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笼[电竞]》栽落

2、2

　　包佳接过，还没回神地手微微颤抖着用纸巾擦干眼中的泪水，似想到还有来人，又将头微微低着，想保留她自己的体面。

　　戎奕静静任她一系列动作做完，无声地坐在包佳的对面。

　　“抱歉，刚才我进来有会了，看你睡得很安静没忍心打扰。”

　　戎奕的语气里透露出浓浓的歉意甚至夹杂着愧疚，即使引发她噩梦的源头与他无关。

　　不知是否因为他刚从阳光下走过的缘故，戎奕语气中也含着暖意，竟然稍稍缓解了包佳被攥住、紧绷的情绪。

　　包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讪讪回：“没事，经常做这梦也习惯了。”

　　戎奕盯着她眼前那张盛着绿茶的纸杯，眸光淡淡，没说话，起身去又重新将玻璃茶壶里冷却的水倒掉，重新泡茶。

　　水在壶里未开，无人说话，空气在暗中涌动着。

　　包佳的手指无节奏的点着沙发，漫无目的。

　　她因常人难敌的天赋被国外一家顶级战队瞧上并收入麾下，入行之后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由于她的加入，队伍的成绩像日出一样冉冉升起，界内有目共睹，纷纷预测她的队伍离夺冠也不久了。

　　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当时如日中天，接触CS的时间太长，越到后面她越能感受到一股很奇妙的能力。她能在脑海中模拟人物的运动轨迹，根据这个速度像喝水般自然、精确地追上他并将他打倒。

　　作为冠军的大热队伍，她将精力更多的投入在训练里，和戎奕自打那件事后就见面更少了。

　　进入决赛后太想拿下这个冠军了，她想顺着媒体的猜测，在大众对她们期望的眼中顺理成章地捧起奖杯。

　　这样的执念在从前某个时刻悄悄埋下种子，在她决赛空掉那枪输掉比赛后迅速反噬她，一念成魔。

　　她空掉那枪后心脏开始震震发麻，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但在镜头下人们却误解为她只是因为失败而有些激动罢了。

　　镜头是属于冠军的，她的失常无人探究，队友和教练也只是轻声安慰。

　　她回去后几天终于意识到她病了，她的情绪无常，脱离了她的控制了。

　　比赛完后就放假，无人知道她的状态。

　　最严重的时候包佳将自己封闭起来，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经理发现后带她立刻去就医，被她拒绝，她想一个人待着，其实当时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段最黑暗的时光，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清楚她整天浑浑噩噩，在床上就没下来过。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但想夺冠的念头从始至终没有放弃过，她还是想寻求帮助，但是她非常抗拒其他的医生。

　　犹豫了许久，抱着被拒绝的可能性，她向戎奕呼救，意外的是，戎奕没考虑就很快的同意了。

　　水在壶里咕噜咕噜地开始沸腾，戎奕抵着壶钮动作自然将泡好的茶倒入。

　　包佳偏了偏身，自然地打量起戎奕。

　　她被他粉粉的指甲盖吸引住眼光，包佳不自觉咽了口水。

　　真的如护士所说，他本来今天是去参加讲座结果取消而匆匆赶过来替她问诊的，他还穿着一身普通的白大褂。

　　戎奕坐着在泡茶，在她的视线只能看见上半身。在常人穿上略显臃肿的衣服在他身上也有着不同常人的气质。

　　他垂着头在斟茶，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此时他的神情。

　　倒了两个纸杯，他一手拿着一个，朝她走来。

　　戎奕和她一样，也是常年在室内久坐，所以肤色非常白。她生活在国外，而戎奕的眉骨挺拔与她见过的外国人相比也不显逊色，他饱满又红润的唇色打消苍白肤色下是否身体不健康的疑虑。

　　他不说话就像画里走出来的阴郁美少年，但包佳知道他冷酷外表下却有一颗默默无闻、不彰显炽热的心。

　　戎奕将冷掉的茶倒掉，递给她刚泡好的绿茶：“这杯冷掉了我就倒掉了。先喝口我为你泡的茶，尝尝看。”

　　包佳在他的注视下小小喝了一口，语气温吞：“挺清香的这茶。”

　　戎奕在她的评价下好像微微弯了唇角，眼中碎光一晃而逝，让包佳不经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戎奕也喝了一口，缓缓说：“听你说经常会做这个梦，梦的内容就是关于什么，能跟我讲讲吗？”

　　终于还是要提到这个话题，包佳忍不住捏了捏手指，脸上神情也慢慢染上痛苦。

　　“如果这对于你来说好很难办到，你现在也可以选择不说。”戎奕注意到她的神色，安慰的语气宛如涓涓不息的溪流无形中浸润她，“我们慢慢来，不着急的。”

　　包佳知道她要战胜她的心魔迟早要对面的，她慢慢摇了摇头，像是作出了巨大决定般，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很坚定：“我睡着后一直会浮现我空掉那枪操作的画面以及后面队友还有粉丝失望的脸。”

　　“他们一直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清楚，不过看他们的神色大概也是责怪我的话.....”

