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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何惜醉流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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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确定陆羽会乖乖待在宫里?”陈栖忆疑惑。池念森看他一眼,道:“现在没有别的去处了,只能去碰碰运气。”
二人一路上躲着巡逻侍卫,来到奉祥宫,里面还亮着烛火。
“两位大人可真是好兴致,在这里是做什么?”柔柔声音在背后响起。
池念森不由一惊,心想这陆羽轻功也是了得,竟没让他发现,可是,为何会这么巧?
不由他多想,陆羽已走到前面来,开口道:“两位大人也肯定是知道的,我马上就要出宫了,怎么,大人是来这里嘲笑我的?”
出宫?池念森狐疑。
陈栖忆轻声在他耳边说道:“陆羽前不久顶撞皇后娘娘,出言不逊。所以才要暂时出宫。”
池念森笑道:“敬妃娘娘难道是喜欢自己揭自己的伤疤吗?”
“你!”陆一羽气急,又开口道:“两位大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事么。”池念森道,“当然有,还和敬妃娘娘有很大关系呢。”
陆羽头也不回:“进来便是,让我看看有什么事。”旁边侍女不敢怠慢,走上前迎两位进入。
奉祥宫宫如其名,很是辉煌宏大,和春山雅苑是截然不同的风格。池念森也没看到有一株盆栽花朵。
“大人直说便是。”陆羽刚坐下就开门见山,显然是对他们的突然来访很不耐烦。
池念森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当然不能直说,只好转弯道:“来恭喜敬妃娘娘。陆小将军一举在战场中败敌,可谓是英勇至极啊。”
这话属实说得有点牵强,但池念森上次还因为于世成之事和陆羽不欢而别,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术。
陆羽不禁冷笑,道:“陆川当了这么久的将军,池大人是才知道吗。”
“我与陆川自幼便常常见面,早已有了深刻的感情。敬妃娘娘可是在挑拨我们吗?”池念森道。
若是说刚才是为套近乎,那么现在池念森就是在故意找茬。陆羽被无端背上黑锅,心中愈发不满,直接下起逐客令:“我看池大人是没什么事了,天色也不早,两位大人便请回吧。”
“都说敬妃娘娘乃儒雅之辈。”陈栖忆平缓开口,“如今一见,却不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高雅。”
陆羽霍得看向陈栖忆,耐住愤怒,道:“我与陈大人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听闻陈大人博古通今,知识渊博,如今一见,只感到官场埋灭人才这句话并非全无道理。”
“那敬妃娘娘真是高看我了。我可一向不是什么书呆,可是对付那些小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陈栖忆不慌不忙,脸上甚至还带上几分讥诮。
陆羽的嘴角抽了抽,无心再与他们周旋,摒退室内下人,开口道:“两位大人想要什么不妨说来听听,我没兴趣与你们多绕口舌。”
陆羽和陈栖忆对话时,在一边的池念森就一直观察她。昨日里自己打荷羽一巴掌,用尽他七分内力,荷羽不可能毫无感觉,这种内伤必须好好调养,不然在体内只会越来越坏。
眼前的陆羽脸上带着疲倦,但不一定是被伤后的疲倦,胸腔前有衣物遮挡,看不清其中是否有伤势。
这种人,要么武功高深莫测,要么善于伪装。前者池念森已经排除,陆羽虽然略通轻功。
等等,轻功?池念森转念一想,昨日荷羽姑娘的脚步也很轻盈,如在水中滑行一般,倒是与陆羽的很像。
这么寻思过后,池念森已有六七分肯定眼前女子就是荷羽姑娘,不由失笑:“敬妃娘娘,当真是喜爱演戏。”
“什么演戏,你在说什么?”陆羽回答。
“别装了。”池念森道。身边陈栖忆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企图当场拿下陆羽。
陆羽连忙起身迎战,道:“陈大人莫是忘记,这里可是奉祥宫!”
