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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残棋 ...
戚言望着他,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天子丧仪,傧相亦着素服。
不知是否因着出奔他国,颠沛过一阵,致使身形变得清瘦许多,素白衣饰又将他身上的阴翳气质遮去大半。
再换上那副自他长兄处习来的温润神情,依稀间似有几分光风霁月。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向戚言,唇角微勾时,俨然又是那个曾经的邵奕。
还是那副令人憎恶的样子。
双方各怀心思,互行了礼仪,半分多余的事也没有,各自挑不出错来。
默契得好似一句“别来无恙”的嘲讽也欠奉。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今停柩于殡所,二位请随我来。”
邵奕嗓音低沉,配上通身白衣,在这天子丧仪之中,颇显几分诡秘。
只是脸上不见什么悲悼亡者的哀思愁绪,倒像是自黄泉飘上来的一缕孤魂,用一双鬼魂的眼打量人世,估算着要用哪个替死之人,代他重返幽冥。
戚言心想,看惯了邵奕着华服锦袍,不曾想原来还是这白麻孝衣最适合他,不过也兴许是没见过他穿囚服的样子,指不定更为合适。
殡所四处堆着冰,甫一开门,便是寒意弥散。
天子所停的四重棺外洒了干炒的谷米,以惑虫蚁。
室内有暗香浮动,遮去了隐约尸臭。
邵奕于傧相一事做得极为称职,只除了相貌气质有如一具幽鬼,一应礼仪却十分严密。
天子灵前,襄国二人亦是礼节庄重,言行举止都挑不出半分错来。
丧仪本就幽阴之事,在场三人各怀心事,偏偏不动声色,唯有暗流涌动,气氛便愈加诡秘。
天子丧仪繁琐,行完一套礼仪耗时甚久,亦非一日可结。
当日礼节行完后,王宫中的侍从将他们引到一间宫室门前,恭敬道:“请襄君在此歇息。”
“诸侯吊唁后,无需离宫吗?”戚言代闵煜问道,“留宿王宫,怕是于理不合吧?”
何况襄君乃是异姓诸侯,不入天子宗亲之列,留宿王宫更是名不正言不顺。
平白多出些变故,自然要问个清楚。
宫人垂下的头愈加低伏,显得更为恭谦:“邵大人特地嘱咐,明日礼仪自平旦起便要开始,恐襄君往来路途遥远,耽搁了时辰。”
戚言便说知晓了。
可那宫人并不离去,而是道:“戚大人歇息的地方另有一处,还请随奴前往。”
戚言与襄君互相看了一眼,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劳烦了。”戚言颔首。
宫人忙称不敢,低头向前带路。
襄君进入王宫,是带了护卫的,只是哭临时不能跟着搅扰天子安寝,此时出了殡所,依旧随行保卫。
戚言同宫人离去,自有两名襄国侍卫分派跟随。
为襄国安排的两处宫室又是相隔甚远。
行了好一会儿,方才到达。
“便是这里了,戚大人请,奴先告退了。”
宫人垂着头,步履细碎,匆匆离去。
戚言收回目光,将两名侍卫留在门外看守,自己则推门走入。
室内也是一派沉寂,与王宫各处并无不同,唯有一下下清脆的落棋声,不疾不徐地回响。
她绕过屋内的屏风,果然看见了邵奕。
不知什么时候换过的衣服,此时的邵奕不再身着丧服,而是换了一袭靛青色华袍,端坐案前,执棋摆着残局。
戚言走到近前,与他相对而坐。
正在此刻,邵奕手上的残局已摆好了。
他朝戚言邀请道:“这是你我曾下了一半的棋局,还请戚上卿赏光,与我了结此局。”
戚言扫了眼桌上的残棋,只觉得见之生厌:“有什么可下的?棋局虽了,恩怨未了,恩怨若了,万事皆休。”
两人早已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死局,倘若死局可解,必是一人身死,或同归于尽,届时人死灯灭,自然万事成空。
邵奕手上把玩着一颗白玉棋子,闻言却是笑:“阿言还没消气吗?你帮着邵盈那蠢货夺我王位,致使我被迫出奔,令我一无所有,不啻于死过一次,便算是报了仇吧。”
他放柔了声音哄道:“阿言,你向来宽仁,对我一贯是心软的,对吧?”
毒蛇放柔了身形,蜿蜒盘绕,惊悚之感半点未消,更是教人毛骨悚然。
戚言冷笑道:“邵大人怕是看错了我,鄙人一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否则怎能与你旧交呢?”
邵奕闻言,忽地笑起来,竟是异常愉悦似的:“是了,阿言与我同类,倘若有一日,我落在你的手上,怕是要受千刀万剐之刑。届时,阿言可会亲自行刑?”
