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此女克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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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殿之外落起了小雪，万叶凋零，也有了几分萧瑟之意。
只春殿中花团锦簇，温暖如春，颇有几分朱门酒肉臭的意味。
赵飞鸢被宫人引着入了座，期间来了好几拨拿着酒盏过来有意结交的大臣，都被她以不胜酒力挡了回去。
结果男子画像还是收了不少。
陈西月这会儿是真的吃了醋，都不乐意和赵飞鸢呆在一块儿了，不知去了何处。
赵飞鸢怀里抱不下，将画轴放在了桌案上，不一会儿便堆起了一座小山。
这宴席再不开，她可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正想着，李无极的声音便出现在了春殿之上。
“陛下就来了，大人们久等了吧？”
“不如让无极再敬大人们一杯！”
“哈哈哈梁大人好酒量……使不得使不得……”
若是在三年前，赵飞鸢定然听到这些官场上的阿谀奉承便浑身难受，但到了如今，她倒也不觉得排斥了。
譬如煎茶，每片叶子都在那滚水里翻腾，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反正逃也逃不出去就是了。
“陛下驾到——”
赵飞鸢循声望去，就见殿外一众宫人，簇拥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浩浩荡荡往春殿中走来。
春殿中人顿时全都跪倒在地，赵飞鸢也不例外。
“都起来吧，就是聚上一聚，今日不讲究太多规矩。”姬芜摆了摆手，挽着凤君的手走上了春殿最前方的位置。
姬芜一坐下，其他大臣家眷才敢起身，纷纷落座。
宫人们手捧着琉璃盏，低垂着头鱼贯而入。琉璃盏中各色珍羞无数，先是送到了姬芜面前，然后按着品阶送到各位大臣桌案之上。
龙骨肉，鸳鸯蛋，燕窝鱼翅水晶汤。
赵飞鸢看着宫人报着名字呈上这些珍馐，忽然想到了大军进入妘州那日的深夜，妘州百姓手里拿着破旧瓦罐排队领稀粥的场景。
这里随随便便一份菜式都价值千金，换成米面可以让好多百姓不必挨饿。
赵飞鸢正出神，冷不防被点了名。
“那是北镇侯府家的孩子吧？”
凤君荣氏坐在上面，替自家陛下夹了一筷子菜，忽然温柔地开口道。
赵飞鸢闻声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臣女赵飞鸢，见过凤君。”
那凤君眼神极好，一下子便看见了赵飞鸢桌上的那堆画轴，顿时笑倒在了陛下怀里，连姬芜都忍不住发问。
凤君指着赵飞鸢对姬芜道：“陛下您看啊，飞鸢这孩子惹人喜欢，这男子的画轴，她桌上都快摆不下了！”
姬芜也笑了，底下的群臣也附和着打趣，赵飞鸢低着头，一副赧然的样子。
“要我说，今日君臣难得相聚，这些个孩子们的婚事，陛下是得管管。”
姬芜拍了拍凤君的手，道：“风君说得是。”
随后看向赵飞鸢，姬芜一改白日里的咄咄逼人，只好言问她：“你这丫头，可有看上的公子？今日凤君发了话，朕便替你做了这个主。”
赵飞鸢心中思忖了起来。
这春宴上都是三品以上的大臣才有资格来的，带的有大多都是嫡系公子，身份都贵重得很。
而今日朝上，姬芜显然还忌惮这北镇侯府，只是因为她刚刚扬名，不便动她。
而朝廷的封赏也还未定。
她敢断定，这夜宴上不论哪一位公子指婚与她，她最后下场都不会好。
陛下怎会甘愿养虎为患呢？
再说她还有心事未了。
赵飞鸢不禁有些为难，原本还能拿陈西月出去做做挡箭牌，她却在这个时候与她闹脾气，多半不会配合自己。
赵飞鸢想了又想，只好艰难开口道：“臣女……见诸位公子皆是玉树之姿，实在是——”
“怎么，还想多选几个？”姬芜开口道，拿了酒盏在唇边碰了一碰，摇头道，“你这丫头好不贪心。”
