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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冬日暖阳 ...
回到昆吾山时,已是秋尽。
初冬的天,北风渐紧,许多树木的叶子已经枯黄,落了大部分,勉强挂在树枝上的枯叶,也正等待着降落。在这灰色的山中,江蓠忽然看到一簇色彩斑斓的红叶,红得刺目,又熟悉,不由感到一阵触目惊心。
小白莲欢乐地跳出她的怀抱,撒欢儿的跑向那个被称之为家的二层小木屋,江蓠被他的快乐感染,抿起嘴角也要往家跑,就听身后阴森森的一声冷哼,她的身子顿时僵住,可怜兮兮地回头,“师父……”
江北月面无表情,慢慢说,“你如果觉得两年时间很充裕,那你就玩去吧。”
江蓠默默低头,“我知道了。我去药庐了。”
江北月嗯了一声,走了。
天气凉了不少,阳光稀薄,江蓠一边往药庐走,一边搓搓冰凉的小手,往手心里吁了口气,喝出的气息白白的随风散去。她抬头望望环绕的青山,不由想起那个人,浅浅微笑起来,回家了啊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
药庐冷清清的,江蓠走出去抱了一捆细柴,临进门前她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山下,那条熟悉的小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她扭身进屋,默默烧起地龙,坐着桌前看书。
忽然听见外面有说话声,江蓠小耳朵一竖,坐直了身子,听那窗口外说话的人,“江姑姑,我找阿蓠说话!”
是祁御的声音啊……
江蓠表情垮下来,有点失望地歪回去,继续看书。
“她在屋用功呢,怎么,有事?”江北月比冬天还冷的声音响起。
“嗯,我找她有事!”祁御点点头,无视江北月那冷漠的神情,他张口就喊,“阿蓠!阿蓠!啊……!”
声音戛然而止!
江蓠听着他那像突然被人卡住脖子似的不同寻常的惊吓断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傻大胆,一上开就大吼大叫的,也不怕被师父毒死!
把书放下,推开椅子站起来,江蓠无奈地走出房门,刚一出门口,她就看见祁御嘴里被塞了一个比男人拳头还大的药丸,噎的眼圈都红了,江北月还似笑非笑地用食指推着大药丸,往他嘴巴深里戳!江蓠吓得赶紧小跑过去,拉开师父,“师父会吃死人的!!”
“会吗?”江北月问道。
祁御费劲地把嘴巴里的大药丸吐出来,瞪大泪眼,说,“会!”
江北月勾起嘴角,要说些什么,就听那通往山顶的小路上传来一声朗笑,一个挺拔秀颀的男子从枫林中闪露出来,笑容满面地大步走来,不是阮夫子是谁!
江蓠看了祁御一眼,难怪这小子胆气这么壮,原来留着后手啊!
祁御红着眼圈冷着脸,不自觉地挺了挺胸。
江北月看着阮夫子,问道,“你来做甚么?”
阮夫子摸摸鼻子,笑道,“几个月不见,怪想念你……徒弟的。来看看。”他一句话顿几顿,说得面不红心不跳,江北月脸色却变了几变,然后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蓠,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蓠被师父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瞪向阮夫子,却见阮夫子对她的小眼刀视而不见,两只眼睛全黏在江北月身上,江蓠那点火气顿时消失无踪,老怀欣慰地心道,阮夫子果然开窍了。
也知道追求之前先找块问路石,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试探心意,这招高明!
狡猾狡猾滴!
……不过,她可不记得教过他这些啊。
想着,江蓠不由狐疑地看向阮夫子,恰逢阮夫子也看过来,朝她眨了眨眼。
江蓠恍然大悟,脸红了。
•
看到江蓠红苹果似的小脸,又看看嬉皮笑脸的阮夫子,江北月哼了一声,说道,“去吧,一个时辰后回来,我教你吹笛子!”
江蓠一怔,不动声色地欢喜,自由啦!
矜持地跟师父道了别,她刚要往山下跑,就被阮夫子扯住袖子。
江蓠回头,见阮夫子的神情很是严肃。
心有灵犀似的,江蓠明白了,扭头大声说道,“阮夫子我有问题请教您,请先在山上等片刻,我和祁御去去就来!抱歉抱歉!”
