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夜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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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舞毕，知州大人上前敬酒：“此番赈灾多亏了小郡王带兵前来，不然以我问仙州的人手根本顾不过来，下官敬小郡王一杯。”
小郡王给他面子，端起酒杯遥遥示。
知州大人还有话要说，他偏头看了一眼曹院长，说道：“自然少不了问仙书院学生鼎力相助，本官招揽义士来得几乎全是问仙书院的学生。”
曹院长接到知州大人的暗示，走出座位，拜见小郡王：“草民替学生们多谢知州大人夸赞，读书人寒窗苦读自当为国为民。”
他微微直起身子，见小郡王态度比之前认真些，便继续说道：“说起来，给知州大人出主意的是草民的孙女曦竹，她不忍城外百姓流离失所，托我给知州大人说了这个主意，幸好知州大人不嫌弃办法笨拙，采纳了，才有今日的成效。”
“你孙女是谁？”小郡王问道，他转起了酒杯。
曹院长面色一喜，竭力掩饰，忙唤曹曦竹：“曦竹，来拜见小郡王。”
曹曦竹礼仪周到，一看便知是书香门第的姑娘，她穿了新作的衣裙，烛火之下宛如晚霞绚丽。
小郡王轻笑一声，拿起刚刚转过的酒杯，倒上一杯酒，慢慢行至堂下，将酒杯举到曹曦竹面前：“可会喝酒？”
曹曦竹霎时脸上通红，小郡王高她许多，身上不知熏得什么熏香，一身黑金华服衬得他格外矜贵，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抖：“会喝酒。”
“喝了这一杯。”
曹曦竹接过酒杯，借着仰头喝酒的余光偷看了他一眼，压制住内心的颤动，这是小郡王第一次与她说话，她一定要留下好印象。
见她喝完，小郡王鼓了掌，往回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说道：“那几个在城外河边挑事的年轻人是问仙书院的？”
曹院长暗道不好，可在座的谁人不知，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他们平日一向乖觉，那日行事的确冲动了些，我已进行了惩戒。”
小郡王望了一眼门口的那桌，他们二人全然不在意这边的机锋，自顾自品鉴菜肴。
“姓元的，带你表妹过来。”小郡王喊了他们。
元襄之和隋妤君虽暗中留意他们说话，但没料到小郡王这时候唤他们，一时之间在座之人的目光全部落到他们身上。
“走。”隋妤君跟在元襄之后面，装作胆怯的模样，同他一道拜见小郡王。
“不必多礼。”小郡王拦住他们，而后负手于后，漫不经心对曹院长说道：“那日我亲眼所见，是问仙书院的学生推他落水，现在他人在这儿，你是院长，代学生道歉理所当然。”
“这。”知州大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小郡王此举真是、真是大道至简。
昨日二人落水大家只以为是场意外，没想到小郡王竟看到了是人祸，且无论他看到的是真是假，问仙书院都得忍下，曹院长需要攀上长公主这棵大树。
曹曦竹知道祖父爱面子，在这样的宴席之上给一个晚辈道歉，极伤他自尊，于是上前解围：“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如今出了事合该由我来道歉，算起来我也当得起那几个学生一声师姐。”
见小郡王没有露出不悦，曹曦竹转身面朝元襄之和隋妤君，躬身作揖：“今日曦竹代问仙书院学生向元先生、隋姑娘道歉，他行有误，乞君谅之。敢问先生可记得是谁的，我定当请祖父严惩他。”
如果他们不知道是谁推的，这事送点礼糊弄糊弄便能过去，至于小郡王那边，他最多只记得脸，对不上名号，到时问起来编个名字，也好解决。
可事实出人意料，元襄之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是高左安。”
曹曦竹此刻一口白牙死死咬住，恨不能立刻掐死曹左安，是高左安求到她面前，她才告诉他义士这个主意，眼下弃卒保车是最好的办法了。
“曦竹记下了，回去后与祖父商量如何惩戒他。”
“何必麻烦，此人有害人之心，从书院除名便是。”小郡王不耐烦，“若这种人当官了岂不是以后要祸害百姓？”
三言两语间剥夺了高左安的前途，如此便是权力的魅力，掌管生杀予夺。
知州大人胳膊肘碰了碰曹院长，及时打圆场：“小郡王所言甚是，问仙书院是问仙州第一书院，必不能叫这人坏了书院的名声。”
曹院长拱手称是，起身时看向元襄之眼神复杂。
元襄之无暇理会曹院长，因为小郡王的目光时不时落到隋妤君身上，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对方眼神里藏着的志在必得。
“都散了，我累了。”小郡王懒懒地吩咐大家。
大伙忙起身告退，有人在席上与小郡王说了话，路上万分欣喜，有人座位靠后还不曾露脸，遗憾而归。
