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氏母女》微米之间

1、学费

　　开学的日子要到了，学校的缴费通知短信同往年一样准时发到了家长手机上。

　　包大姐正在雇主家的厨房里忙活，听到手机叮的一响，她赶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点开屏幕“家长您好，本学年学生缴费已经开始，请您在8月30日之前将各项费用转账到xxxxxx，费用明细如下，也可在班级微信群文件中查看……”

　　包大姐看着各项费用：讲义费，校服费，秋游活动费，住宿费，杂七杂八加起来，要四万多块钱。

　　一长串数字，像一颗颗钉子扎在心口。包大姐不懂，校服不是去年才买过吗？怎么今年还要交钱呢？还有秋游，暑假前不是才去过游乐园吗？

　　包大姐每月工资八千，加上逢年过节雇主给的红包，一年能挣十万左右，这笔学费，等于交出去她近半年的工资。她不是本地人，也不是住家保姆，前几年才贷款买了个二手的小房子，这样算下来，现在每个月拿在手里的钱不过两千多块，还要给女儿打生活费。平时没啥事还好，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连饭钱都不剩了。

　　去年的学费和房贷，她是用去世丈夫的一部分抚恤金交的，刚巧老人又生了病周转不开，还借了几个熟人的钱，抚恤金是不能再动了，那么，自己只能再去借了。

　　包大姐首先想到的借钱对象就是老胡和戴嫂，老胡是雇主家的司机，俩人同事多年。戴嫂是一家理发店的老板，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于是趁着下午有空，包大姐把老胡和戴嫂请到了家里。

　　包大姐给他们倒上热茶，摆上水果，坐在了一边的小凳子上，两位客人急忙让座，让包大姐去坐唯一的软沙发，包大姐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坐这就行！”

　　包大姐搓着手，坐在小凳子上的她显得局促可怜。她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请二位来的用意，接着又说起了自己的不易。其实她也知道老胡和戴嫂能猜到她是想借钱，但是她觉得，先把自己的难处摆出来，更容易办成事儿。

　　老胡表示儿子年底要结婚，他最多能借给她八千块钱。包大姐喜笑颜开，赶忙道谢，并表示年底一定还上。

　　戴嫂沉默片刻，说道：“要我说，你就不该让小薇上那个私立高中，学费那么贵，你欠小郑的钱都还没还清吧？”

　　接着又说：“当初你就该听我的，让孩子去读个普通高中，哪还有这么大压力？读个职高也行啊！”

　　“话不能这么说，包大姐不也是为了孩子嘛！”老胡说，“谁都想让孩子好，是不是？”

　　包大姐的脸变得哭丧起来，眉头皱起来变成一个川字，“小薇八岁的时候，她爸就意外去世了，她要读书，我能忍心让她随便上个学校吗？”

　　戴嫂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借给了包大姐一万块钱。

　　包大姐又连忙道谢，正说着呢，门突然猛的被推开，门合页发出刺耳的声响，是包小薇回来了。

　　“哎呦，吓我一跳！小薇回来了？”老胡笑的一脸和气，包小薇只冷淡的嗯了一声，径直走向厨房倒水喝。

　　老胡尴尬的笑了两声，起身准备告辞，戴嫂也准备离开，包大姐送他们出门。

　　等人走后，包大姐问女儿：“你去哪啦？怎么才回来？”

　　包小薇依旧冷淡：“我早点回家又能怎样？难道家里有满汉全席等着我吗？”

　　包小薇看了眼桌子上的水果，那都是包大姐平时舍不得买的，“他们来干吗？你不会是又找人借钱了吧？”

　　“呃……对，我是找他们借钱了，这不是你要交学费了吗？钱不太够用。”

　　“对了，你看能不能跟老师说说，校服费和那个，那个秋游活动费咱们先不交了？我上次借的钱都还没还给人家……”