“你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是奉祥宫,不过敬妃娘娘。”陈栖忆话语一转,“你不会以为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来吧?”
陆羽果然慌神,怒道:“卑鄙,你们在我宫里安插了什么!”一时没留神,脚步一乱,就被陈栖忆牢牢捉住破绽,控制在手中。
池念森缓步走进:“敬妃娘娘想多了,我们何必在你宫里安插什么,有你,就足够了啊。”
“你们,以二抗一,真是无耻!”陆羽满脸通红,身体奋力挣扎,不料扯到伤口,痛闷一声。
池念森笑里藏刀,道:“娘娘真不会说话,从来都是一对一,我刚才可未伤你分毫。”
陆羽知道眼前两人已经看破自己的身份,不再狡辩,却露出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容,阴恻恻道:“好啊,池大人,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池念森知道这是人临死前内心情绪的解放,心中奇怪,这荷羽姑娘到底是怎么走到的这一步。
陈栖忆眨眨眼,放低声音,开口:“说,陆一羽在哪里?”池念森一惊,看向陈栖忆,随即反应过来。假的陆羽在他们手上,那真的陆羽又被藏在哪里。
这下可好玩了。
“陆羽”满不在乎,道:“陈大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女子长着一张与陆羽一样的脸,连声音,神态,甚至动作都会出奇地相似。
池念森思忖,她既然不是陆羽,那是如何做到在皇宫里隐藏多时的,易容术当真有这么厉害?
陈栖忆根本不理会她,继续说道:“你不说,自然有的方法让你说。为了出宫和你的同伙联络,不惜与皇后娘娘顶嘴,败坏陆羽的名声,你还真是挺会奉献的。”陈栖忆叹口气:“只是可惜,难为你付出这么多,却被我们发现了,功亏一篑啊。”
“哼,陈大人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套出我到底是何人。但我不愿说,陈大人怎么对我也没用。”荷羽回答。
“罢了。”池念森开口打破僵局,“我们没必要强迫你,但还是奉劝姑娘一句,你背后的人既想谋反国家,那便有胆子谋反你。我们知道你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何必不新开一条路,为自己摸条生路出来呢。”
意思很明显,就是说:你在这风口浪尖上站了太久,迟早会被人盯上,不如各退一步,两者都可安好。
荷羽不屑道:“池大人还真是心怀天下,认为一切都是按照您的方向走的,却殊不知我前方是波涛,后方是尖刺,想要谋生,只能往前走。”
池念森笑吟吟道:“今日打扰姑娘多时,真是有愧,相信下次拜访姑娘,定不会显得如此仓促。”
荷羽冷哼一声。
陈栖忆松开她,道:“多谢姑娘款待,方才说的话,还请姑娘多加考虑。两位告辞。”
这是宫里,现在时辰又很不对,二人不好直接动手,只好先放过她一马。
出门后,陈栖忆率先开口:“这荷羽一直以陆一羽的面貌示人,我很难看清他是哪里人。”
池念森朝他笑笑,道:“具体是哪里的看不出来,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本国人。”
“何来此说?”