这话一出，大多数人都跟着打趣，只是不少右侧的府中主君却也当了真，向赵飞鸢投来谴责的目光。
正当赵飞鸢还想着法子想拒绝的时候，忽然殿中急匆匆跑进来一名侍卫。
那侍卫身着紫金铠甲，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姬芜身边，显然很有特权。她俯身向着姬芜轻声说了什么，姬芜面上便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喜。
“当真，我儿回来了？”
那侍卫抱拳，朗声道：“千真万确，九殿下的马车已经进了宫。”
姬芜站了起来，惊得地下的官员也纷纷起立。
“朕的小九回宫了，朕要去接他。”
“陛下，这怎么行，平白吓到了九殿下！”凤君连忙拉住了姬芜，嗔怪道，“知道陛下心切，可九殿下一直身居山寺，您这般待他，反倒是吓他！”
姬芜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坐下了，“凤君说得是……去把九殿下接过来，让朕好好看看。”
底下的官员也松了口气，纷纷出言说上几句“陛下母子情深”，也好奇地留意起殿外的动静来。
这九殿下可从未在人前露面，今日得以一见，也算是一种荣恩了。
经过这一出，赵飞鸢的婚事倒被搁下了，她也乐得松了一口气。
“听说九皇子自小在苍山修佛……”
一旁的大臣忽而小声道，冷不防被赵飞鸢听去，引得她侧目。
苍山……？
苍山就一个桑槐寺，这么说来，这九皇子说不定与小和尚认识。
也不知小和尚过得好不好。
赵飞鸢自顾自想着，手掌心里把玩着一只空了的酒盏。
春殿中间原本有琴师弹曲、伶人奏乐，这会儿纷纷停了下来退到一旁，只等着那传说中的九皇子上殿。
不一会儿，有宫人引着几人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身着月牙色僧袍，头戴帷帽，看不太清容貌。
只隐约看出眉间似乎有一点红痕。
赵飞鸢却呼吸一窒。
这三年来，她总是能梦到她的小和尚的背影，许是过去那段时间，她总是追着他的影子跑，不知不觉就刻进了心里头。
而如今这身影便仿佛是从她的记忆中走出来的一般。
不会错……这就是她的小和尚。
赵飞鸢还在细细看着，想从这九皇子身上找出更多的痕迹，一旁的大臣先替她急上了，小声地唤她。
“赵……赵大人？赵大人！”
赵飞鸢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叫她。
赵飞鸢看了过去，那大臣急得满头汗，只道：“低头……”
低头啊，倒是低头啊！
寻常男子也就罢了，但凡权贵府中的公子，多看几眼都算是不知天高地厚，这陛下的儿子，还是陛下亲自供起来的九皇子，这赵家的女儿也敢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看？
赵飞鸢了看看殿中，果然寻常人只看一眼便慌慌张张低下了头，显得她的举动格外惹眼。
赵飞鸢低垂下眉眼，心中暗暗有了几分打算。
“陛下万安。”观星本想跪下，却被亲自走上前的姬芜扶了起来，拉着他坐到了自己的身侧。
“好孩子，回来了怎么不早说一声？朕派人去接你。”
观星面上带着笑，平静地道：“师父指点，说是观星在佛前的功德已是圆满，再要修行，便还是入世为好。”
“观星便回来了。”
话锋一转，观星忽然道，“扰了诸位大人的雅兴，观星赔罪。”
哪有人敢接他的赔罪。
观星也不在乎，只是目光直直落在了赵飞鸢身上，道：“方才听领路的宫人说，陛下正在夜宴上指婚，这是成了几对了？”
“扰人姻缘于修行有碍，陛下不必顾及观星，只管继续便是。”
姬芜这会儿对观星言听计从，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于是到底还是想起来了赵飞鸢的婚事，问她：“赵家丫头，可有人选了？”
赵飞鸢面上苦笑，站了出来。
这般大张旗鼓地拿她的婚事做文章，她确实是始料未及的。看来妘州一事，终究她还是太急于扬名，做得过了。
