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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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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个很奇妙的旅程,它可以让你瞬间从天堂到地狱,也可以眨眼间将你从地狱拉回天堂。
温景也没想到异国他乡竟然能够遇到他。
温景张嘴想要回应他,却发现因为好久没说过话自己竟然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她歉意的向钟逾笑了笑,抿了抿嘴唇,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道,
“你怎么在这儿?”
说罢就觉得这话有些怪,很像某些暧昧事件的开头。
钟逾是江北钟家的小儿子,比她大上几岁,自小与母亲一起生活,大概是十岁的时候被接回钟家。
那时候温景父母刚好跟钟伯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温景也常常被带过去,算起来两人也并不是很熟,只是见过几面。
钟伯伯还半开玩笑着要温景照顾一下初来乍到的他。
彼时钟逾刚从母亲身边被接过来,像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
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有种时时应对攻击的准备。
温景当时觉得这个人很好玩,但是那时候的温景,好玩的东西太多了。
钟逾算不上最招人眼的一个。
自然就被她很快忘到脑后了。
然后没等到温景从各种有趣的事情里抽出精力发挥作用去履行钟伯伯的请托,钟逾就出国了。
据说是跟钟伯母不和。
当然,能够做到跟不是亲生的甚至是丈夫跟婚姻以外的另一个人所生的孩子和睦相处,对于钟伯母来说也确实是一件太过勉强的事。
就像温景妈妈现在这样。
或许像他们这种家庭,一方出走确实是个相当好的解决矛盾的方法。
之后两人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点头打个招呼的关系了。
温景记得他好像是在纽约修商科来着——那个妈妈现在在的地方。
据说当时钟伯伯还托了在纽约当教授的舅舅帮忙照看一下当时还小的钟逾。
也不晓得妈妈去纽约之后钟逾有没有见过她。
不过钟逾也算是争气,他天生是资本市场的好猎手,下手稳准狠且胆量大,大学没毕业便与同学一同创业,在华尔街玩的是得心应手,甚至已经开始进军国内。
听说钟伯伯对此颇为骄傲,有意让他回国接手一部分家族企业,只是似乎钟逾没有这个意思,一直以未完成学业为由没回来。
“来这边办点事,刚好碰到你。”
钟逾回答,简单的很像在街上偶尔碰到个老朋友。
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陌生与感同身受的同情,就像一个常常见到的老朋友,妥帖的分寸。
温景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之间并没有熟络到可以在这样突如其来偶遇下立刻进入畅聊的程度。
“需要帮忙吗?”
钟逾看了看她的行李,很体贴的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也不需要问。
在同一个圈子里,在事情真实发生之前,大概八卦都已经传出去了,更何况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完全没有保密的必要。
除了当事人,恐怕都不会有人落一滴泪。
只是温景现在心绪烦乱,迫切的想要跟原来那个圈子剥离开来。
“不必了。”
温景笑笑,装作很能自我管理的样子。
话一出口忽然觉得这样回答有些冷硬,她想,身陷现在这种处境的她应该更加妥帖的面对别人递过来的善意,她忙又找补道,
“我的意思是,嗯,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自己一个人其实也可以。”
钟逾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在钟伯伯面前稍微能有点好颜色。
只是温景一直觉得,那副好颜色也是一种伪装。
钟逾心思太多,藏得太深,跟他接触会让人有种莫名的胆怯。
“我来吧。”
钟逾没有理会她的推辞,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温景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温景近些年来学会了一个词,要乖,要懂事,否则会给别人添麻烦。
钟逾向前走了一步,意识到温景没有跟上来,无奈轻笑,
“放心。”
像是在无奈她现在如临大敌的防备。
温景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
不仅仅是因为她对他由来已久的害怕,更因为她自己就非常的乱。
“我的导师在这边参加一个圆桌会议,刚好带我过来看看。”
钟逾推着她的行李往前走,自然地向温景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温景四下看看,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只有前面挺拔的身影是熟悉的,无奈,只得跟上。
伴随着行李箱车轮汲汲拉拉的声音,像是给温景已然苍白的世界注入了一丝喧嚣。
我要换一个行李箱了,这个行李箱的车轮听起来已经不堪重负了。
温景这时已经快要迫近情绪的极点,脑子里在胡乱想着一些乱七八糟不相干的事情。
“嗯?”