“宁朝精通易容术的人很少,能向荷羽那样熟练运用,甚至改变声音和习惯的,更是少之又少,除非她得高人指点。”
“那她来到中原,看来是个卧底。”陈栖忆推测。
池念森回答:“姑且只能这么看她,等到她的背后人查清,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太子大婚依然在继续,喧嚣不止。
“你刚才说自己在奉祥宫安插了耳目,是真是假?”池念森走在闹街中,不经意问道,双目灼灼地看着街边小贩的新鲜玩意儿。
“呵,奉祥宫毕竟管理森严,怎么是我能随意潜入的?”陈栖忆回答。
池念森恍然大悟:“所以你故意骗她,就是为逼出她的身份。”
如果此人是陆羽,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宫里是强加防护,别人根本进不来。但恰好,荷羽不是宁朝人,自然不懂这里的规矩,因此听陈栖忆一吓唬,就把他的话当真了。
“那这还说明,她来中原的时间不长。”池念森立马反应过来。
陈栖忆展颜:“森森真聪明。”
然后他获得了池念森的一个白眼。
来中原时间不长的人,却能在短时间里侵入宫里,这仅凭她一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到,看来背后之人实力不小。
“各位兴趣的过来看看哈,胸口碎大石了哈!”喧嚷声音响起。
陈栖忆原本以为池念森不会喜欢这种,想拉着他离开,却看见池念森兴致勃勃,硬是不动。心里喜欢也就算,但池念森又偏偏不走过去。
陈栖忆知道是他的洁癖症犯的鬼,兴味升起,似笑非笑看他。
池念森很犹豫,不过去感觉错过一场好戏,二十一世纪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东西的。过去吧,看周遭全是粗老爷们,怕染上汗味。
回眸却见陈栖忆看着他,眼里透出狡黠。
陈栖忆促笑一声,极轻极短地说了一句:“想看?”
池念森毫不客气地接下他的目光,温声道:“我想,不知陈大人想不想。”
陈栖忆沉默半晌,回答:“你想我就想,跟我来。”
说完他拉起池念森的手,很有目的地往一个方向走去。池念森不明所里,便任着他拉着。忽然,他眼前一黑。陈栖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柔软布条,系在池念森眼上,快速地在后脑打上结。
池念森被逗笑:“你这是作甚?”不由他思考,池念森只觉脚底一轻,自己好像被陈栖忆托起来,在地面滑行。
陈栖忆托着他,看似与平常人走路相差无几,实际上速度却快很多,稳稳避开人群,不久后来到一处高台。
池念森的双脚基本没落地,因此不觉得累,陈栖忆倒是体能好,如此带他过来大气都不喘一口。
池念森不适应完全黑暗的环境,等到他安然落地后,就要伸手去摘,但被一只手挡住:“别动,等等。”
池念森今日难得有心情,陪陈栖忆闲闹,所以也就听他的话,真的就没去摘。又过一会儿,眼皮上覆盖的黑色一松。
“到了,你看好。”陈栖忆取下布条,说道。
池念森方才从暗处突然看到星星点点,灯火通明,今日破例取消宵禁,人影攒动。明明是黑夜,竟然有点刺目,他眯眯眼。低头看去。
自己现在是在一处看台上,看台极高,能把城市看得清楚,往下看,如同深渊,望不到底。其他看台早已围满人,可这一处,只有他和陈栖忆两个人。他不由失笑,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法子。
站得越高,看得越远,这句话属实说得不错,池念森也是头一回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去俯览整座城池。
霎时天空一声巨响,池念森刚从吵闹人声中脱离,还没享受够片刻安宁,就被声音一吓,下意识地朝夜空看去。
烟花腾空而起,宛如在黑色幕布上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把夜晚照映得流光溢彩,各种夺目的烟花争相绽放的时候,月华也失去色彩。
等第一场烟花结束,陈栖忆凑过身,笑道:“好看吗?”
晚风轻轻拂过,池念森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五彩斑斓。”
刚说完这一句,第二场已然来临。烟花绽放它们短暂的生命,书写属于他们的夜空。陈栖忆微微一笑,抬头看天。
烟花的爆炸声好像突然消失了,周围寂静,留下满眼的光彩。
烟花开始到最后结束,用不过短短时间,那些烟花璀璨一时,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烟花以瘦,天涯更远。池念森久久不能回神,望着深色的天空发呆,于是陈栖忆就静静等待他。
烟花过后,人声再度响起,人们从理想中抽出身,奔赴忙碌的生活。池念森不想离开看台,双眼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
突然,他的目光好像被什么盯住。
在右手边一处看台上,缓缓现出两个身影,模糊又清晰,池念森不可能装作不认识。陈栖忆也看到了,淡淡道:“真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