　　“在梦里，我感觉所有人都骂我，我很害怕，我觉得我是有罪的。”

　　包佳把梦境复述了一遍不知道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说完后埋下了头并双手捂住脸。

　　戎奕没说话，默默给了她一个抱枕让她抱着。

　　抱枕是一个黑色西方龙的卡通形象，摸上去手感极佳。她认识这个卡通人物，出自她最爱的动画，这熟悉感又抚平了她心里的恐慌。

　　“谢谢。”她轻声说。

　　“那你后面吃了我给你配的药，你感觉怎么样？”戎奕不想刺激她，不留痕迹地换了个问题问。

　　包佳回神了许久，才点头：“那是我第一次能感觉出来我失控的情绪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每日按照你的嘱咐服药后基本是没问题的，但是偶尔接触到相关的话题手或者心脏会忍不住发抖。”

　　“那是因为你现在的情绪由药物暂时控制住了，受到刺激还是会复发的。”戎奕为她解释，由于包佳垂着头，他俯身只能看见少女头上的发旋。

　　“可是我想快点重回赛场，这样避免不了会想起那场决赛。”包佳想到她的境地，心中无限悲凉，“一个选手的黄金时期没有多长，更何况我长时间不打训练赛，对比赛太脱节，这样长时间的等待下去只能是退役。”

　　包佳的眼神透露出着乞求，神态十分像刚出生羊羔，四肢无力却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站起来。

　　“你能帮帮我，告诉我怎么做吗？”

　　包佳现在又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仰头可怜巴巴望着戎奕，完全没有往日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的神态。

　　戎奕想到从前她的模样又对比现在，被她这样的眼神望着，轻咳了一声，喉头有些发涩，又喝了口绿茶润润嗓子。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但是我知道你很厉害，你会有办法解决的，对吗？”

　　包佳语气可怜，接着他的话说，生怕被否决，将戎奕视为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戎奕没反驳她，只是眸色沉沉，继续抿着唇喝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外面的阳光太热了，让她的心也开始受着照耀开始焦灼起来。包佳语气微急：“只要有办法能让我能快速回归赛场，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戎奕放下杯子，包佳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冷白色的肤色下，青筋夸张凸显。电竞选手的手都是出了名的好看，不过包佳想没有一双能比得上眼前这双手。

　　戎奕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根据你的情况，我有进行评估。”

　　包佳听见他的声线，宛如最后的成绩宣告般，她抬眼望去，撞进戎奕黑沉的眸子里，里面有着她看不懂的奥义。

　　“你的抑郁有点特殊，只是跨不过决赛这个坎，但是其他的常规比赛你的情绪并没有特别大的起伏，这是根据你平时反应出还会关注其他比赛得出的结论。”

　　“我有了解到你们CS的职业成绩都不会太稳定，进决赛的几率非常少。”

　　戎奕接着无奈说：“当然不是我看衰，只是你们进决赛的次数越少，越不会刺激到你，这时有利于你的病情，但这和你的目标有所冲突。”

　　戎奕的话还没说完，包佳静静等待下文。

　　“最近半个月都要按时服药，且再观察看看，如果没有其他大的问题，你可以跟经理提出返训。”

　　听见半个月，包佳觉得时间还是太长，她估算了一下时间，一年的比赛都快要进入收尾了，她想压缩一半的时间，但被戎奕拒绝了。

　　戎奕遗憾的摇头，语气中含有纵容的意味：“其实抑郁这种问题，都是一步一个流程来的，非急躁不得。只不过你不同，你算是特殊些。”

　　包佳听见脸色微晒，她知道特殊是什么意思。戎奕说的不错，心理师再忙都得有下班时间，而戎奕几乎是她有问题，随时会解答的这种。

　　但她情况紧急，想重回赛场的心情太过于急切，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在心里轻叹。

　　包佳一系列的情况戎奕早在之前手机上就已经了解很多，让包佳从国外跑一趟也是他提出的要求，毕竟只有见到面，才能感受到她的真实情绪。他了解包佳的性子，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那种，倔得不行，怕她又假装坚强。

　　但见了面一聊后发现她又和印象中不一样，在她的职业生涯上，她比任何人都要慎重。

　　包佳是积极治疗的那种病人，会给他省不少心，戎奕放下心来，随意问了点其他：“那你现在是一个人在上海？”

　　包佳捏了捏玩偶的耳朵，“嗯，我来上海看病这件事除了你还有经理之外我没让第四人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吧，所以也没让其他人陪同。”

　　“那你最近打算住哪？”

　　“酒店。”

　　“酒店安全吗？”戎奕看似好像只是对病人的关心，分寸把握地很好，“这段时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有需要可以跟我说，我可以陪着你。”

　　包佳意识到属于病人和医生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她又忍不住想起两人病情前最后一段对话，这是一场极其糟糕的回忆。

　　她缓声：“戎奕，其实我是抱着被你拒绝的心态来找你的。我现在认为我当时的话说的很重，以你骄傲的性格，我们之间的境地没有回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