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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喝药 ...

  •   “这小子倒是重情义。”卢爷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瞧见葛潇潇三人面上惊讶微微一笑,意料之中。

      众人循声望去,元襄之似有话要说,卢爷抬手制止:“今晚累了,有事改日再谈。”

      元襄之咽下话口,咳出声来。

      “这是觉得方才不该随意答应叫卫希的那小子,后悔了?”卢爷行至元襄之面前,打量他的神色。

      “非也,元某素有旧疾,一时悲恸引起咳嗽罢了。”元襄之任他打量,眉眼柔和却坚定,“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卢爷似笑非笑道:“袁从彬之死背后牵连甚广,其中还有你学生的亲戚,你要如何去做?”

      冯久年闻言,立即开口:“有功当奖,犯错必罚,自然是依律行事!”

      卢爷被他的话逗笑了:“明德书院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天真。”笑了一阵后想起了什么,笑容瞬间消失,他遇到的上一个这样天真的明德书院之人已经死了,家破人亡。

      他的目光移到隋妤君身上,她取出自己的手帕给元襄之,虽然身形单薄但面色红润,看起来比身边的元襄之健康多了,多好的姑娘,可惜隋斐民看不到。

      “卢爷可别看不起我们,再过几年十几年,待我入朝为官——”冯久年还想继续说,这下被梁其文捂住嘴。

      梁其文在他耳边小声警告:“没人听你说这些。”

      冯久年看了眼卢爷,他心不在焉看向先生和隋姐姐,心里有些受挫,拂开梁其文的手,抿紧嘴唇。他说的都是心里话,为什么要说他天真?

      “这世上聪明人、笨人、能人、废人何其多,唯独少了些天真之人,我并不认为天真是个不好的词,何为天真?心地单纯,性情直率,相信世间仍有公道。天真之人多执拗,他们会为世间公道拼尽全力,元某不才,有几分天真执拗,至于我的学生,多少也沾了些。”元襄之浅笑道,卢爷不是第一个说他天真的,四年前的长公主说过,将将致仕还未成为明德书院院长的江寒青也说过,可这又有何妨?他想做的事皆做成了。

      冯久年被鼓励到,一改丧气,胳膊肘碰了碰梁其文,雀跃起来。

      真不愧是先生,就是会说话。

      卢爷背过身,满头白发在烛光下更加显眼,但他身姿挺拔全然不见年老之人的痕迹。

      气氛一时凝滞,隋妤君打破沉静问道:“一早想向卢爷讨教的,怎的保养得这般好,若是方便的话也教教我。”

      卢爷果然回头,轻声说道:“大悲而生白发,并非是我保养得好。”

      隋妤君福身:“小女子冒昧,还望卢爷勿怪。”

      “无妨。”卢爷摆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我就不送了。”

      说完他朝外面喊了声南雨,南雨立即打开房门,抱剑倚在门框,一只手摊开朝外说道:“诸位,请吧。”

      请客没有缘由,送客也随意,来太和楼一趟除了帮了林佑和卫希,倒像真的来蹭饭一般。

      “多谢卢爷今日宴请,中秋佳节,卢爷早些回家与家人团圆。”

      隋妤君几人告辞离开。

      脚步声渐渐消失,卢爷低语道:“是时候回去给兄弟们敬杯酒了。”

      回到客栈,三个学生齐齐挤到梁其文的房间内,不知道在做什么。

      隋妤君想了一路,与元襄之说道:“卫希说浮香茶中是添了恰草的,可昨日我们也参加了贾老板的斗茶会,二楼的浮香茶里加的分明是□□,难道卖给一楼客人和二楼客人的浮香茶不同?”

      他们离开茶楼时,一楼的客人表现亢奋,与卫希所言一般无二,但二楼雅间里的客人着实荒唐……

      二楼雅间里坐的是谁?莫非是贾老板要讨好之人?

      再者,为何贾老板要将他们二人带到二楼?

      图财?他们穿衣打扮看起来并非富贵出身,顶多较百姓精细讲究些。

      图色?他们确实有一身好皮相,但皮相好的大有人在,光是茶楼里跳舞的胡姬,模样俊俏,比她也不差多少。

      “我觉得贾老板有问题。”隋妤君熟络地寻了张圆凳坐下,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如从贾老板这里查起?”

      元襄之从桌上拿了一个药包,走到她面前,俯身说道:“多思伤身。”

      隋妤君半仰着脑袋,说道:“平日里你思虑的还少吗?如今拿这话来说我,实在没理。况且你答应了卫希,要为袁大人复仇,清理浮香茶。”

      “此事一时半刻急不来的。”

      “那你现下要去做什么心中第一着急事?”

