拿在手里，“这个鱼叫河豚鱼，你们肯定没见过这鱼，也不会处理它。我这也是跟日本人学的，日本人顶会吃这个鱼了，日本专家还没撤回日本的时候，总是买这个鱼到我们家来做着吃。后来，我们单位每年会餐，都有这道菜，让我去帮厨也主要是为了处理这个河豚鱼。这个鱼呀，是顶高级的鱼，味道可鲜美了，可是，它的血和内脏是有剧毒的！一会儿，要把内脏和鱼血拿出去埋了，别让鸡鸭鹅狗猪什么的给吃了。我跟你们说呀，这东西，让它们只吃上一点点就能要了它们的命！”
　　夏家。炕上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孩子们都围着桌子坐着，项淑贤还在里里外外忙活着。
　　“来，咱不等了，你爸爸大概是生产队有事儿，缠住了。咱们吃饭！”项淑贤洗了一把小葱和生菜拿到桌子上。
　　“再等等吧！”若春说道。
　　“等！等！等！一定等爸爸回来，我们还要吃鱼呢！”
　　夏世纯抱着账本在院子外面徘徊，他低着头，一脸的愁云。他和战队长从生产队饲养所出来的时候还是挺激动，兴致勃勃的。账本到底是拿回来了，从现在起，他就可以不用天天去大田里干活了。可和战队长分开后，他就感觉怀里的账本越来越重，腿也越来越沉，他不知道回家后怎么跟项淑贤交待。他走到门口又退了回去。在院子外面，他脱下衣服包好账本，放在柴禾底下，用柴禾盖好。夏世纯还没等进屋子，若冬和两个小双子就迎了出来。
　　“爸爸，爸爸，快处理那鱼吧，妈妈的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处理这个鱼了！”若冬兴奋地拽着夏世纯的胳膊。
　　“你怎么才回来？”项淑贤问道。
　　“嗯。我帮着他们处理……”
　　“哦，那你帮他们处理完账了吧？”项淑贤给夏世纯递着眼色，把话给抢了过来，“那现在赶紧处理咱们家的这个鱼吧，几个小馋猫都急疯了！”
　　“好，好，好，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你把葱花什么的准备好，咱们做鱼吃！”夏世纯赶忙撸着袖子走到那两条鱼的跟前。
　　战家炕桌上摆着一盆子冒着热气的鱼。战秀秀和战勇大口地吃着鱼。
　　“做饭的，拿酒来，今天高兴，我得喝两杯！”战队长兴高采烈地撸着袖子，拿起了筷子。
　　夏家炕桌中间的盘子里，放着做好的两条鱼。孩子们的眼睛都盯在鱼上。
　　“吃吧，吃吧！”项淑贤用筷子指着盘子里的两条鱼。
　　“我爸呢？”若春拿起筷子问道。
　　“时间来不及了，你爸爸出工去了！”
　　“那我爸爸吃饭了吗？”
　　“他拿块饼子走了，边走边吃！”
　　“那把鱼给我爸留着吧！”
　　“别留了，吃吧！”
　　“给我爸留一条，咱们就吃这一条吧！”若春起身到外屋拿了一个盘子过来，项淑贤接过盘子分出一条鱼递给了若春，若春将鱼端了出去。
　　项淑贤把只有一条鱼的盘子刚放到桌子上，两个小双子的筷子就上去了。若秋的筷子也上去了。若夏用筷子捅了捅鱼，把筷子放到嘴里咂吧着，“味道真好！”
　　若冬看了看项淑贤，又看了看若春。项淑贤和若春拿着筷子看着饭桌。若冬小心地也把筷子伸到差不多只有鱼骨头的盘子里，捅了捅，然后把筷子放到嘴里。
　　“啊，味道太好了！太好吃了！”若冬咂吧着嘴感叹着。
　　若秋和两个小双子的三双筷子同时按住盘子里的最后一小块鱼肉，又同时松开了。两个小双子把筷子收了回去，若秋一下子把鱼肉夹到嘴里吃了。项淑贤想了想，转身下地向外屋走去。她端来了另一条鱼，倒在了盘子里，两个小双子的筷子就又上去了。项淑贤用筷子按住了鱼。
　　“来，这条鱼，我来分，我们阳阳还没吃呢，总得给我小儿子留一口呀！”项淑贤小心地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另一只盘子里。“这块留给你爸爸吧！”她又夹了一块肉，放到若春的碗里，又夹了一块肉放到若夏的碗里，又夹了一块肉放到若冬的碗里。“我都看到了，刚才就你们三个人一口也没吃！”
　　若春按住了鱼，夹了一块肉放到项淑贤的碗里，“妈也是一口也没吃！”
　　“唉，这鱼不以稀为贵多好！”若冬感叹了声，“要是有一大盘子，要是有十条鱼，咱们就都能美美地吃个够儿，解解馋了！”
　　“就你话多，吃饭！”项淑贤难过地往嘴里扒着饭。孩子们都开始闷头吃饭。项淑贤端着碗，眼泪在眼圈里含着。她一眨眼，两大颗眼泪掉在了碗里。她赶忙端起碗向外屋走去。
　　夏世纯蹲在外面的窗下。他一抬头，也是满眼的泪水。他擦干了眼泪，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锄头跟前，轻轻拿起锄头，又蹑手蹑脚走出了院子。
　　张子年家，葛英子躺在炕上睡午觉，小庆庆在炕上用扫炕笤帚拍打着炕在玩着。葛英子翻过身来夺过庆庆手里的笤帚扔到一边，又躺下。小庆庆爬到笤帚跟前，拿起笤帚更加使劲地拍打着炕沿。葛英子坐了起来，夺过庆庆手里的笤帚扔到地上。小庆庆哇地大声哭了起来。
　　“代强！代强！你快来！”葛英子生气地大声喊着。
　　“干啥？”代强不高兴地跑了过来。
　　“把庆庆给我弄走，真是的，连点午觉都睡不清闲。好容易你爸爸去省城看你爷爷去了，大晌午没人闹动静，他又来烦我！”葛英子又躺了下来，“代强，你把庆庆哄过去，让我睡一会。真是的，你爸爸不当会计了，挣不了满工分了，咱家还不得指着我挣满工分呀！我睡一觉，一会起来还要到生产队去喂猪呢！赶紧的，把庆庆给弄走！”
　　葛英子闭上眼睛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庆庆还在哭着。代强噘着嘴，领着庆庆走出了屋子。
　　代强和庆庆站在院子里，庆庆还在哭。
　　“真烦人，都不能出去玩了！”代强冲着窗向屋里嘟囔着。他又蹲了下来，“庆庆，你别哭，我带你到若冬家去玩儿！”
　　小庆庆不哭了。代强蹲着转过身子，“来，庆庆，哥背着你，走！我们到若冬家去玩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