戚言冷眼看着他,并不想答这疯子的话,也异常厌烦自己不消思考什么,就能明白邵奕所想。
他实际是不愿死的,也从不认为自己真会死在她的手里,假若那天真正来临,他必定惊恐万状,震悚非常。
可若是此刻告诉他,她必当亲手将他凌迟,却只会令他更加愉悦,愈加确信两人之间亲密依旧,连刻骨的仇恨也无人能够插手。
他更会想到,她平日里素来不爱沾血,却会因为他而日夜想着如何满手鲜血地肢解两人之间的仇恨,这就越发令他确信她对他难以忘怀。
而事实上,她对邵奕只余下厌恨而毫无亲切,更不希望他做如此误解,这种平白无故的自作多情,只让她感到万分厌烦。
然而邵奕半点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仍是自顾自地沉浸在那过往带来的错觉中。
用他那几乎有如实质的目光,描摹她面庞的轮廓,仿佛蛇信寸寸舔过自己紧紧缠绕的猎物。
“阿言,你我从来都是同类啊,如今你也孤身一人,我也孤家寡人,怎么不算同病相怜呢?”
戚言冷笑:“何曾与你相同?”
邵奕这孤家寡人是自己亲手争抢而来,她却是平遭灾劫。
邵奕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弧度诡谲至极:“有什么不同,都是我杀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不似人言。
戚言将手边的热茶猛然泼向他的脸。
邵奕不闪不避,烫热的茶水兜头泼了他满脸,又滴滴答答地滑落下来。
戚言冷声:“清醒了么?”
邵奕被泼了茶,却连眼睛都不闭,直勾勾盯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透着十足十的歇斯底里,在宫室中回荡。
戚言并不理会他,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
邵奕兀自笑够了,方才敛下神情:“阿言,襄国这么小,这么弱,怎配为你容身?回我身边来,我们一起将王室篡夺,一统中州,如何?”
身处王宫,还敢轻言这大逆不道的话,俨然不将王室与天下英杰放在眼中。
戚言抬眼瞥他。
天子丧仪期间,身为王臣,又是傧相,行走王宫之中竟敢擅自穿着这般艳丽华美的靛青衣袍。
仿佛这里并非王畿,而是曾经由他一手掌权的靖国。
乖张恣意,无法无天。
她道:“听闻天子弥留之际,钦点邵大人为辅政大臣,如此爱重,邵大人岂可辜负?”
邵奕扬起眉毛,似乎极其意外,他用一种新奇的语调说道:“阿言,你何时变得这么忠君了?”
他想了想,面露恍然之色:“说来,襄国的上卿,也是要天子册封的,阿言是顾念恩荣吗?”
尽管也只是名义上的册封,毕竟如今的天子,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他便允诺道:“我若为天子,必册你为天后,你我共治天下可好?”
戚言觉得可笑极了。
不论是过去所得的赏赐,还是后来的靖国,亦或是此刻尚在构想中的天下,他得了什么永远不忘分一半给她,好似只要这样就能长长久久地绑住她。
因为这是他想要的,他便以为也是她想要的。
在他眼中,她合该如他一样,漠然无情,唯有权势能动其心。
区区灭族之仇,与他怄气两日便该差不多了,怎能敌得过他给出的利益?
他企盼她也如他一样,是世所不容的怪物,如此,两人便能依偎在一起,靠着点似真不假的情谊,共同追逐些虚妄的理想,以劝告自己,一切尚有意义。
戚言嗤笑:“姬姓王室尚且弹压不了诸侯,你这乱臣贼子,还想篡夺正统,盗取九鼎吗?”
邵奕笑得意味深长:“我不能,加上你,未必不可。”
戚言忽然感到无趣。
倘若换一个人,她兴许还有闲心多劝两句,可眼前的却是邵奕,令她切实明白了什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起身向外走去:“邵大人只为了说这些,下回就不必费心见我了。”
邵奕坐在案前,目光冷下来,可嘴角仍含着笑意,仿佛多么温文,却不知正是这抹笑,令他显得愈发阴郁可怖。
“阿言留步,这是你的住所,若不想谈了,走的也该是我。”
戚言侧过头来看他,神情不大在意:“我本打算去寻我主君,并不在此停留,邵大人请随意吧。”
她步出房门,宫室里只留下先靖王一人。
邵奕独自坐在案前,目光落向面前的残棋,神色晦暗,变幻不定,忽地执起手边的陶杯,朝侧墙掷去。
一声脆响,陶片伴着茶水炸碎开来。
这声音,仿佛一下点燃了他的怒火。
靛青广袖一挥,将摆放许久方才成型的残棋扫落,玉石刻就的黑白棋子零落一地,声若雨打芭蕉。
“襄国算什么东西?”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唇畔的冷笑尽是不屑。
“那个闵煜……算什么东西?”
阿言不过是气他,拿这个闵煜来气他罢了。
无碍的,总有一日,她还会回来。
阿言只是还没有明白,他们从来都只有彼此罢了。
那你下章别破防哈。
*《礼记·王制》: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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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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