隋妤君暗自庆幸，正打算后退，结果头上传来声音：“姓元的，你们二人留下。”
“多谢小郡王好意，只在元某的学生还在客栈等我们，其中有两人还不知我们平安归来，必是心急如焚。”元襄之拒绝。
“这有何难？”小郡王对门外的黑甲侍卫招手，“去客栈说一声。”
曹曦竹扶着曹院长离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三人，暗流涌动，气氛诡异，她收回眼神，思忖应付高左安，毕竟他送了不少银子给祖父。
元襄之：“现下再无旁人，小郡王不妨直言。”
小郡王眼神毫无忌惮，衣袖一挥：“我与她说几句话，你先出去。”
隋妤君仍是低着头，伸手扯了扯元襄之的衣服，示意他出去。
装也要装到底，她的眼神跟随元襄之，直至关上了门，依依不舍。
“看够了吗？不许看他！”小郡王的声音冰冷，“你为何要离开我？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不信！”
他的眼神不复清明，带着酒后的迷离，隋妤君意识到他是喝醉了，小心翼翼地后退。
“你怕我？”小郡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从来不怕我的。”
隋妤君眉头皱起，这熟悉的疼痛，可与醉鬼是无法讲道理的，她索性不装了，上手去掰。
她的挣扎让小郡王手下用力，将她抱如怀中，手掌还在她腰间乱摸：“红筝，你不仅学会反抗我，还丰腴了，将来跳舞可就不美，后面三日不许他们给你送吃食。”
隋妤君气极，想起跟在小郡王身边的前两年，那时她不过十五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夜里时常饿醒，会偷偷和丫鬟德音去厨房找吃的，谁知被人发现告诉小郡王，小郡王把她关在屋内三日不许吃饭。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小郡王只是喜欢她瘦弱顺从，容易掌控。在此之后，她会刻意少吃，饿了便喝茶喝酒，不能被他发现自己有长胖的迹象。
小郡王带着酒气的鼻息喷洒而来，隋妤君别过脸，右手摸上发簪。
“你为什么不说话？”小郡王动手去解她的衣裳。
下一瞬，隋妤君将发簪刺进小郡王的手臂，他吃痛松开了钳制隋妤君的手，后退两步，晃了晃脑袋，继而眼睛恢复清明。
他一脸不悦望向几步外的女子，她面容沉静，衣襟凌乱，右手紧握的发簪染红，鲜血正一滴一滴落下。
“你敢伤我？好大的胆子。”小郡王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小郡王酒后失仪，将民女错认成他人，欲对民女行不轨之事，民女自保而已。”隋妤君冷眼直视。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胆小怕生都是你装出来的。”小郡王忽然笑了，“你的性子一点儿也不像她，可惜了这张脸。”
“小郡王若是不喜欢这张脸，我可自行毁掉。”隋妤君举起发簪就要往脸上划，比起自由和钱财，脸上多道疤无足轻重。
小郡王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划脸的行为，思考片刻，问她：“要不要随我回京？”
隋妤君气极反笑：“小郡王这是看上我，要强抢民女？”
“我不嫌弃你和姓元的有关系，只要你以后跟在我身边，荣华富贵何愁没有？”小郡王目光锁住她的脸，说得很认真。
“不必了，民女无意高攀。”隋妤君拒绝得干脆，让小郡王自觉失了面子。
“从来没有女人会拒绝我。”小郡王身份尊贵，样貌英俊，无论是京中还是外地，他在女子之中极受追捧，没有人会拒绝他。
无意同他拉扯，隋妤君催促：“民女刺伤了小郡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郡王松开了手，隋妤君连忙推开几步，捂住脖子咳了起来。
“你为何不愿意跟着我？”
“如果小郡王口中的红筝姑娘泉下有知，你找了一个跟她长相相似的姑娘带在身边，她会作何感想？”隋妤君整理衣襟，懒得看他，“小郡王对她的念念不忘怕也是做戏演出来的吧。”
“不是的。”小郡王脸色大变，手臂上的鲜血落了几滴到地上，他眼神慌张，虚张声势，“她温柔娴静，不会怪我的。”
像是暗示自己，他不断重复“她不会怪我的”。
积压的过往汹涌而来，如同当初暗示自己她没有跳江自尽一样，可斯人已逝，只是他没有走出来罢了。如果他强迫留下眼前的女子，红筝自然会不高兴，这样做是羞辱她。
过了一阵，隋妤君开口：“既然对故人有情，何不放我走？”
小郡王听到声音，缓缓看来：“你叫什么名字？”
“隋妤君。”
“你走吧。”小郡王挥了挥手，朝上首座位走去，他想喝酒，喝醉了能让他忘记撕扯的情绪，忘记方才慌乱的心跳和对红筝的险些背叛。
隋妤君丢弃发簪，转身去开门，背后的男人如何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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