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黄昏》限时偶遇

41、第四十一章

　　措不及防被摸头，卫昶序差点没腿一软跌倒。
　　脑袋又下意识低下了。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身子，依旧蹲在宁钰慈面前，一直等到对方把手撤开，他才抬起一点头。
　　迅速瞥一眼眼前的人。

　　摸完对方的头发，看到卫昶序涨得通红的脸，感觉到室内逐渐令人觉得燥热的氛围，宁钰慈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他瞬间放下腿，站起身来，走到玄关。
　　“我先回去……写题了。”

　　“啊。”卫昶序如梦方醒般回头，来不及回味，也起身到玄关，“不多待一会儿吗？”
　　他说完，又看了看自己简陋的屋内陈设，道：“不论如何今天也是你的生日……怕你不喜欢太过仪式化，已经一切从简了，我看你今天心情一直都不怎么样，想着晚上可以多陪你一会儿让你开心起来，但只是这么短短……”
　　“不了，”宁钰慈没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已经换好鞋子拉开了门，“我已经很开心了。不用送，明天见。”
　　说完，他几乎不再给卫昶序犹豫的机会，将屋门关上。

　　卫昶序顿了顿，疾步到窗边。
　　他静静盯着那抹背影匆匆离开。

　　*

　　宁钰慈平淡的生日就这般轻描淡写地过了。
　　第二天两人在学校碰面，都心照不宣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只埋头干自己的事。
　　加上期末考的临近，那晚的奇怪氛围一时间没有人再提起。

　　报名海选的乐队综艺名字叫做《show！乐队》。
　　确认报名成功之后，被期末压倒的四个人彻底忙得没有一丝喘息空间。
　　好在海选时间是周五，下了课后直接开车过去正好能赶上。

　　宁钰慈在车上便戴好了口罩与假发，一到现场，就能看见打扮得各种各样的人，五颜六色的头发，他那头黄毛倒也不显得突兀了。
　　卫昶序一眼望去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蔷薇刺、骤冷，coldbeer也在，原本的三人变成了四人，似乎是找到贝斯手了。
　　但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和自己乐队的同伴沟通一会儿表演的舞台安排，没有人在闲聊。

　　这附近本是一个还没有完全修建好的公园，此刻临时搭了一个棚子，棚子底下坐着评委。
　　combustion到达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五支乐队表演结束了。
　　“最后一共能进几支乐队啊？”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许善宜讲话都变得小声。
　　“十二支。”居宥律答。

　　环顾四周，大致数了一数，许善宜愁眉苦脸起来：“但是这儿光数数就有三十几支乐队，我还看到不少别的城市赶过来的。”
　　“放宽心吧。”居宥律耸耸肩。
　　“谁让宁钰慈在排练的时候突然说什么这次我们必须成功入围海选……”许善宜吸了一口气，“我紧张！”

　　突然被点名的宁钰慈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默默道：“抱歉。”
　　见他这副模样，许善宜又挥挥手：“算了啦，没怪你，有决心也是好事，我也很少在排练或者演出的时候看到你这么有决心。”
　　“是啊，”居宥律也说，“第一次在宁钰慈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斗志。”

　　“别说得好像别人从来没认真过一样。”卫昶序冷不丁冒出一句。
　　这话把许善宜讲得一愣，反应飞快地做了个鬼脸，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学了一遍：“别说得好像别人从来没认真过一样。”
　　卫昶序：“……”
　　居宥律捧腹大笑起来。

　　宁钰慈见卫昶序维护自己被逗成这样，虽然心痒痒的但还是觉得好笑，也抿着唇弯了弯眼角。
　　“嘿，宁钰慈又笑了！”许善宜第一个发现。
　　卫昶序这次反应巨快地回头。
　　就连还在笑的居宥律都看过来。
　　被围观的宁钰慈：“……”他的笑意就这样僵在嘴角。

　　“您好，请问是来参加海选的选手吗？”有位工作人员在这时上前来与他们搭话。
　　居宥律很快点头：“是的。”
　　“先到这边来签个到登记一下。”工作人员马上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让居宥律跟在她身后，“然后我们这边会给您一个号码牌，每个人都贴在衣服上最显眼的位置，方便评委老师打分。”
　　“好。”居宥律再次点头。

