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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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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千枫的眼中,厉霄同幻境中的小厉霄,虽是一人同体,但却又有所不同。
厉霄性情偏执、扭曲、极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故而当厉霄发现自己“背叛”他的那一刻,自己活下来的希望极其渺茫。
但小厉霄则不然。
自幼,他从他娘那里得到的从来只有谩骂、毒打、乃至虐待,从他父亲那得到的是漠视与欺骗,故而,他极端地渴望别人的爱。一旦得到,便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紧抓不舍。
令顾千枫觉得惭愧的是:他自认为自己在幻境中所给予小厉霄的,只是寻常人对待稚童应有的关爱与怜惜,但就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关爱,竟让小厉霄几次三番地同厉霄对抗,救了自己的性命······
望着眼前的厉霄,顾千枫摸不准他究竟是厉霄,抑或者是小厉霄,只觉得眼前之人神情瞧着陌生,竟不似他们中的一个,便试探性地唤道:“师父?”
适才,厉霄本欲杀了顾千枫,但就在他动了杀念的一瞬间,体内原本蛰伏着的心魔却开始死死地同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一丝丝、一缕缕的黑气弥漫开来,似一条条黑色的小蛇般往厉霄的识海中钻去,试图占据他的意识。
厉霄与他难分上下。
“蠢材,他最爱之人分明是陆鹤来!你不杀了他,是欲像条狗一般在他脚下摇尾乞怜,求他施舍你点爱吗?”厉霄怒极,“本座告诉你,本座不允!他爱的人既不是本座,那么本座便杀了他!本座决不允自己去乞求旁人的爱!”
一道童声在厉霄的识海中幽幽响起:“我只知道,当铺天盖地的血水淹没我时,将我从血池中抱出来的人,是他;当我满心厌弃自己,以为这世间无人在意我之际,将我自深渊中拉出来的人,是他。他说他怕疼,不敢去那血池第二遭,但我却分明记得,他是如何一步步自那血池之中将我抱出来的。”
“呵,他待你的好,同待旁人有何分别?你可知万剑窟幻境之中,他是如何一世一世地宁可自戕,亦不肯伤本座分毫,本座甚至信了他,信了他对本座的真心,可他却是将本座当成了陆鹤来的替身!他若不死,何消本座心头之恨!”说到最后,厉霄几近咬牙切齿。
“所以,你只是恨他不够爱你,而并非是你不爱他。”
“你以为你这般说,本座便会放过他吗?本座同你不一般,不是旁人给颗糖,便能轻易哄了去的稚童。”厉霄冷嗤一声,话语里多是鄙夷不屑。
“可是,我便是你啊!他确乎是只给了我一颗糖,然那却是我记忆中唯一的甜蜜。你知道那种被人喜欢时,手脚微微蜷缩的感觉吗?那是一种既觉得羞怯,又心生欢喜的感觉。你知道当有人用额头抵着你,好声好气地哄着你,一遍又一遍地说喜欢你的感觉吗?那是一种身在暖阳之下,周身温暖的感觉。”
小厉霄说得越多,厉霄心中的杀意越甚:“那又如何?本座不需要!本座偏要杀了他!”
此刻,这场身体的争夺已近尾声,终是厉霄占据了上风。
见争夺无望,小厉霄叹了口气:“你道你不需要,实则是因为你从未拥有过,不过这也无碍,你很快便会知晓这种感受了。今日,纵然是我之不存,亦不会让你杀他。”
下一秒,那心魔便自行溃散,丝丝缕缕的黑气顺着厉霄的识海钻了进去。
很快,厉霄的脑海中便多了一段童年时的记忆——血池之中顾千枫的舍命相救,抵住他额头说话时那温热的气息,幽冥之境推他走、却选择独自一人留下面对那些怨鬼······
厉霄阖上了那双狭长的凤眸,掩去了眼底浓烈的情感与深不见底的偏执。
待听到顾千枫的那一声试探性的“师父”后,厉霄才缓缓睁开眼,望向顾千枫的一瞬间,眼底浓重的占有欲如化实质。厉霄远远地望着顾千枫,问道:“你最爱之人是谁?”
