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我都在》Moonye

8、夜明

　　暑假第三周，七月中旬。

　　黄瑶窝在白金瀚包厢的沙发上，第一万次后悔自己轻率的决定。
　　包厢房间里放着音乐，鼓点热烈。来的人不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她本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何况是这种场合。

　　几天前，徐青焰给黄瑶发消息，邀请她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本以为就是几个好友坐在一起吃个饭，唱个生日歌，毕竟看外表，他是应该这么过生日的人。黄瑶完全没想到，徐青焰会直接搞出一个派对，地点还选定在了白金瀚。

　　两个人的八卦成了派对的重点调侃内容。
　　从派对一开始就不断有人往她身边凑，假模假意地劝酒。

　　徐青焰替她挡了几杯酒，黄瑶自己也喝了不少。她不是个酒量好的人，这么几杯下去，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
　　眼睛蒙上了层水雾，视线变得模糊，周遭的声音却因此被无限放大。

　　酒杯碰撞，清脆之中夹杂着浑浊的笑声，旁边有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时不时会爆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起哄声。服务员出入的很频繁，门开开关关。
　　吵得人心烦。

　　又在沙发角落待了会，觉得还是没办法忍受这样的氛围，黄瑶站起身，刚想借口上厕所出去透透气。

　　“黄瑶，你也要玩吗？”一个面熟的学长叫了声她名字，不等她拒绝，他就站起来，往旁边挪了个位子，“你坐这里吧。”
　　接着，有人把徐青焰扯了过来。那个学长就立马站起身，笑嘻嘻的，将徐青焰按在他的新座位上。

　　黄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也不好再驳面子，只好坐下，计划着玩一把再借口出去。
　　想着也不算晚。

　　面前是空酒瓶，简陋地固定在了桌上，旋转之后，瓶口对着谁，谁就得选择一个真心话或大冒险。
　　极其简单的游戏规则，玩的就是一个八卦和心跳。
　　前面几轮，都有惊无险度过。

　　酒瓶第五次转动时，瓶口对准了徐青焰。
　　旁边立刻有人起哄，视线不由分说落在黄瑶身上。

　　“大冒险吧。”他笑笑，嗓音清润，依旧是那副公子模样。

　　身后传来门开的声响，服务员又进来了。这都第几次了？
　　这样的氛围环境里，她竟然还能分心去想这些无关的事。

　　瓶尾指着的那个人负责出题。
　　“选一个在场的人表白！”

　　指向性十足，哄笑声更甚，似要将她淹没。

　　“黄瑶。”
　　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却不是旁边的人。

　　黄瑶抬起头。
　　包厢里灯光杂乱，隔着重重人影，黄瑶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唐小虎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印象里，这好像还是头一回。他摆出一副陌生人的架子，仿佛两人的关系，只是第一次见面的KTV老板和客人。
　　“前台有人找你。”

　　没人再阻拦，这次她很顺利地出去了。

　　听筒搁在旁边，座机亮着灯。黄瑶走过去，拿起放到耳边。

　　嘟嘟嘟。
　　只有忙音。

　　黄瑶疑惑地回头，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借口。
　　撒谎后的唐小虎倒一脸坦然，一点没有心虚的样子。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几秒后。

　　白金翰前台的座机电话铃声响起。
　　他还不咸不淡地补充了句：“有人找。”

　　没理会他小孩子般的幼稚把戏，黄瑶将听筒拿起又放下，铃声被她摁灭。
　　“你有事吗？”相比起上一次的见面，她态度称得上冷淡至极。

　　“要回去的话，给我发消息，我今晚都在这。”
　　对着她的背影，唐小虎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一打开门，参杂着酒精的空气铺面袭来，酒劲慢慢地上来了，感觉出自己的不清醒，再待下去，不知道还要被灌几杯。
　　整个派对她除了徐青焰几乎没有相熟的人，而他们大多也像是把她当作一个消遣。

　　如果想离开，可以回去说是家里人的催促电话。如果想继续玩，也可以说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给她找了个很好的台阶，得以轻松地从那个地方脱身。

　　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黄瑶最终下定了决心。

　　-

　　看着她身影走进包厢里，唐小虎也没走，就倚在门口。他指尖夹了根烟，抽得心不在焉。
　　几小时前，有人跟他说看到了黄瑶在白金瀚。

　　两人自从勃北那次之后，就没再见面，彼此之间也没有联络。
　　黄瑶在单方面生气，这种时候应该不会想见到他。

　　可他想见她。
　　挂了电话，唐小虎立马丢下手里的事情，开车就往白金瀚赶。
　　问了服务生，知道了她的包厢号。

　　不该把隔音做这么好的。
　　记不清是第几次冒出这个念头时，恰好走过来一个服务员。手里端着要送进去的酒水。他一把夺了过去，对上服务员震惊的眼睛，才后知后觉解释了句。

　　“我来送吧。”

　　十二瓶酒，他分了六次送进去。

　　前五次，黄瑶都窝在沙发角落，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第六次的时候，他推门进去，看见她被围在中间，四周都是起哄声。
　　和她真正的同龄人在一起，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唐小虎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希望的。
　　而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接受。

　　烟在指间燃到尽头，指腹处传来微微灼热的痛感。他把烟掐灭，刚准备走去找一个烟灰缸。
　　身后门咔哒一声打开，黄瑶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