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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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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满街洒遍了迎亲用的红纸喜糖:“一撒荣华并富贵,二撒金玉满池堂,三撒三元及第早,四撒龙风配呈祥。”
沿街的小孩子们正跟在送嫁队伍的后面起哄:“新娘子来咯,新娘子来咯!”一边起哄,一边跟在喜轿的后面捡糖。
在鞭炮烟雾弥漫之中,两个妇人搀扶着一个身形窈窕的新嫁娘下了花轿。新娘子盖着大红色的牡丹红盖头,螓首低垂,一副羞不自胜的模样。待到那新郎过来,两人各执喜花的一端,那新娘子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新郎的后面进了内堂。
顾千枫瞧得新奇,待到那新娘子同新郎进了宅院的内堂、再也瞧不见后,便扯住了厉霄的衣袖:“师父,我们进去瞧瞧?徒儿还从未见过人成婚。今日先进去观礼,待他日我们成亲,也便熟悉这流程了。”说话时,一双桃花眼微弯,像极了一弯新月。月亮里,映着一个明晃晃的厉霄。
成亲,是厉霄所提议的。
那日,自幽冥之境回到魔教后,厉霄虽已将顾千枫将他当作陆鹤来替身一事、在面上揭过,然心中却并非毫无芥蒂,故而一回到魔教,他便冷冷地对着顾千枫开口道:“你既说你最爱之人乃是为师,那便证明给我看,证明给这全天下的人看。”
“如何证明?”
“七日后,同为师成婚。”厉霄狭长而幽暗的凤眸紧紧地盯着顾千枫,并未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厉霄以为会从顾千枫的脸上瞧到不甘、怨怼,但顾千枫却只微微错愕了一瞬间,很快眼底便漾起了笑意:“好啊,师父。”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此刻,顾千枫说起他们的大婚,神态亦是这般自然,自然得好似从始至终他们都是两情相悦;自然得好似他亦同自己一般,如此期待着几日后的那场大婚;自然得好似他们之中从未横亘这正魔不两立、也从未横亘着一个陆鹤来。
在顾千枫笑容这般明媚鲜活地说起他们几日后的大婚之际,厉霄只觉自己心口熨帖温热,心中那总也填不满的缺口,在这一刻好似竟圆满了几分。
幼时,厉霄曾听教中老人说过这样一番话,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纵然如此,亦非全然不值得,总有那一二,会令你觉得,人世间走这一遭,是圆满的。
每每听到这种论调,厉霄总是嗤之以鼻——倘若当真如此,那他究竟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令悠悠苍天,如此薄幸于他?
然就在这一刻,厉霄却想着:倘若那十之八九的不如意,能换得一个顾千枫,亦是值得的。倘若这苍天给他一个如此多舛的幼时,只是为了在此刻,还给他一个顾千枫,他愿意同苍天和解。
厉霄反手握住了顾千枫的手,在衣袖的下面,两人的手毫无缝隙的、紧紧地牵在一起:“好。”
娶亲的应是大户人家,来送礼的人甚多,顾千枫同厉霄送上厚重的礼金后,轻而易举地便混进了内堂。
堂屋的正中心,一个大红色的火盆烧得正旺,火苗烧得很高,正舔舐着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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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站在火盆这头,而另一边,喜人正扶着新嫁娘,跨过那高高的火盆,吉祥话不停地往外冒着:“新娘跨火盆,瑞气满家门。阖家俱平安,带来聚宝盆。”
顾千枫凑近厉霄,小声耳语道:“师父,我们大婚便不必跨火盆了吧?徒儿听闻,民家跨火盆亦有烧掉晦气、驱除妖邪之意,但师父你细想,我们本身便是妖魔。那岂非成我们自己驱除自己了?”
厉霄唇角不自觉微扬,每一次从顾千枫口中听到“我们”,都令他心生欢喜,信口道:“依你。”
跨过了火盆,便开始了拜天地。
“一拜天地!”新娘新郎跪地而拜。
“二拜高堂!”
顾千枫又拉了拉厉霄的手,凑近道:“师父,我并未有高堂,只有玄境门的诸位长老,待我如亲生,但我已叛教,如何请得他们?这二拜高堂,不如,便略过去罢!”
“依你。”厉霄狭长的凤眸里噙着淡淡的笑意,无有不允。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礼成,关系亲厚些的,便去闹了洞房。而顾千枫同厉霄却在无声无息之间,悄悄地离开了。
当月已近十五,月满如盘,洒了一地银霜。
入夜,厉霄瞧着天上那轮满月,都觉是他们即将圆满大婚的预兆。
只是,想到了顾千枫白日里提到玄境门诸位长老时,虽面上不露分毫,笑道自己已然叛教,请不得诸位长老,但心中必定失落。
厉霄不愿顾千枫的同自己的大婚留下任何的不圆满,遂连夜唤来了楚云泽。
“教主漏夜唤属下前来,有何要事?”楚云泽跪在地上行礼,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莫非近日正道有何动作?莫非教主所谓的同那顾千枫大婚乃是幌子,实则是以此为契机,对正道发起总攻?
楚云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下便激动了起来,恨不能立刻领着魔兵而去,大展身手。
但下一秒,却听厉霄沉声吩咐道:“待本座同顾千枫大婚之日,本座无论你想什么法子,用毒、用蛊,抑或者是威胁,都要将那玄境门的诸位长老‘请’过来,听明白了吗?”
霎时,如一盆冷水,浇熄了楚云泽所有的雄心壮志。
就这?就为了这?教主竟让他一个堂堂魔教左使,去请那正道叛徒的前师父?那正道叛徒莫不是给他的教主用了什么蛊,否则他素来一心只有攻打正道和修炼魔功的教主何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等等。”厉霄突兀又改变了主意。
闻言,楚云泽停下了脚步:“教主可是改变了主意?”对上楚云泽期待的目光,厉霄缓缓开口道:“不必你去,本座亲自去。”
楚云泽:悬着的心,终是死了。
趁着夜色,厉霄朝着玄境门急掠而去。夜风撩起他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不一会儿,厉霄便到了那玄境门,却见那玄境门处处灯火辉煌,进进去去议事堂的人络绎不绝,似是在商量着什么要事。
厉霄隐匿了身形,同这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却听见议事堂内大长老那沉稳的声音:“此次千枫大婚,便是最好的契机。我们只需派人偷偷潜入魔教,同千枫里应外合,我已找好了对付那魔头的毒药,到时我们将毒药递给千枫。待那魔头身中剧毒、不得反抗之际,我们便先杀了他,再诛魔教。”
厉霄垂下眼睫,指尖攥得青白,但他想:他总该给顾千枫一个机会,听听顾千枫怎么说。
下一刻,他却蓦地瞧见了一个本该死了的人——二长老,笑着开口道:“此计划甚妙,如此,也不算辜负了千枫费劲千辛万苦潜入魔教的辛劳。”
好,很好!厉霄闭了闭眼,只觉气血上涌,一口腥甜的血被他狠狠咽下。
顾千枫,从未有人能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愚弄我,可笑我竟同个傻子一般,竟当真相信你同我一般,亦在期待着几日后的那场大婚!
不,应该说,你亦在期待那场大婚,不过,你期待的是,该如何在大婚之际杀了我,对吗?
这段日子里委曲求全同我虚与委蛇,想必于你而言,定是十分难熬吧?那便让我看看,几日后的大婚,你究竟要如何杀了我!
只是,原来从始至终,依旧无人爱我。
也是,苍天何曾幸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