　　剩余三人小鸡仔似的默默跟在身后，等居宥律签完到后领了号码牌走过来分给他们。
　　“海选现场还有这么个程序啊，”许善宜边贴号码牌边小声感叹，“真是新鲜。”

　　舞台那边传来音乐声，四人贴好号码牌后不约而同地循声望过去。
　　“键盘挺不错的。”宁钰慈听了一会儿，忽地开口评价道。
　　卫昶序看了他一眼，赞同地点头：“嗯。”

　　“那我们要不要再找个键盘手？”居宥律问。
　　“我会弹键盘，”许善宜在这时候说，“钢琴从小学到大，回头艺考还要考。”
　　居宥律愣了一下：“怎么没听你说起来过？”
　　“你们也没问啊。”许善宜说着，抬手指了指卫昶序，“就他来找我组乐队的时候问了，但目前创作的几首歌都用不到键盘，副吉他手更适合一点，所以就弹吉他了。”

　　见居宥律朝自己看过来，卫昶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知情。
　　居宥律默默给女孩竖起大拇指：“厉害。”
　　宁钰慈也跟着给许善宜比了个“点赞”。
　　许善宜被逗乐了，笑起来。

　　四人来的时间比较晚，因此上台演出的顺序也很靠后。
　　报到“combustion”名字的时候，卫昶序还看见一个评委老师偷偷地在打哈欠。

　　他们拿着各自的乐器上台。
　　鼓手搬鼓装鼓通常都比较耗时间，居宥律独自在舞台后面忙碌，剩余的三人就低头检查自己乐器是否音准，以及设备连接是否无误。
　　全都准备好后，站在舞台最中央的许善宜给工作人员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舞台下面，阿坤和方程带着coldbeer另外两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望着他们在鼓励地笑。
　　说起来，combustion第一次车祸现场一般的演出，阿坤和方程当时也在场。
　　而他们演奏的依然是最熟练、不会出错的那首《燃烧孤独的骤雨》。

　　*

　　“你们是我今晚看到过最青春、最有活力的一支乐队。歌很好听，词也写得非常符合你们这个年纪，有思想。总体不错。”
　　“但表演的观赏性、乐器的协调搭配上还是有待进步。”
　　“你们每个人都还是有点太呆，放不开，可能因为年纪比较小吧，缺乏带动观众情绪的经验。”
　　“还有主唱，可以更有力量一些。心态也还需要磨炼。”

　　这是评委老师的评价。
　　海选一共入围十二支乐队。
　　最后打分排名公布的时候，蔷薇刺在第八，coldbeer第六，骤冷第十四，combustion第十三。
　　一步之遥。

　　在主持人念入围名单的时候，卫昶序便看到宁钰慈的手一直在捻着衣角。
　　他第一次在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看见紧张的情绪。
　　卫昶序能明白这一次海选对宁钰慈来说意味着什么。

　　宁钰慈应该是下定决心想要反抗他的父亲，才决定报名来的。
　　他想坚持自己的梦想。

　　但，好像失败了。

　　报完名单，主持人宣布大家可以离场。

　　“卫昶序呢？”
　　“找评委核对分数去了。”
　　“……我们跟第十二名是不是只差了五分啊？”
　　“是的。”
　　“救命……这简直是全世界最可惜的事情。”
　　许善宜垂头丧气地说。
　　居宥律脸色也有些失落。

　　宁钰慈感觉到自己走路的步子都有些飘。
　　他望向前方，感觉一时间仿佛失去方向。

　　“等等，稍等一下——”
　　主持人突然再次响起的声音叫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他一手拿着那张“宣判命运”的成绩单，一手拿着话筒，满脸通红地说：“收到通知，排名第十一的红苹果乐队刚才临时宣布解散，退出比赛，因此原排名第十二的牛皮纸胶带乐队排名第十一，晋级；原排名第十三的combustion乐队目前排名第十二，晋级。其他乐队名次保持不变。”

　　周围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而刚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耳光，这会儿又吃了一口甜枣的许善宜等人均怔愣在原地。
　　宁钰慈下意识地往评委席的方向看去。

　　阿坤走上前，一巴掌拍在卫昶序的肩膀上：“臭小子，跟不跟哥几个一起去吃夜宵？”
　　但卫昶序的心思明显完全不在这。
　　他在消息宣布的第一时间，朝宁钰慈看过去。

　　晋级了？
　　真的？

　　宁钰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旁的许善宜和居宥律激动地把他抱住，三个人傻乎乎地抱成一团，居宥律还在冲不远处的卫昶序招手。
　　卫昶序大步走过来。
　　然后变成他们四个人傻乎乎地抱成一团。