阮夫子立刻乐呵呵地接道,“没事没事,你们先办正经事,不用急,实在不行,晚饭我在这儿吃!”
江北月明显一愣,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厚颜无耻,气得直接吼道,“阮止桑,你不知道我的规矩吗?这里不留饭!”说吧她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阮夫子屁颠屁颠地跟在江北月后面,嘴巴也不停,笑着说道,“不留就不留吧,你干嘛这么生气?哎呦……”
江蓠看着他们般配的背影,心头欣慰又苦涩。
•
“出什么神儿呢!快走吧!他在等着你呢。”祁御说道。
“他是谁呀?”江蓠问道。
祁御鄙视地瞧了她一眼,说,“笑得跟多喇叭花似的,还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哼!”
听他这么说,江蓠心里确定了,忍住笑容,健步如飞,走到山腰,就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一身青衫,站住路边正等着她。
听到声音,他侧头看过来,紧紧盯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江蓠止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他,浅浅地笑。
顾若阳忽然咧嘴一笑,张开怀抱,朝她开心地眨眨眼,江蓠笑着,一阵风似的立刻飞扑了上去,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真好,有种冬日暖阳的味道。
顾若阳把下巴抵在江蓠的头顶,轻叹说,“……我好想你。”
“我知道。”她在他的怀里拱了拱,说,“我也是。”
顾若阳笑了,手臂更加抱紧她,嗅着她发丝里的浅浅药香,只觉忐忑的心终于落下,心如百花齐放。
她直视着他清瘦许多的脸庞,微叹,“你瘦了……”
顾若阳立刻扁扁嘴,刚要说什么,就听在一旁肉麻地受不了的祁御捂住眼睛,接话茬说道,“想你想的!都是想你想的!”
江蓠一惊,身子一僵,她这才想起从见到顾若阳的那一瞬她就自动屏蔽的小透明祁御!
啊啊啊,有人在旁边呢!
江蓠面红耳赤,轻轻推开他,顾若阳皱了皱眉,抱得更紧了些,执拗地不许离开。她抬起脸,就见顾若阳对她浅浅一笑,然后对祁御说道,“今日谢谢祁兄弟帮忙了,改日必有重谢!”
祁御冷冰冰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你的谢礼才帮你的,我是……”
江蓠一个眼刀丢过去!
然后神情温柔地对顾若阳说,“什么谢不谢的,那都是他应该做的。小御这孩子我最了解,谢礼什么的他从不稀罕,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久别重逢,温香软玉在怀,顾若阳想也没想地说,“我都听蓠儿的!”
祁御怒道,“顾若阳你说话不算话,重色轻友,背信弃义!”
这话挺诛心,如果是南宫愈听了有人如此说自己,怕是会着急解释,可顾若阳跟南宫愈不同,有种不动声色的淡淡彪悍,闻言他也不生气,轻轻一笑,如点点绽放的粉白桃花,恬淡又清雅,说道,“为了蓠儿,背信弃义又何妨?”
江蓠身子一僵,仰脸看着他。
攻击是最好的防御。
此话甚有攻击力,祁御眉毛一抽一抽的,惊得忙退开一步,感觉肉麻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道这顾兔子也忒不要脸了,这话当着外人都说得出口啊啊啊!都不带脸红的!
想着祁御又幸灾乐祸的一笑,心想,自己都囧地受不了了,阿姐肯定痛苦地回家洗耳朵,再也懒得理他!
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江蓠并不生气,只是初听见的时候呛了一下,然后啼笑皆非地说了顾若阳一句什么,然后她低下头去,阴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应该心情不坏的样子。
恋爱中的男女都是傻子。祁御Orz。
难得想敲这富得流油的顾兔子一笔,还未遂,祁御郁卒地垮下脸,扭头要走,就听顾若阳在身后说道,“……其实,那把玄铁剑早就放在祁兄弟房间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了。”
祁御眼睛一亮,回头,问,“真的?!”
“自然。刚才是开玩笑的,若阳又怎会是言而无信之人。”顾若阳笑道。
祁御低下头,掩饰那因得偿所愿而勾起的唇角,他转身大步离开,说道,“我去给你们守着!你们继续。”
“多谢!”