　　“你让我怎么去跟老师说啊？！”包小薇暴怒起来，“人家都穿新校服，你让我穿旧的？全班都去秋游，就我一人不去？别人怎么看我？你找老师说去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好好好，我去说，我去说。”包大姐抚摸着女儿的后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包小薇一把推开她的胳膊转身回卧室了。

　　包大姐不再说什么，拿起手机联系老师。

　　她划拉着手机屏幕找老师的微信，大拇指被屏幕的裂缝刮得有些不舒服，屏幕已经碎了很久，手机反应也很慢，但她舍不得换，她认为钱要花在刀刃——包小薇的教育支出上。

　　包大姐努力斟酌着词句，她文化水平不高，打字也不太利索，她只能尽量描述自己的难处，恳求老师能行行好，向学校汇报自己的情况。

　　摸索半天屏幕，她终于编辑好了信息，发了出去：
　　“老师您好，我是包小薇的家长，很抱歉突然打绕您，是这样的，我想问问校服费和秋游费可以不交吗？我们家经济状况不太好，小薇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靠我一人养活她，我还欠了债，去年我才给小薇定的校服，现在还很新的，秋游活动我也不打算让她去了，可以吗？麻烦您跟学校说一下，看能不能行，麻烦您了”

　　包大姐进了厨房，边准备晚饭，边等待回复。

　　包小薇正刷着朋友圈，她才看到郭子纯今天中午发了一组照片，是她和龚彤明，庞茜尔，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留着一头黑长直发的女生，看背景几人是在商场，不知道她们又去了哪里逛街。

　　“怎么不叫我一起呢？”包小薇想，她把照片放大，想仔细看看她们去了哪里，再看看陌生女孩长啥样，为什么宁愿带一个陌生人也不带自己呢？还没等看清，郭子纯突然在小群里说话了，她赶紧返回聊天页面。

　　“开学就涂这个色号啦！”郭子纯发了几张她涂着口红的自拍照。

　　“这不得迷死吕德南！”龚彤明说。

　　“嘻嘻，到时候直接拿下！”郭子纯发了个偷笑表情。接着她又发：“每次咱们舞蹈社表演，他都会到场，每次换新发型新舞蹈服，他都会夸我漂亮！”

　　包小薇快速打字“看来他确实对你有意思！”

　　庞茜尔发了一个起哄的表情。

　　郭子纯回复了庞茜尔同系列的表情包，并没有回包小薇。

　　包小薇也想发一个表情包，可是找了半天，没有合适的。于是她看看小群里有没有增加新人，她担心那个陌生女孩会被拉进来。

　　群里现在有六个人，她，郭子纯，龚彤明，庞茜尔，还有两个舞蹈社的女生。群是郭子纯建的，却没人告诉包小薇，后来庞茜尔拉包小薇进了群。

　　几人还在聊吕德南，还有另外几个男同学。包小薇插不上话，就继续研究郭子纯的朋友圈照片。

　　她放大照片仔细看，那个黑长直女生确实没见过，是外校的吗？她们怎么认识的呢？

　　但有更重要的东西引起了包小薇的注意，她发现郭子纯三人又换了一身她没见过的漂亮衣服和首饰，还背着新包。衣服略修身，把她们本就苗条的身材衬托的更加修长。那明显的logo也充分展现出她们的钱包厚度。

　　包小薇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她觉得自己长得也不差，就是鼻子扁了点，鼻头大了点，嘴巴长了点。只要像她们那样穿搭，配上名牌包，再打理下头发，不怕吸引不到安世振！

　　包小薇想入非非，她幻想自己穿着郭子纯那样的衣服，喷着香水，然后她和安世振去逛街，吃饭，看电影，也许安世振还会主动牵起她的手……

　　“小薇，吃饭了！”包大姐把饭菜摆上了餐桌。

　　包小薇不耐烦的放下手机，在桌前坐下，晚饭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又没别的可吃，她愤愤的扒起饭来。

　　老师直到晚上也没有回复包大姐的信息，她只好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