注意到温景的心不在焉,钟逾转头看向她。
温景转过神来,他应该是不常受到这种待遇的。
但从外表来看,他身姿颀长,宽肩薄背,一头黑发干净利索,额前的碎发下,既有欧洲人的轮廓分明,也有亚洲人的柔和温润,在外国人中,也是相当受欢迎的。
温景注意到他的不悦,她才意识到钟逾也在同样勉强的进行着这场异国他乡莫名其妙的对话。
温景想自己应该也找点话来说一下,只是,这个时候的她没什么心情去说话,自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了。
何况,也不是她要主动开展的这场对话。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周围行人低低的聊天声慢慢涌动,偶尔一阵寒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吹的树叶上残留着的还未融化的来自冬天的雪花落到人脸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这是另一个城市的冬天啊。
说来也奇怪,直到这个时候,温景才像是完全进入现在的角色一样。
她忽然有些好奇,如果现在自己消失了,对于他,她,他们来说,是稍稍心痛比较多,还是松了一口气更多。
意识到自己又在纠结这个问题,温景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
这本不该是个问题。
温景低头眨了眨眼睛,将下巴埋进围巾里,躲开偶尔飘来的雪花,手掌在口袋里握了又放,她决定再原谅自己一次。
毕竟她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场景,所以不确定该如何处理这种事很正常,还是有这个权力去享受一下软弱的权力的。
默默低头走了几分钟,她才缓过心神来,决定还是跟旁边这个人搭话来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在伦敦呆多久?”
温景声音有些小,她很长时间没有跟人聊天了,她其实不是很确定这是不是个很安全的话题,因此说得有些忐忑。
“一周。”
钟逾很快回复,快得像是他们两个这几分钟一直没有停止对话。
“哦。”
自己开启的话题温景却不知道如何再继续下去,只好含糊道。
“额,那……那挺好啊,参加完会议还,还可以在伦敦玩一下。”
钟逾看了看她,声音低沉。
“嗯。”
空气又静了下来。
温景也不再说话,任由尴尬的气氛在他们两人之间流淌。
低头注视着一块块向后跑去的地砖,就好像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就能等到气氛自动修复。
这是她最近学到的道理,如果想要不让身边人失望,最好学会保持安静。
走了不知道多久,钟逾忽然停了下来,一时不查,惯性作用下,温景差点撞到钟逾怀里,靠着一些紧急制动才堪堪停下。
“太远了,我们还是坐车吧。”
钟逾向温景示意了一下路旁停着的那辆车,温景有些分不清这是建议还是要求。
温景抬头,看到一直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车子行驶到了眼前。
钟逾提起小箱子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里面的人心领神会打开了后备箱,他抬手将温景柠檬黄的小箱子装了进去。
温景看到拉杆上拴着的穿着碎花衣服的长辫子玩偶娃娃被狠狠压在了箱子下。
那是她八岁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她收到了好多好多礼物,唯独将这个留到了现在。
因为当时爸爸妈妈一起郑重其事的将它交到了温景手上,告诉她这是在妈妈怀孕时候拜托家里阿姨缝制的,爸爸妈妈将从她出生前到出生后所有的祝福都藏到了这个玩偶里。
温景很喜欢它。
每次看到这个都觉得自己也是被期待着的,虽然那份爱半路走丢了。
像是注意到温景直直的目光,钟逾在车前顿了一下,回身注意到了被困住的娃娃,便又伸手将玩偶解救了出来,端端正正放到了小箱子上,才将后备箱关上。
温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跟着钟逾上了车。
车上空气清甜,前调有种西柚的清香。
温景很奇怪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的车里充满着果香,不过这香气很合温景的口味,让她慢慢放松下来,温景默默记下这个味道,想着下次换香水时可以考虑一下。
钟逾上车后并没有跟温景说话,也没有问她的目的地在哪里,车子就这样往前开着。
温景也没有开口,她有些好奇,钟逾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像是有闲心会关心一个陌生人的人。
至于其他,她现在一个被温家扫地出门的人,也没有什么别的价值了。
钟逾好像有些忙。
钟逾跟司机交流了一下过两天的日程安排,又紧锣密鼓的接了两个电话,才有时间将注意力转向温景。
“之后就打算一直在伦敦呆着吗?”
钟逾将司机递过来的文件夹合上好好的放到一旁,冷不丁转头问温景。
“先在这儿呆着吧,这儿也不错不是么?”
温景已经好好的将心情整理好了,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笑了笑,回答道。
手指却不自觉的藏在口袋里揉搓大拇指,被流放的犯人怎么可能觉得流放地好,可是有选择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纽约。”
钟逾迎上她的目光,稍微思考了一下,斟酌着说道。
可能是纽约这个地方对温景有些特殊,钟逾的犹豫又让她听出一丝别样的意味,温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快速捉住钟逾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是她让你来接我的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