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有了主角光环后[快穿]》如果月亮还没来

3、第三章

　　而此刻，正道之人所议论着的——顾千枫，正随着厉霄踏往魔界。

　　厉霄带着顾千枫破开了正道与魔教之间的结界门，踏上九转之地，回到了魔教的幽冥之境。一踏入幽冥之境，顾千枫背后的吟霜便如炸了毛般，发出清越的剑鸣声，几乎要脱剑鞘而出。

　　这里，有冲天的血腥味。

　　这里，有无数的厉鬼在尖利地哀嚎着。

　　血水翻滚，像是煮沸了般，“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血池之下，无数具枯骨，无数怨鬼伸出手，又徒劳地被血水淹没。

　　这里是厉霄修炼的地方。
　　亦是，魔教。

　　顾千枫这才想起吟霜原取自寒霜陨铁，是凝聚了一丝上古神将千邪的战意才炼制而成的，对于妖邪鬼物天生就有敌意，何况是入了这妖邪鬼物的大本营？

　　顾千枫将背后的吟霜剑取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剑身，安抚一般低声说道：“无事，无事，我这就将你收入乾坤囊中。”

　　剑身停止嗡鸣，讨好地蹭了蹭顾千枫的手指。

　　厉霄瞧着这一幕，冷嗤了一声，挥了挥红色的衣袖，飞身坐上了血池中央的座位上，高高在上的睥睨着顾千枫，似是随口一问：“为何会叛出正道，入我魔教？”

　　“我想打败一个人，他名为陆鹤来。”此刻，顾千枫的束冠乱了，满头的墨发披落肩头，五官好似上好的丹青手在墨纸上晕染开，再一笔笔描摹出神韵，如竹如兰，姿仪蕴雅，只是唇角溢出来的血丝却平添了一份靡丽，“正道既不能帮我达成所愿，我便只好入魔道，望师父助我。”

　　厉霄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没骨头一样斜倚在座椅上，倒是被顾千枫的话挑起了几分兴趣：“好徒儿，你想要为师如何助你呢？”

　　“徒儿想同师傅一般，修习鬼道。”

　　厉霄唇畔的笑意不减，眼底却沉着寒星，脸上的笑容嘲弄至极：“可你知道鬼道究竟该如何修习吗？”

　　顾千枫是知道的。修习鬼道，需入百鬼阵，以血为引子，以肉为供养，奉上自己的血与肉，引来百鬼撕咬、啮噬，方可以自己的身躯为容器，修成鬼道。但反派顾千枫却是不知道的。

　　因而顾千枫垂下鸦羽般的眼睫，轻声说道：“徒儿不知。”

　　顾千枫的这一句“不知”，仿佛将厉霄的记忆又拉回了过去，拉到了当年的桃花坞中。

　　三月，桃花灼灼，一阵微风吹过，花瓣便如雨般飘落下来，落了人一头一脸。有小贩在沿街叫卖着桃花糕和桃花酒，热腾腾的桃花糕散发出来的甜香不住地往孩童的鼻子里钻。

　　小小的厉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桃花糕，另一只手心满意足地牵着他的娘亲，那是他最开心的一天——素来厌恶他、从不拿正眼瞧他的娘亲，还是第一次主动带他出来玩，还给他买了他喜爱的桃花糕。

　　只顾着开心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娘亲眼底的疯狂与恨意。

　　他娘亲引他入了这幽冥之境。一棵棵盘虬错节、树冠如海的榕树遮蔽了天日，这里阴冷、幽暗，盘踞着各种见不得光的妖邪鬼怪，耳中听到的尽是凄厉的哭喊声。

　　厉霄下意识地往他娘亲身侧缩了缩，他娘亲却狠狠钳住了他的肩膀，满眼的恨意触目惊心：“你这个小畜生，终究还是被我骗出来了吧！他想通过你来拿捏我、牵制我，可这怎么可能？我一想到你身上流着他的血，就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小小的厉霄被吓得直哭。

　　他娘亲却突然笑了出来，满脸的温柔，好像适才的狰狞面孔全是他的错觉一般。她轻轻地抚了抚厉霄的头，语带笑意，宛如一个真正的好娘亲：“霄儿，你知道这血池底下是什么吗？”

　　厉霄愣住了，桃花眼中还噙着眼泪，却一脸天真：“孩儿不知。”