陛下的猜忌之心，也远比她所预料地更重。
“陛下恕罪，乱花迷人眼，臣女——”选不出来几个字还梗在喉间，一道清冷的声音生生将她的话打断。
“且慢，”观星突然起身，一步步走向了赵飞鸢。
隔着帷帽，赵飞鸢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脸，仿佛烙印一般。
他走到赵飞鸢面前，薄唇轻启，对着她说：“你便是赵飞鸢？”
赵飞鸢见他一步步走来，眼中不自觉透出几分柔意，无声地点了点头。
却不想下一刻，观星眼中便有了几分冷意，随即说的话令人侧目。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赵飞鸢，观星拂袖转身。
“陛下，”他看向了姬芜，道：“我观此女面相，命里带煞，八字克夫。不宜嫁娶，否则于国事有害。”
“此人婚事，不如作罢。”
此话一出，瞬间群臣哗然。
赵飞鸢也愣了一愣，随即有些回过神来了。
看来她心心念念的小和尚，这些年来也念着她呢。但不是念着她的好，只怕是日日都恨她入骨吧？
当年她生性顽劣，还害他落了水，瞧见了他不愿示人的疤痕。
他若是对自己气恼，倒也是应该的。
赵飞鸢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姬芜也是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观星竟然会插手其中。
只是身为帝王理当言出必行，但若此举真的事关国运……这婚约到底还指不指，她便有些犯难。
姬芜身边的凤君安抚地摸了摸姬芜的手背，由他出面替观星收场。
“九儿在寺中长大，又由住持亲自教导，他这般说，定然有他的道理。”
“看来这赵家女儿的婚事，还是先放上一放罢。”
婚事搁置，赵飞鸢面上不见怒色，反倒走到殿中跪谢。
“九殿下慧眼，定然不会错。飞鸢必当谨守九殿下金口，嫁娶一事，还是作罢。”
陛下本就忌惮北镇侯府，若是再有高门的公子嫁给她，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因此婚事作罢，她说不定更有机会走进这殿中，拿到些实权，百利而无一害。
她说着谢恩的话，抬头的时候目光掠过观星，陌生得仿佛两人不曾见过。
观星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拂袖回到了姬芜身边。
这会儿坐在不远的陈西月是彻底不羡慕了，甚至有些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赵飞鸢从香帕子满怀，到了要打一辈子光棍儿了？
赵飞鸢看向回到了高处的观星，面上不显，心中还是忍俊不禁。
她的小和尚，到底还是来渡她的。
“陛下，来日方长呐！”
李无极一副喝多了的样子，身形不稳地跪到殿前说话，“此次六殿下，还有一道回京的这些个……”
李无极说着，手指一一指过陈西月和赵飞鸢，还有另几个坐在姬幸真身边的小将，看似诚心地夸道：这些……个个都是年少有为啊！”
“陛下何不将她们留在京城，婚配一事，也慢做打算。”
此话说了，殿中就静了几分。
若是姬幸真当真自此留在京城，那京城的风云，可就又要再起波澜了。
首先忍不住的便是一早就想将姬幸真踢出京城，最好封王远走的太女姬若婵。
于是旧事重提，只不过这次开口的是丞相褚青枝。
“陛下，这次妘州大捷，六殿下率众将士攻城有功。臣以为，六殿下当得起一个亲王之名。”
姬芜面上带笑，没有说话。
姬幸真起来推却道：“儿臣资历尚浅，原想着等过了这一冬，便回妘州再磨砺几年。”
姬芜亲手给观星舀了碗汤，漫不经心道：“那你手底下这些青年才俊，也都跟着你回北边？”
姬幸真看了赵飞鸢一眼，点头道：“是。”
赵飞鸢身形一僵。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此女克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