祁御背对着他摆摆手,意思是不用。
•
江蓠瞪起明眸,小手掐他,“你好狡猾!”
顾若阳胳膊一疼,委屈地眨眼,“我哪里狡猾啦?我明明很老实的。”
江蓠白了他一眼,说,“你若老实,天底下就没有老实人了,告诉你啊,只此一次,以后不许再欺负祁御了,他心眼实。”
顾若阳看她挑眉生气的模样,别有一股娇俏妩媚,他心一动,逗她,“你这是在夸我聪明对不对?”
“哼。”
“你放心,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会照顾他的。”
江蓠一笑,说道,“还有你以后别那么肉麻了。”
“你觉得不喜欢……?”顾若阳委屈。
江蓠想了想,说,“其实,我倒没觉得怎么,明明很甜蜜嘛,可是别人会觉得很……那啥,所以,我们以后都要注意。”
顾若阳亲亲她的光洁的额头,神情有些不以为然,说,“咱们俩的事,你管别人的感受做什么,放心,这次是例外,下次咱们到没人的地方……”
江蓠觉得这话不知哪里有点怪怪的,好久没见到他,她也懒得细想,点头说,“……嗯,也好。”
“蓠儿……”他低声说。
“恩?”江蓠闻声抬头,只觉眼前一片阴影笼罩,顾若阳俊美的脸背着光蓦然贴近,她被他吻个正着,“唔……”
又搞突然袭击!江蓠红着脸瞪他。
顾若阳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手放在她的肩上,俯头吻得更深。
……
……
半个时辰后,江蓠嘴唇红滟滟,一路晕晕乎乎地飘回山上,离得老远,就闻到空气中有股飘飘悠悠的浓郁直勾人食欲的饭香,她不由心中诧异,紧走几步进屋一看,正见阮夫子正系着围裙端上一盆清香鸡汤,撒着绿碎碎的野山葱,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小白莲跟在他行走的腿间跑来跑去,很没出息地在桌子下打转转,看到江蓠进来,它小跑过去,在她的腿边蹭蹭,仰头轻轻呜咽一声,表示它饿了。
江蓠笑着俯身抱起它,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惊讶地看向阮夫子,“这些都是您做的?”
阮夫子解下围裙,笑道,“尝尝怎么样。”
江蓠迟疑了一下,舀了一勺到自己碗里,小汤匙轻嘘着,汤汁划过唇舌,她的表情一怔,咽下,用肯定的语气说,“很不错!”
阮夫子闻言大喜,乐呵呵的傻笑。
江蓠面上也笑,心里苦苦的,如果她没有尝错,他做的跟自己做的味道相似十之八九。
她轻轻叹息,眼神复杂地盯着桌上的饭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亦或是,什么也不说才是最好的。
阮夫子是认真的。
阮夫子一直是认真的啊。
江蓠忽然有些后悔下山前跟他说的那番话了。
……
……
敏感地察觉到阮夫子看向自己的,略带疑问的视线,江蓠猛然回神,绵密的眼睫铺撒下一弯蝴蝶剪影,半掩住黑沉沉的难过眼眸,她牵牵嘴角,牵出清浅一笑,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阮夫子笑道,“我一个粗人,想做就去做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江蓠看着盘子里清爽香辣的细薄的肉片香丝,称赞说道,“手艺比我好多了,跟我做的味道也极像,可见下了苦功了。”
阮夫子挠头笑笑,说道,“……别的都好说,就是后山的猪被喂的整天惨叫。让人不落忍。”
江蓠嘴角一抽,放下筷子,幽幽的小眼神默默地盯着他,乃是说我以前做的不好吃咩?
阮夫子摸摸鼻子,讪笑,说了声“我去看看厨房”就迅速遁走。
江蓠气笑,起身去叫师父吃饭。
•
看到满满一桌饭菜,江北月赞许地看了江蓠一眼,不错。
然后她又瞪了阮夫子一眼,蹭饭的!
