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夜宴（一） ...
-
他们没有忘记从河里叉到的鱼，清理过后，架在火上烤，长夜寂寂，火焰跳跃，二人心思都不在烤鱼上，导致鱼肉又干又柴，勉强下口。
月落日升，他们收拾好寻路返回，一直沿着河流往上游走，跨过溪涧，爬上山坡，终于在黄昏时分走到了他们掉下河的地方。
城外供灾民的简易住所像蜂巢般井然有序，士兵、布衣来往其间。
待他们走近，见到了在城门口翘首以盼的冯久年，他高高挥舞双手，飞快奔来。
“先生，隋姐姐，你们平安回来真的太好了。 ”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两个呢？”隋妤君问道。
“知州大人派了几个官兵沿江去寻你们，他们一道去了。”冯久年说起了落水之后的故事。
小郡王安然无恙从受灾最严重的乡镇回来，知州大人听到动静，把手上拟好的宴请名单塞进怀里，迅速带人在城门口候着。小郡王到城门口时，便看见葛潇潇三人来找知州大人帮忙救人，他想到与红筝相似的落水女子，提了句“多派几人”，知州大人连忙应下。
元襄之回头望了一眼，附近有不少问仙书院的学生探头看着他们，“那些人可有为难你？”
“曹院长来过，现在城里都在传问仙书院学生的事儿。”冯久年偷笑，“我们连夜写了告示，贴在问仙书院外头的告示栏上，第二天一早曹院长来这里找我，叫那些个学生与我道歉，对了，他还说等先生平安归来再带学生来向您请罪。”
“昨日推你的那人？”隋妤君示意元襄之，高左安正在与曹曦竹说话，面对着他们。
元襄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她点点头，昨日高左安站在冯久年身旁，有意无意引导人群挤过来，加上当时一片混乱，推了人也发现不了。
“道貌岸然。”隋妤君吐出几个字。
冯久年诧异：“居然是他吗？上午他和曹姑娘从城里带了好几位大夫来给灾民看病，忙上忙下的，一直在煎药、分药，没想到他心思这样狠毒。明明我们和问仙书院并无瓜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做它作甚？”
“读书人想脱白挂绿罢了。”元襄之淡淡说道。
高左安想借救灾义士搏个美名，那日大街上高声报出自己的姓名书院即是第一步，他没有在书院上课，反而时机恰好地出现在那里，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提前知晓此事。
昨日在河边闹了一场，虽然看上去葛潇潇几个占了上风，但强龙不压地头蛇，问仙书院在问仙州百姓眼中的地位不可撼动，高左安几人只要一日是问仙书院的学生便一日能享受这份荣光。在葛潇潇动手时，周围的百姓皆是看热闹，没有一个相助，说到底还是对明德书院有偏见。
隋妤君闻言，心下了然，安抚冯久年：“文人相轻，自古而然，这样的事你以后能遇到不少。”
冯久年一听，脑袋耷拉下来，对未来产生了一丝无力。
“元先生，隋姑娘？”曹曦竹瞧见他们，一脸惊喜：“你们可算是平安归来了，祖父还打算亲自去寻你们，被我拦了下来，他那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多谢曹姑娘挂念。”元襄之打断了她的话，不经意挡在隋妤君身前。
曹曦竹不解，元襄之是不让她与隋妤君说话吗？她正欲偏头去看隋妤君，后面传来了知州大人的声音。
“小郡王，这边请。”
小郡王面容冷峻，一句话也不愿意与知州大人多说，大步向前，行走间玄色披风微扬，十分英武，城门口众人纷纷行礼。
曹曦竹屈膝行礼，偷偷抬头打量他，却见黑色披风停在她跟前，是要与她说话吗？她慌忙低头，带了些羞涩，盯着眼前的玄衣下摆，云纹绣蝙蝠，金线闪烁。
“我见过你。”小郡王说话了。
昨晚小郡王住进别院，知州大人宴请了好些人为小郡王接风洗尘，祖父带她同去，原来小郡王记得她，曹曦竹更加羞涩，小郡王样貌英俊，她是极满意的，正欲打算开口回答。
“小郡王好记性。”元襄之应道。
嗯？小郡王问的是元襄之？元襄之居然认识小郡王，曹曦竹按捺疑惑，缓缓抬头。
“你让开。”
“小郡王这是要做什么？”元襄之笑着问道。
“你让她抬起头。”
元襄之偏头去看身后的隋妤君，她低着头，堪堪露出下半张脸 ，长发半挽，绿裙衣摆上沾了泥点，极为朴素的打扮。
“她是元某的表妹，胆小认生，还请小郡王不要见怪。”隋妤君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小郡王不理会他的说辞，直直走到隋妤君面前，右手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露出脸。