　　下一秒，他便被他娘亲推入了这血池之中，顿时，他的眼前一片猩红，铺天盖地的血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听见他娘亲说：“那你便替娘看看吧！”

　　仓皇之中，他抓住了他娘亲的衣角，艰难地浮了上来，紧紧攥住了他娘亲的衣角，脸上的表情害怕而无措——娘亲为什么就是不喜欢霄儿呢？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对霄儿呢？是霄儿做错了什么吗？可是霄儿一直都很乖啊！

　　厉霄艰难地浮沉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自己的娘亲，似是无声地说着“娘亲，救救我，救救霄儿······”

　　他娘亲慢慢蹲了下来，厉霄的眼中浮现出希冀的光，却在下一秒，他娘亲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握住衣角的手。

　　最后的小拇指他握得很紧，握到关节处都泛白了。他娘亲没能够掰开，便硬生生地砸断了他的小指。钻心的疼，可是再疼也比不上他心里的疼。

　　他娘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去死！”

　　听到这句话后，厉霄愣住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融入这血池之中。他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被血水淹没。

　　对不起，娘亲，霄儿当真是不知道。

　　厉霄从不允许旁人在他面前提到过去，提到曾经那个令他讨厌的弱小可怜、只能等待别人施与同情的自己，而此时此刻的顾千枫却偏偏再次让他想起了那段过去，那段他从不愿意回想起的过去。

　　厉霄猛地伸手，将顾千枫挟来自己的面前，轻轻用手摩挲着他的脖子，像是情人之间的抚摸，但其中凛冽的杀意只有厉霄自己知道。

　　这样澎湃的怒意，有多少年未曾有过了？而今却被面前这人轻易勾起。

　　是啊，他不知。

　　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少年，何其天真，他以为这世界都是纵着他的。不过是一次比试失利，于他眼中，便好似天塌地陷一般。他如何能知道自己是从怎样诡谲的地狱之中爬出来的，又是怎样从炼狱中爬到今天的位置。

　　不过，他不知，无碍；因为自己很快便会让他知道。

　　厉霄眼底的寒意刺骨，他猛地揭开了自己的青鬼面具，一半秋水为神玉为骨，俊美宛若神祇，不似凡人；而另一半却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伤疤，旧的未愈，又添新痕，那是厉鬼啮噬过的痕迹，世间无药可愈。

　　这样的一张脸近在眼前，对比和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厉霄扬起一个恶意的笑，衬着那鬼魅的半张脸，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修习鬼道，就要入我的百鬼阵，被百鬼咬噬，伤处永生永世都不得愈合。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修习鬼道？”

　　顾千枫愣住了，再如何去看剧情描写，也不如正面直对带给人的感受更深。

　　厉霄的手握住顾千枫脖子的手悄无声息地收紧，这么些年来，顾千枫是第一个瞧见他伤疤的人，在顾千枫看到的那一刻，他便不打算让顾千枫再活着出去。

　　危险如同一条悄无声息的小蛇，冰冷地攀爬上了顾千枫的脊梁，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

　　顾千枫满心里想着的念头都是，自己一会也要走剧情、承受被百鬼咬噬的痛苦，仅仅是看描述都知道那一定很疼。但究竟是疼到什么地步呢？

　　想到这里，顾千枫抬手抚上了厉霄脸上的伤疤，声音里藏着微微的颤抖：“师父，疼吗？”

　　厉霄想过顾千枫会被他脸上的伤疤吓得屁滚尿流，也想过他会吓得要命却仍然要对他阿谀奉承，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千枫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怜悯？心疼？嗤，何其可笑，他厉霄何曾需要蝼蚁的同情？

　　厉霄这般想着，但顾千枫的手却轻轻地抚在他的伤疤上面。来顾千枫指尖的温热气息，好似从被他触到的那一块伤疤起蔓延，在他的周身缓缓流淌。

　　厉霄分明觉得，自己那终年冰冷的身体，竟察觉到了些许的暖意。

　　而顾千枫那一句带着颤音的“疼吗”，更像是穿过了这当中几百年间的岁月，来到了当初那个无助哭泣的小厉霄面前，带着他当年希冀却求而不得的关怀，带着他当年渴求的疼惜的意味，轻轻地、缓缓地，如阳光般洒在了他的身上。