阮夫子对江北月杀气腾腾的眼神视而不见,嬉皮笑脸的笑,很自来熟的坐下,主动地挨个成汤。
江蓠低头摆放碗筷,嘴角笑意隐隐。
摆放完毕,江北月第一个端筷,江蓠和阮夫子皆神情紧张地盯着她。
江北月眉毛一挑,“看什么看,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两人赶紧端碗巴拉米饭。
江北月眼睛犀利地扫了他们一大一小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疑惑地摇摇头,继续吃饭。
江蓠注意到,江北月吃第一口时,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可她低垂着眼帘,什么也没说,一如往常地继续吃饭。
阮夫子感动地热泪盈眶,心想,顾小兄弟说她爱吃阿蓠做得味道,让自己照着学。并且说,就算她知道是他仿做的,心里不适应,也定会很给爱徒面子的全部吃完。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他原还将信将疑,今日一见,竟是押宝押对了!
首战告捷,阮夫子只觉胸口满满涨涨的全是信心,看着江北月细嚼慢咽地吃着他做得饭菜,他一脸心满意足。
相比阮夫子的热情高涨,江蓠则是冷汗直冒,被江北月的不断散发出的低气压,和偶尔望过来的微笑,吓得坐立难安,惊如小兔。
透过窗子,望着外面的落日,江蓠伤感地觉得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嘤嘤嘤嘤。
·
吃过饭,江蓠强笑着把阮夫子这尊大佛送走,回头就见江北月含笑望着她。
江蓠登时后颈毛毛的,说,“师父……
“阿蓠真乖,有好好念书。”江北月说。
“呃?”
“还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衣服也洗了。”江北月又说。
“师父……”
“很为为师着想,让阮夫子陪师父聊天,很好。”江北月不紧不慢说
江蓠大汗,忙解释,“师父,相信我,不是我让他来的!”
江北月微微笑,挽着一件白狐狸毛的小披风朝她走过去,迎风一抖展开给她披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翻飞,给她系上颔下的带子,然后拍拍江蓠明显呆滞了的小脸,微笑叹道,“今生有阿蓠做徒儿,为师很感动啊。”
江蓠抓住江北月的手,说,“师父你还是骂我吧!”
江北月摇头,说,“为什么要骂你?我还要好好夸你呢。”
江蓠一下子怔住,小脸困惑。
“外面风大,我们还是进屋说话。”江北月手牵着呆呆乖顺的她进屋。
室内温暖,明亮如昼,江蓠看着师父举止优雅地泡上酽酽的茶,江北月泡茶真的很讲究,手起手落,一丝不苟,江蓠心里淡淡忐忑,等待着,可她什么也没说。
温暖的烛光映照下,江北月的侧脸浴在暖色的光线里,平时冷漠的五官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时间在茶香中慢慢流淌,江蓠安静地看着师父的背影,想着她适才还夸奖自己,不由满心酸酸的内疚。
江北月闲聊道,“我小时候一旦做错事,哥哥们都争先恐后地夸我。”她抬手给江蓠倒了一杯,推过去,问道,“你知道是为什么?”
江蓠捧着热热的茶水,摇头。
江北月斜了她一眼,不说话。
江蓠打了个激灵,神情认真想了起来。
江北月端茶浅抿了口,茶香浓郁,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江蓠沉吟片刻,忽然说道,“我知道了。”
“哦?说说看。”
江蓠说道,“出现身边之人错误时,无非三种处理方法。要么,骂他到狗血淋头,没脸见人,恨不得自杀谢罪;要么,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用空气压力压死他,”江蓠幽怨目光地看向师父,继续说道,“再有,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往死里表扬他,让他以后愿不愿意都得做你的敢死队!”
江北月微微颔首,说,“倒是长进了!”
呀,被夸奖了!江蓠眼睛明亮亮,像只被红光满面的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摇啊摇。
江北月“啵”的弹了她的额头一下,面无表情道,“人情世故倒也懂得,阮夫子的事为何这么糊涂?”
江蓠揉揉额头,把下山前的事情说了一遍,江北月听完淡淡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江蓠询问地看向师父,江北月淡淡一笑,道,“好了,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江蓠咬了咬唇,依言离去,走到门边时,她扶着门框回头看了一眼,见江北月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杯身出神。
江蓠低垂下眼帘,反手轻轻带上门,离去。
正在写40章,感觉不搭调,所以把这1000字添加到39章了,给大家带来困扰,我很抱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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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冬日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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