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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名血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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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整个牢房充满诡异气息。
血、肉碎、骨头、法阵……血、剑、小刀……血、尸体、尸体、尸体……
魔族的牢房地上有被捣烂的尸体,不见尸首、不见白骨,能用肉眼辨析的,就只有那数根没沾上鲜血的白发。
血腥充斥,臭气欲昏。
一名5岁的男孩,蓄留亮灰长发,赤裸无衣,白皙的肌肤上被溅上千万血花。
他染血的脸惊恐着,似乎未在错愕的余韵中回神。
心栗动,手颤抖,左掌中握着淌血的一把银剑。
(是我杀的。是我吗?)
男孩提起银剑,银刃映出他的黑目,这是他的眼、他的脸,原来他长成这样的样子,这一秒他才了解到自己的容貌——毕竟,他自出娘胎后,只活了数十分钟。
(妈妈、王后是我杀的。)
就在那团血肉中。
(现在该怎么办?)
“呜哇——”婴儿的哭闹从男孩的右臂挽抱中传来,蓝发婴儿瘦弱得近乎营养不良,他持续的哭声把男孩弄慌了。
(是生病?是疼痛?)
要保护他。保护这个小宝宝。
看着宝宝,男孩忆起自己的使命了。眼下必须逃离此地!
刚想抱着孩婴逃跑,那道重重的牢房大门就被踹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7岁的黑袍男孩,喘气而来的他,目见这触目惊心的画面,马上反胃狂呕,他凶狠地瞟着男孩的银剑,难以置信地问:
“你杀的?王后是你杀的?”
持剑的男孩,点了点他灰发的脑袋,直认不讳。
“啧!”黑袍男孩举行武器报仇!
武器劈下的一刻,被一名冲进来的女下属截停,她急忙问:“先审问!要不先审问看看?”
“用刑吗?可是我想杀了他。”
“小小的皮肉之苦,要是能查个水落石出,也无不好。毕竟这么小的孩子,能杀人吗?而且这男孩……究竟是谁?从哪里来?”
“刚出生的吧……”
“刚出生就长得这么大,还能杀了王后,这不怪吗?”
“也对。”黑袍男孩没因仇恨冲昏头脑,最后决定:“用刑。开启那间牢房吧,可以快点结束。”
“极刑房吗?可是……”
女下属的反对被黑袍男孩的刀眼堵截了。
黑袍男孩盯住灰发男孩,然后粗暴地抢过他怀中婴儿,残酷无情地道:
“好孩子,这么小就有要保护的对象吗?让我看看你能耐,为了他,你能做什么……”
说罢,他的手竟缠到婴儿的颈上,腕劲一发,握住了脆弱的命脉。
灰发男孩愕然望着被勒出红痕的颈,心中一急,便要扑上抢回,却被女下属从后一掌打昏,然后被抬到最底层的“极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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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刑房中。
一飘冷水泼上灰发男孩的脸上,他痛苦地清醒过来,手脚都被带锐刺的铁练勾在墙上,动弹不得。
“醒来啦。你似乎能听懂魔族语言?”黑袍男孩问。
灰发男孩看着鲜血淋漓的手脚,虚弱地点了头。
“很好。那么我让你了解眼下情况。”7岁的黑袍男孩努力地抑压怒火,有条不紊地说明:
“你身处在魔域中名为‘血影帝都'的国家中,本座乃血影族的王……”
“诺……吗?”灰发男孩的打断令黑袍男孩瞪圆了眼。
“你认识我?”
灰发男孩点点头,心忖:这五年来,每一天都听到的名字,怎可能不认识啊?
名为诺的血影王,脸上疑惑加倍。
“我却不认识你。这血影族中,没有我不认识的,你可有名字?”