“红筝……”小郡王呢喃出声，寒冰凝聚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目光如画笔，细细描绘眼前人的容颜，眉眼唇鼻，无一处不像她。
隋妤君知晓他的性格，最不喜哭哭啼啼、矫揉造作的女子，很快酝酿出眼泪，挂在眼眶欲落不落。
元襄之见状，趁小郡王愣神，将她往后拉，脱离小郡王的钳制，而隋妤君顺势半倚在他怀中，肩膀颤抖，一幅被吓哭的模样。
“表妹不是小郡王口中的红筝，小郡王定是认错人了。”元襄之听到隋妤君让他配合的低语，再次解释。
曹曦竹疑惑更深，隋姑娘与之前所见的判若两人，也许是平民百姓害怕权贵，第一次见身份尊贵的小郡王一时被吓着了也情有可原。
“小郡王，元先生和隋姑娘昨日落水，历尽艰辛，现下平安归来还未来得及休息。”曹曦竹圆场，给身边看热闹的知州大人递了个眼神，不要请他赴宴吗？赶紧的。
知州大人收起神色，忙道：“小郡王，昨晚匆匆一叙招待不周，今夜下官在别院设宴，还望赏脸。”
小郡王右手负于身后，感受残留的滑腻触感，手感是一样的，好像比之前丰腴了些，他深深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隋妤君，说道：“你们两个一道去。”
话毕带着黑甲侍卫大步离去。
知州大人朝嘱曹曦竹丢下一句：“曦竹，你带他们来。”小跑跟上小郡王。
“他走了。”元襄之贴近隋妤君耳边轻声提醒。
隋妤君擦去残存的眼泪，迟迟没有转过身，小郡王居然能一眼将她认出，还让她去赴宴。以她对小郡王的了解，除了长公主不允外，他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会有疯狂之举。
“此宴你可能会一去不回。”元襄之见她的眼睛微红，虽然哭泣是装的，可眼泪是真的。
“若是避无可避，直面他何尝不是办法。”她轻声告诉元襄之，“大不了你翻墙救我出来。”
“二位随我同去？”曹曦竹微笑着邀请，她死死咬住牙齿让自己露出微笑，小郡王果然同传说中一样，喜欢姿容艳丽的女子，祖父的筹谋怕是要落空。
“曹姑娘，容我二人回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宴席之上多是贵客，恐污了贵人眼睛。”隋妤君扬起衣袖给她看。
衣袖上有几处破口，曹曦竹颔首答应，送他们回了客栈。
华灯初上，三人到了小郡王住的别院。
别院灯火辉煌，有丫鬟为他们引路，大厅内坐满了人，曹院长见到孙女，停下与友人交谈走了过来。
“曦竹，襄之，这位是？”曹院长目光落在他们身旁的女子身上，只见她穿了月白素裙，不施粉黛，唇色浅浅，仿若久病初愈之人，隐隐能闻到药草气味。
“祖父，隋姑娘是元先生的表妹，小郡王特意邀请他们二人来的。”曹曦竹说道，站到曹院长身侧。
隋妤君意味不明地看了曹曦竹一眼，对曹院长屈膝行礼：“妤君见过曹院长。”
“小郡王到。”厅外仆从喊道。
厅内众人分列两边，低头恭迎小郡王。
小郡王目不斜视落座主位，知州大人是个健谈的，席间引荐了不少人，小郡王有些不耐烦却耐住性子一一招呼，前往问仙州前一晚长公主叮嘱他要在问仙州要结交些有才之士。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提出舞姬献舞，小郡王敷衍点头，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他淡漠地看着舞姬步入厅内。
赤足挂银链，红裙半遮面，四肢纤长，曲线玲珑，小郡王先是目不转睛，看了一阵，眼皮又耷拉下来，乍看之下有几分相似罢了。
他一杯接着一杯喝酒，视线在人群之中扫来扫去，那个与红筝模样相似的女子，怎么坐得那样偏，都快到门口了。
曹曦竹一直关注着小郡王的神色，见他对舞姬露出极大的兴趣时，她的心都揪紧了，好在只看了几眼便开始喝酒，兴致不高，然后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门口那一桌。
丝竹声声入耳，美人步步生香，隋妤君饶有兴致地观赏舞姬跳舞，元襄之坐在她侧挡住厅内大部分人有意无意的视线。
“元襄之，你瞧中间那位舞姬是不是有些像我从前的打扮？”隋妤君悄声问他，看来问仙州藏龙卧虎，连小郡王的旧事喜好都能打听出来。
“往事不要再提，再吃一些。”元襄之夹了菜放于她碗中，她今晚也许有场恶仗要打，吃饱了才有力气。
隋妤君笑着一口吃下。
小郡王被晃了眼睛，一口饮尽杯中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