      元襄之将手中的药包给她看:“昨晚说好的,今日开始吃药,我去煎药。”

      是医馆大夫开的调理身子的药。

      都怪自己昨晚色令智昏,隋妤君眉眼耷拉下来:“好吧,不过你要亲自喂我,你答应我的。”

      “好。”元襄之应声,抬步欲出门。

      “先前你咳嗽,现下可好些?”隋妤君跟了上去,颇为关切,“要不要也吃服药顺顺气?”

      假若是旁人听闻此话,定会心中感动,但元襄之了解她的脾性,看到了她眼中藏不住的狡黠,她是自己吃药不痛快,意图拉旁人下水。

      于是,元襄之去牵她的手,假意道:“阿妤这般关心我,不如随我同去后厨,免得我被柴火熏到旧疾复发,到时药煎好了立即就能喝下。”

      她此刻光是想想喝药都口中泛苦,何况是亲自在一旁看着煎药,她非得吐出来不可。隋妤君抽回手,挂上假笑:“不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元襄之满脸笑容地出了门。

      火光明灭,水汽蒸腾,同黄土一样颜色的汤药自药罐倒入白瓷碗,置于托盘上,再放上两把勺子,八分满的汤药在元襄之手中稳稳当当,一滴未洒。

      他回房时,隋妤君正对着烛台打量平安扣,平安扣的影子印在她脸上,恰巧圈住一只左眼,像是画师在讲课时重点圈出的精妙之处,好让学生们细细研究。

      “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隋妤君转头看他。

      元襄之关好房门,放下托盘,问道:“怎么看起平安扣来了?”

      “从前我不明白为何我爹临死前要将平安扣留给我。”隋妤君再次看向手中的平安扣,“今日见到卫希,我有些明白了,或许是他希望我能遇到你。”

      “什么?”元襄之不明所以,遇到他?

      “平安扣是我爹的宝贵之物,轻易不离身,我曾经以为他会带着平安扣进坟墓,但他没有,他有遗憾,他留给我是希望我能遇到你,帮他了却遗憾。”

      元襄之对卫希的态度隋妤君看在眼里,这枚平安扣几乎可以让他答应任何要求,正如当初她在郦城城外用平安扣要求与他们一道游学时一样。

      “我不道他的遗憾是什么。即便他所犯之罪或许另有隐情,但他一句嘱托也没有留给我,留个平安扣算什么,难道要你去猜?他如何断定我能遇到你,要是我一辈子不离开郦城呢?或者我卷财去江南归隐?”

      “他不信任我。”隋妤君笃定道,目光盯着烛火,逐渐飘远,“他信任他的恩师、好友,甚至是从未见过面的你,唯独不信我。”

      元襄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吸引她的视线,确定她回神了才开口:“并非是信任我,而是平安扣对二十多年前的那几位明德学子有特殊的意义。”

      “当年祖母开办明德书院,第一年费尽心力只招到学生十三人,除了你父亲年纪大一些,剩下的均未满十岁,大多贫寒孤苦或是家中刁难,他们几乎是祖母一手带大的,所以祖母亲手雕刻的平安扣他们视若珍宝。后面明德书院规模渐大,有了新先生也有了新学生,祖母便没有再送新学生平安扣,甚至后来之人都不知道平安扣这事。”

      元襄之一边晾凉汤药一边解释,每当祖母说起她那十三个学生的故事时总是滔滔不绝,大事小事记忆犹新。

      “人心易变,为何你一见平安扣便立马相信他们是正义的一方?对袁大人如此,对我爹亦如此。”隋妤君问道,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实在少见,他同卢爷说自己有几分天真和执拗确实没有说错。

      元襄之将她手中的平安扣替她戴好,冰凉的触感落到颈间,隋妤君听到耳边传来:“明德书院的学生入仕,只做贤臣,不做政客,这是祖母创立书院的训言。”

      贤臣,贤良为民,克己守心。

      政客,玩弄权术,钻营谋私。

      她把平安扣收进衣领之中,却引得心脏砰砰跳动,她好像听见了十年前刑场之上的咚咚鼓声,听见了隋斐民仰望天空时的低声叹息。

      “你真是听话,唯祖母命是从。”她感慨道。

      “读书知理,祖母教我育我,我追随于她理所当然。”元襄之将药碗端起,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觉得冷热正好,遂换了一把勺子喂她。

      隋妤君当即眉头微蹙,说道:“哪有你这样直接喂的?”

      元襄之手一顿:“那要如何?”

      “你说话哄哄我?”隋妤君眨眨眼,此时不捉弄他,自己就白白吃“苦”了。

      元襄之反问道:“你想听什么话?”

      “襄之有探花之才,背首诗来听听。”

      “想听哪首?”

      “不如背《关雎》?”

      这碗药终究是既苦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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