默静了一段长时间,灰发男抬头,一双忧郁的黑目,死寂的目光盯看诺,最后才淡淡地吐出两字。
“无名。”
“……无名?这是你的名字?”诺错愕,无名的名字,本以为是小孩子的戏言戏语,那料,灰发的脑袋又再点头。
他,叫无名。是妈妈改的名字。
妈妈总是说这样的故事:一只手掌中,最长的是中指,它就好像一个国家最得高望重的王,然后呢,王的身边有各式各样的人,臣子、下仆、百姓……他们就是“中指”周遭的拇指、食指、尾指。但这一只呢……
她指着中指和尾指间的手指。
这一只却没有名字。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它的名字,所以被唤为“无名指”。
你猜,“无名指”是王身旁的那些人呢?
是“王”的影子。
暗藏黑影中,忠实地为王奉献自己,终其一身寂寂无名,却成就国家兴盛。
藏于影,忠其血,为王舍己,愿族比天寿;坠落的灵魂,舍仁绝情,弃其身,成大义。
咒语般的低语,似纠缠不清的怨灵,依附在无名的精神深处。
“嗯……无名。”
无名,这也是他被允许诞生下来的原因。
挥之不去的故事,还有母亲的倩影……
母亲被他残杀的时候,早已面目全非、尸骨皮离,但她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一直紧握着他的“无名指”,直到生命消逝的最后一秒,仍然抓住不放。
(直到死前,也提醒着我,我生而只为“无名”。)
无名黑色的目光中难掩无奈,看着眼前这位外表只有7岁的血影王。
(只能做王脚下影子。)
“无名……随便吧,再怪的名字也与我无关。只是你身上重重谜团:自出娘胎便是5岁、能懂语言的孩子,还有杀人如麻的能耐……这些我通通都要知道。”
诺压抑心头的怒气,终于一点点地泄露出来。
“王后……血影王后是妳杀吗?”
诺的提问字字铿锵入耳,他心中已有打算,只要这孩子答“不是”,便马上撤下刑具,然后慢慢调查来龙去脉,毕竟一个孩子,自出娘胎便杀人如麻,也不是正常事……
“嗯,应该是我杀的。”无名垂下头看着勾着脚筋的刑具,他的双腿被锁得动弹不得。
意料之外的回答!
“应该?是何意?有便是有,没有便没有!”
“有。”无名不假思索,便修正了自己的答案。
“什么?背后可有策划?是否受人唆使?!”
“没有。”无名干净的两字点燃了诺的情绪。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杀皇后的犯人,对吗?”
“对。”事实的确如此。
“……”诺的刀眼横在无名的脸上,深痛恶绝地质问:
“你杀了血影皇后,与灭族无异!”
然后,无名听见的,是以下的情况:
血影族是三大魔族之一,掌握“影”的能力,魔力强大。然而,血影却面对生存问题。
一、粮食问题,血影只能以人族灵魂来充肌,而前往人界的通道被精灵族封锁,粮食近乎被断绝;
二、繁衍问题,不是每名族人也具备生育能力,血影族每隔五百年左右,才有一名族人具繁殖能力,此人也被推举为“血影皇后”。
因此,杀了皇后,如同断了血影族的繁衍能力吗?
无名瞪圆了眼,似乎没想到杀的皇后如此举足轻重!
此时,极刑房的大门被“嘎——”一声推开。
诺的女下属抱着蓝发婴儿走进来,她名为“禾”,是诺的贴身随从。
“王上……属下打扰了,只是这宝宝有点、有点不妥,属下愚钝,无从入手,能请王上看一眼吗?”
婴儿虚弱的脸色令无名忧心忡忡,心中一急,竟猛然扯动手腕,想要从约束的铁钩中挣扎开来。
“别、别伤他!”
无名的大吼惹来诺的不满,诺随手抽出一把剑,手一甩,剑飞插到不安份的手腕上,激溅的鲜血洒到无名的脸庞上。
“本座允许过你说话吗?区区一名犯人,竟敢随便开口,你找死吗?”
诺最讨厌没规没矩的家伙,加上无名的招认令他帝王本性渐露。
无名被诺的气势吓窒,同为孩子,诺的气场强大,快要把人活生生压垮!
诺转过身,上前为蓝发婴儿检查。
“虚弱。”顿了顿诺问:“有‘灵糖'在身吗?”