　　厉霄无意识地松开了扼住顾千枫脖子的手，皱了皱眉，像是刻意想要忽略掉这一瞬间他内心悸动，故意冷笑一声：“蠢材，几百年已过，还如何会疼？”

　　就算是当年他曾经疼过，曾经渴求过有人关怀，那又如何？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孱弱的孩童了。

　　“那么，当年呢？师父，你当年，疼不疼？”

　　顾千枫的这一句问话如同一颗不起眼的石子投入了湖心，在厉霄的心里掀起了层层涟漪。厉霄几乎维持不住脸上镇定的神情，指尖微颤地带上青鬼面具，背转过身：“不疼。”

　　没人心疼，又怎么会疼？

　　顾千枫却不信，慢慢地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怎么可能会不疼呢？一定很疼！”

　　很奇异的，第一次，厉霄明白了什么是被人心疼的感觉，温暖的、熨帖的、令人变得软弱下来的感觉。

　　厉霄本打算将顾千枫直接扔进自己的百鬼阵中去的，但不知为何，想到适才顾千枫带给他的温暖的感觉，他竟莫名有些不愿顾千枫变成同自己这般的冰冷模样：“你若想打败陆鹤来，并非只有鬼道能够做到，我会教你另一套功法。”

　　顾千枫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弄得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他们还好端端地在一起谈论着入百鬼阵究竟疼不疼的问题，下一秒就突然跳到了他不用入百鬼阵。

　　顾千枫自然是不愿意随意去更改剧情的，他担心会因此引起蝴蝶效应，连忙说道：“师父，徒儿愿意修鬼道，徒儿也愿意入百鬼阵。”

　　“为何？”厉霄嗓音冰冷，他素来讨厌被人拒绝，无论是何原因。

　　“师父你不是也修习了鬼道，入了百鬼阵吗？我是你的徒弟。师父可以做到的事，徒儿亦可以做到。”

　　厉霄从未收过徒弟，此时此刻，听着顾千枫那句“我是你的徒弟”，竟有种莫名其妙地被取悦的感觉，他从小到大拥有的东西并不多，而今，他却有了一个，属于他的，徒弟。

　　纵然如此，他说出口的话也不可被忤逆，厉霄冷声道：“我是你的师父，你敢违抗师命？”

　　“不敢。”顾千枫无奈道。

　　第二个主线任务进展得不顺利，顾千枫便想去打探一下第一个主线任务进展得如何。

　　因而第一日一早，顾千枫便辗转去了正道云集的地方——聚宝市集。这里是修真界消息最为灵通、买卖最为热闹的地方。

　　顾千枫用帷帽遮住了自己的脸，同那市集上的小贩随意聊了起来：“近日，修真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有啊！云霞真人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不是她的道侣的，而是他道侣的朋友的弟弟的；古意道人打坐修炼时，竟然将陪伴他七百多年的木鱼给敲碎了；还有······”那小贩情绪低落下去，“玄境门的二长老，听说去了。”

　　“怎么去的？”顾千枫感觉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他明明将还魂丹给二长老服用了，怎么会没用呢？

　　说到这个，那小贩脸上的神情便立刻义愤填膺起来：“是玄境门的亲传弟子顾千枫所为。据说他叛出了正道，同魔教勾结在了一起，还杀了二长老，实在是可恨！”

　　闻言，顾千枫便询问起了系统：“莫非是你原先给我的还魂丹无用？否则二长老为何还是故去了？”

　　“绝不可能，系统给的药绝对货真价实。”系统146有些委屈，转念间又想到了什么，“肯定是掌门为了渲染你的罪行，让你在正道身败名裂，才故意谣传二长老已经去了的。”

　　顾千枫深以为然：“有道理。这消息如今流传得如此之广，我的主线任务一应是完成了吧？为何还没收到系统的通知？”

　　“应该是完成了。”系统146也深深地不解，“但是奇怪的是，我这边显示任务还未完成，可能是宿主你的恶名在正道流传得还不够广吧！宿主不妨先回去跟着厉霄修炼，现先参加试炼大会再说。”

　　顾千枫微微颔首：“也只好如此。”

　　顾千枫正欲离开，转头却瞧见了桃花糕，想到了书中对厉霄的描述——“幼时的一块桃花糕，困住了他的一生。他只道那是娘亲给他的蜜糖，却原来是砒霜。”

　　顾千枫心头微动，上前去寻那小贩买了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