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河》叨叨姐

27、 叶矿长托孤

　　这么多年过去了，张子年对矿上当年丢失的那笔巨款一直守口如瓶。今天晚上是因为战队长一定要把夏家牵扯进来，他不得已才爆出这个惊天大案。虽然从夏家到战家屯二队以来，他都没有见过项淑贤，只在心里揣摩着他挚爱的人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他对她刻骨铭心的感情，却像火山爆发一样不可遏制地喷发着。他不忍心她受苦，那天听葛英子形容夏世纯跟战队长借粮食的情形，他心如刀绞，便尽自己所能帮着夏家度过眼前的困难。
　　夏家清晨。女儿们在炕上穿衣服，夏世纯给阳阳穿衣服。若冬先穿好了衣服下地，向外面跑去。
　　项淑贤用围裙擦着手走进来，“快，都快点穿衣服，饭好了，我放桌子啦！”
　　若冬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跑进屋子，“快，快出去看，柴禾垛边上又有一大口袋粮食！”若冬兴奋地说道。
　　夏世纯和项淑贤都愣住了。
　　“爸爸，你不信，来，你出来看看！”若冬拽着夏世纯就往外跑。
　　项淑贤也跟了出去。三个人跑到院子的柴禾垛跟前，一个大口袋放在那里。
　　“看！就在这儿，是我先看见的！”若冬指着口袋自豪地说道。
　　“是粮食！”夏世纯用手捏了捏口袋。
　　“妈妈，是谁总给咱送粮食呀？”若冬扬着脸激动地看着项淑贤。
　　“嗯，是……对了，是宝葫芦！”项淑贤急中生智，“记不记得我给你们的讲宝葫芦的故事？宝葫芦能变出来你想要的所有的东西。咱们家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粮食，宝葫芦就给咱们变出来啦！”
　　“啊？！真的，真有宝葫芦呀？在哪儿？妈，给我看看！”若冬信以为真，天真地扯着项淑贤的胳膊摇着。
　　“嗯，这个嘛，你们看不到，这个宝葫芦在我的心里！”项淑贤极力地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若冬奇怪地看着母亲，半信半疑。
　　清晨的战队长家。战队长心绪烦乱，一脸阴云地走出屋子。
　　“他爸，你不吃饭啦，饭我都做好了！”战妻拿着水瓢撵了出来。
　　“不吃了!”
　　“怎么？半夜你抓着饲养员二叔偷懒啦？我看你一直就不高兴。”战妻追着问道。
　　“臭老娘们，别管公家的事儿！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能当好你的老娘们就不错了，还有心思管生产队的事儿！”战队长头也没回，没好气地训斥着妻子。
　　昨天晚上的事情像一团乱麻堵在了战队长的胸口上。他在捉住张子年手脖子之前是有过犹豫的，不是说嘛，捉贼容易放贼难。可是，他也知道，教师名额的风波并没有过去。小扣子的“控告信”也像根刺一直扎在他的心里。他怕代国找小扣子核实，所以就白天晚上让自己女儿秀秀不离小扣子身边，使代国不得近前。昨天晚上看到张子年偷东西，他突然感觉是天赐良机，他要以此来遏制住张子年，来平息教师名额的风波。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子年是当年那件事情的目击者。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可是件要命的事情！
　　此时战妻充当了战队长的出气筒了。被战队长无端地训斥后，她没好气地转身回屋，站在外屋气得直喘着粗气，举起手里的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战勇只穿着裤头从西屋跑了出来，“妈呀，咋啦？吓死我了！正做梦呢，给吓醒了。”战勇瞪着眼睛看着母亲。
　　“做你妈个头呀！狗熊玩意儿，做个梦都能吓醒了，起来！吃饭！”战妻对战勇吼着。
　　战勇噘着嘴回屋去了。
　　在废弃矿山的山顶上，战队长坐在石头上抽烟，沉思着。他远远地向矿区的工棚望去，若冬扯着两个小双子跑出了工棚子，三个鲜艳的小姑娘跳跃着，在战队长眼里却变成了秀气的祁可欣领着13岁叶萍的影子。
　　战队长回忆着。
　　那年，战队长在山路上走着，路边草丛中传来虚弱呻吟的声音。他站住脚，屏住呼吸，四下看着。发现有个人蜷曲在山路下方的草丛中。战队长向那人跑过去，弯下腰拨拉着那个颤抖着的人。
　　“叶矿长哎！？呀，叶矿长，怎么是你呀？你这是怎么的啦？”
　　叶矿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怎么？你这里难受呀？来，快，我背你回家！”
　　“别动！不、不能动，我、我躺一会儿。”叶矿长虚弱地说道。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还是想要到哪里去呀？”战队长关切地问道。
　　叶矿长苍白着脸，闭上了眼睛。
　　“叶矿长，那你先别说话，躺着歇歇！”战队长蹲在叶矿长身边观察着。