　　“真的晋级了。”卫昶序见宁钰慈一脸呆滞的表情，有些好笑地凑上前去耳语道。
　　宁钰慈闻言抬起眼。
　　他们目光交汇。
　　卫昶序对宁钰慈弯起嘴角笑。

　　然后，宁钰慈也笑了。

　　“我要去大吃一顿庆祝！”许善宜说。
　　“走，现在就去！”居宥律附和道。
　　周围也有晋级的或被淘汰的乐队，发出恭喜他们的声音与细碎的掌声。

　　“嘁，捡漏乐队。”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撕破眼前的和平。
　　combustion四人皆是一愣。

　　卫昶序循声扭头看去。
　　是骤冷的吉他手。
　　嘴很贱的那位。

　　蔷薇刺的吉他手听见这句话后在不远处冷笑了一声。
　　骤冷的吉他手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说什么呢？”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宁钰慈是第一个开口的人。
　　“就是！说什么呢！”许善宜也马上帮腔，但很快被居宥律拉住。
　　卫昶序原本心中升起的怒意被这一声打断，他回头看一眼满脸寒霜的宁钰慈，下意识挪了一步，挡在宁钰慈身前。
　　但被宁钰慈伸手拨开了。

　　“你们乐队的贝斯手在第二节副歌的部分明显慢了四分之二拍，solo时的击勾弦也有弹错的部分，主歌就不说了，更是灾难。”宁钰慈一遍冷脸说着，一遍步步走到卫昶序的身前，站定，“就算红苹果不退出，也轮不到你们。至于吉他手——”
　　他一口气几乎不停地说到这，顿了顿：“推泛音的瑕疵也太重了，不确定是不是你们编曲的问题，弹得跟手指甲划黑板似的，单从技术上就差了我们乐队吉他手一大截。有机会给我们，我们是幸运的，而你们，机会都不配有。”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骤冷吉他手彻底怒了，脸上表情狰狞着就要挥拳上来。
　　宁钰慈偏过脸想躲，但那一拳已经被卫昶序从他身后伸出的手给挡下。
　　“羞辱你的话还想再听一遍，你是抖m吗？”卫昶序有些好笑道。

　　“说得好！我陈智见实名制为你们鼓掌！”蔷薇刺的吉他手说着，“啪啪啪”得很用力拍了好几下手。
　　“他妈的死贱人——”眼看着骤冷几个人都要暴走。
　　阿坤和方程，还有蔷薇刺那几人这会儿一拥而上，把combustion四人护到身后。
　　伴随着边上其他人的劝阻“别打架别打架，有话好好说”，几位成年男性把骤冷那几人通通摁住。

　　在场的都是乐手，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宁钰慈的话，说明他说得其实就是对的。
　　而骤冷这支乐队的几人早在滚圈里臭名昭著，基本上和他们接触过的乐手都会和他们留下一些过节。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不管熟不熟悉，都在帮着combustion。

　　最后是海选场地的安保闻风而来，把骤冷几人稳住，剩下的大伙趁着机会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了。

　　*

　　“宁钰慈可以啊，这么专业的。”站在路边等车之际，阿坤给宁钰慈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看上的贝斯手。”
　　一句话成功惹得两个人不爽，在他一左一右站着的卫昶序和coldbeer新贝斯手不约而同地抬脚往他屁股上踹。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妈的你们两个——”阿坤被踹得往前一趔趄，差点踹了个四脚朝天，回头骂骂咧咧，“卫昶序，周强，小心我给你俩一人一脚踹废了。”
　　卫昶序没理他。
　　周强则对他做了个鬼脸。

　　阿坤等的出租车到时，居宥律也正好把车从停车场开到了卫昶序他们跟前。

　　“真的不去一起吃夜宵啊？”阿坤摇下车窗问。
　　“不吃，”卫昶序上车前回头瞥他一眼，“跟你的新贝斯手好好巩固感情吧。”
　　说完，他关上了车门。

　　居宥律的那辆保时捷扬长而去。
　　“操。”阿坤低骂一句，坐回座位，无语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宁钰慈生气了……连卫昶序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