“是师父你。”顾千枫笃定道,一双桃花眼温柔而坚定,他知厉霄最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亦不吝啬于说爱。
厉霄飞身过来,定定地瞧着地上的顾千枫,半晌,才将顾千枫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飞身回了魔界:“我知你是在骗我,但你最好、能骗我一辈子。”
厉霄将顾千枫带回了魔教,不日后,便传出了魔教教主将要大婚的消息,而新婚的教主夫人,正是顾千枫。
此消息一出,正反道俱是一片哗然。
魔教先替自己的教主委屈上了:“想我教主魔功高深,多少魔界女子芳心暗许,而今却要娶一个正道弃徒。我听闻,这个正道弃徒还并非一心向着我魔教,在秘境历练之时,还偷偷给正道弟子送丹药,被我教主发现了。这样一个用心不纯之人,教主怎能娶他啊!”
正道则更是愤懑不平:“千枫道友定是为了我正道才舍身饲魔的。不行,我等不能坐视不管,否则还有何面目称之为正道,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千枫道友?”
“你们有所不知,在幻境之中,千枫道友以一己之力,救我正道弟子数万,此后,又偷送丹药给我正道弟子,不想却被那魔头发现,不知经受了何等非人的折磨。而今,那魔头又想出这等歹毒的法子来折辱千枫道友。”
“千枫道友为了我们忍辱负重、打入魔教内部,但我们却也不能任由他一人牺牲,我们必须在大婚前,救出千枫道友。”
“我提议,我们应推举一位正派统领,带领我们剿灭魔族、救出千枫道友。”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万剑窟中,有一位弟子表现同样不俗,那便是云天宗的陆鹤来道友,听闻他被那魔头打伤,如今已然醒来,不如,便推举此位为正道统领,如何?”
“我看可。”
正道这边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进攻魔教,而魔教那边同样紧锣密鼓地,在筹办着婚礼。
顾千枫本同正道想法一般,认为厉霄是在借这场婚礼来羞辱他,以此来报复他的“背叛”,但很快他便发现并非如此,厉霄似是、当真对这场婚礼看重非凡。
厉霄就好似一个找到新鲜玩意的稚童,整日拉着顾千枫一道去人间采买,事事亲力亲为,丝毫不假借于他人之手。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便如同凡间最寻常的新婚夫妻一般,成日流连于喜铺、成衣铺。
成衣铺的店家还从未见过这般端丽俊朗的公子,这一见,还就见了俩,当下瞧得眼睛都舍不得眨,笑得合不拢嘴问道:“我还从未见过这般神仙人物,今日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咯!请问两位公子,是谁要制喜衣啊?”
厉霄气势本就摄人,怕店家害怕,顾千枫便先笑着开了口:“我二人皆制。”
那店家愣了片刻,便又笑着开口道:“两位公子是同一日娶亲吗?想必关系定是十分亲厚了。”
“确实亲厚。”顾千枫笑着肯定道,望向厉霄的一双桃花目流光溢彩,“只是我俩并非同一日娶亲,而是他要娶我,这关系,如何不亲厚呢?”
厉霄本以为顾千枫会对他同自己的关系有所遮掩,亦或者是不会宣之于口,不曾想顾千枫竟这般坦然地便说了出来,不觉瞳孔微颤,他细细摩挲着手上的衣料,却暗暗窥着顾千枫脸上的神情,却见顾千枫一派坦然,瞧着他的眼神满含笑意,竟不见半分勉强。
恍惚间,厉霄竟又有了那般被顾千枫全然爱着的感觉。
厉霄只觉胸口处有些热,又有些酸涩,心口处似是被人拧着,乱作一团。但更多的,是欢喜,让人恨不能让时刻静止在这一刻的欢喜。
“啊?”店家稍愣了片刻,很快便回过神来,“两位公子丰神俊朗,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连站在一起就甚是般配,看得人赏心悦目呢!不必管世人那些庸俗之言,依老婆子看,两人只要是真心的,何须在意其他?你等着,我这就去唤老头子来为两位公子量体裁衣,定为你们制出这最美的喜服。”
“多谢店家。”顾千枫笑着将银钱放入了店家的手中。
下一刻,厉霄亦学着他的样子,微微挥袖,那店家手中便多了无数块金子,沉甸甸的,店家几欲拿它不住。
“多了,多了,这位公子,制喜服实用不到这么些银钱啊!适才另一位公子给的已然足够了,您快拿回去吧!”那店家连连摇头拒绝。
“不必了。”厉霄双手负在身后,嗓音低沉,“多了的,便做赏钱。”
赏钱?她还没制衣,何来的赏钱?那店家心思活络,很快便会过意来,这位公子是在赏她适才所说的那番话呢!当下便笑意盈盈,不要钱的好话更是说了一箩筐。
订好了喜服,约好三日后来取,两人便沿着这凡间的街道一路闲逛。
逛着逛着,便逛到了一处娶亲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