　　叶矿长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他抓住战队长的手，吃力地喘着气，摇了摇头。
　　“叶矿长，你可别吓唬我呀，咱们可不能在这里就这么地呀，咱得回家呀！”
　　叶矿长又缓了一会儿，拽着战队长的手，指了指身边的包儿，然后闭上了眼睛，微弱地呼吸着。
　　战队长把包拽到自己怀里，打开。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然后又赶紧把包合上，捂着胸口，闭着眼睛，大口地喘着气。战队长把包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一辈子也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他的脸上浸出了汗水。叶矿长睁开眼睛指着战队长怀里的包，又闭上了眼睛。战队长紧张地看着叶矿长。
　　叶矿长再次慢慢睁开了眼睛，虚弱地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道：“她、她、她娘、娘俩，交、交给你了。她娘家没、没、没有什么人了……唉，她们娘俩……”叶矿长虚弱地指着包，“别、别、别告诉她、她、她们娘俩。萍儿她还小，她们娘、娘俩、还有这个包，都、都交给你了！”
　　战队长吃惊地看着叶矿长，叶矿长祈求地看着战队长。战队长脸上流着汗水，瞪大着眼睛。
　　“别、别让她、她们娘俩知道这个……”
　　叶矿长又闭上了眼睛，微弱地喘着气。战队长哆嗦着抱着包站了起来，向一个树林子里跑去。他到树林里观察着，快步走到有几棵白桦树下的几块石头旁，用力搬开一块石头。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包里的钱包在衣服里，然后用两只手扒着石头下面的土，把衣服包埋在土里，又用力把石头搬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他退了几步观察着，又拎起地上的空包，跑出了树林子。当他再次跑回到叶矿长身边时，叶矿长仍闭着眼睛，微弱地喘着气。战队长一头大汗蹲在叶矿长的身边。叶矿长闭着眼睛像似睡着了的样子。战队长拿着空包看着，感觉包里不能空着，应该装上点什么。他站起身，又跑走了。
　　战队长找到一棵山梨树，使劲地摇着，山梨纷纷落了下来。战队长弯着腰、哆嗦着手快速地拣着山梨装进包里。
　　战队长拎着装有山梨的包，又跑回到叶矿长身边。叶矿长还是闭着眼睛，微弱地喘着气。战队长轻轻扶起叶矿长，把包挎在叶矿长的肩上，转身把叶矿长背在背上，艰难地向山路上挪着……
　　战队长坐在废弃的矿山顶上一动不动，从回忆的思绪中回来，脚下是一堆的火柴头。他又拿起烟口袋，用烟锅挖烟，却没挖出来，烟口袋已经空了。他生气地将烟锅和烟口袋扔在了地上。
　　山坡上。拴在树杆上的母羊在吃着周围的嫩草，代强坐在山坡上，若冬后背上背着阳阳，两个小双子一边一个，她们坐在代强的对面。若冬眉飞色舞地在讲着：“我们家那个宝葫芦呀，可大啦！这么大！不对，是这么大！”她用手比划着。
　　代强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在听着。
　　“对，就是这么大，要不，怎么能变出来这么一大口袋粮食呢！还不是变出来一次，变出来好几次啦，还变出来地瓜干了呢！”
　　“真的呀？真有宝葫芦呀？”代强惊喜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啦！”
　　“那宝葫芦什么都能变出来吗？”代强好奇地瞪着眼睛问道。
　　“嗯，也不是，是你想要什么，它才能变出什么。”
　　“那让你们家那个宝葫芦给我变出点啥呗？”
　　“你想要什么？”
　　“枪！真枪，能打死人的那种枪！”
　　“嗯，不行，不行，宝葫芦不能给变出枪！”若冬摇着头说道。
　　“那你快让我看看你们家的那个宝葫芦呗？”
　　“嗯，不行。”若冬仍摇着头说道。
　　“你们家到底有没有宝葫芦呀？”
　　“当然有啦！”
　　“那你怎么不给我看？”
　　“我们家那个宝葫芦在我妈妈的心里，连我们都没看见呢！”若冬转过头问两个妹妹：“对不对呀，冰冰和雪雪？”
　　“嗯，对！就是在我妈妈的心里，是妈妈跟我们说的！”雪雪抢过话来说道。
　　代强半信半疑地看着若冬和两个小双子。
　　张子年坐在炕上算账，打算盘。葛英子把小庆庆搂在怀里，坐在炕上砸榛子吃。代强腰里系着草绳子，拿着镰刀走了进来。人还没进来，声音先进来了：“爸，你说真有宝葫芦吗？”
　　“什么宝葫芦，就胡诌！”张子年头也没抬，继续弄他的账。
　　“那若冬说，她们家有宝葫芦！”代强大声地说道。
　　“嘿嘿，你看见啦？”张子年抬起头，微笑着看代强。
　　“若冬说，她也没看见，可是都给她们家变出东西来了！”代强认真地说道。
　　“变出什么了？”葛英子半信半疑地问代强。
　　“变出粮食来啦！还有地瓜干！”
　　张子年一下子收住了笑，紧张起来，赶紧装作低头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