禾点点头,在腰间取出一枚若珍珠大小的珠子,然后塞小嘴中。
“不!你喂……”无名再次的喊叫,马上惹来无礼的惩罚!
一把飞刀破空直飞,直飞进无名张口讲话的嘴巴中,穿过喉咙,从后鄂飙出,鲜血也从口腔喷冲。
飞刀杀了他的话语。
一阵寒气从诺身上散发,阴阴森森的,令人惧怕。
无名惊恐地瑟缩着,像一条犯了错、咬了主人,将要被好好整治的狗。
“没、批、准、你、说、话。”
诺说的每一只字,冷冰如霜,他望了望蓝发婴儿,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痛下杀手的动机,背后出谋划策的同党……这些疑云之后再审问你也不迟。既然你学不乖,竟敢要本座把话讲两遍,就吃点苦吧,先学好规矩……”
他一边说,一边粗暴地抢过蓝发婴儿,残酷无情地道:
“无名,看看你的能耐了,用刑时来点刺激的,如果你敢叫喊一声,或是发出一字半语,本座就在这宝宝上插一剑,叫一声就一剑,也看看他捱得多久。”
无名不理解地皱眉以对。
(我受刑时,若叫喊一声,便向亳无抵抗力的宝宝刺上一刀吗?诺……把性命当作游戏吗?)
(不行、不该这样的!我们不该……)
无名整理一下思绪,便张口说明解释。
“你是在说话吗?”禾指了指无名问。
无名的点头,令禾疑惑地自语:“怎么我听不见你的声音,只见你嘴巴在动,是属下的耳朵问题吗?”
“的确听不见。”诺回应。
“是插在口中的飞刀影响嗎?”禾的揣测惹来诺的反感:
“瞎猜。那点小伤,不会让他失声,他在装作可怜,博取同情,这些犯人,见得少吗?”
小伤?那把闪着银芒的刀,仍流淌着血,横矗在五岁孩子的口腔中,被强行张着的嘴,被刺穿的咽喉,要忍受多大的痛楚啊?
“放心,本座稍微用刑,这装可怜的古滑小鬼,便打会原形,咿呀地求饶。”
(不对啊……)无名尝试啊了几声,便大感不妥。
(我的确说话发言了……声音都在响,不是我没了声音……是他们听不见吗?)
(究竟怎么回事?)
谁会想到,这场用刑如此漫长。诺用尽残酷的刑罚,无名却一声不哼,既没尖叫,也无求饶,这却激起诺王者身份的控制欲,持续动用可怕的手段,迫使无名屈服,这场用刑,由这一天开始,持续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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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五岁的无名,转眼间十岁了。
这五年,每天受刑,每晚被罚,没日没夜,自出娘始便没有离开过这间偌大、阴森的极刑房。这五年的地狱审问,也未能严刑迫供,令无名交代事实真相。
这夜,无名一如既往地,被重重铁链锁住,寸步难移,浑身的伤,伤口溢出腥臭,血痕、脓包更是触目地纵横交错。
极刑房的铁门被推开。
本以为又是一轮毒打,但令无名意想不到的是,诺竟然一脸愉悦而来。
“这里真臭!是血还是粪便的恶臭啊?”一把嫌弃的孩子声回荡。
“关押死刑犯的地方,差不多都是这样恶劣啦。”
明明已过了五年,但诺依然是当年7岁孩童的模样,既没成长也没变化,连声线也是当初的娇气。
“死刑犯?弑了皇后,令血影濒近灭族的那名死刑犯吗?”
“对啊。”
“怎么还没死?父王不是判了他死刑吗?”
父王?
“死?能够死,是最大的欣赐。像这样,每天都受刑捱苦,活着地死,不是更有死的意义吗?”
诺睥睨覆着一颈灰长发的无名。
(……对啊,我打从出生起,已经被褫夺了死的权利。)
无名心中的杂念很快便被诺带来的孩童打断。
孩童从诺的身后探头,一头亮蓝的头发触动了无名的神经。
“这孩子叫斯洛,是本座的养子,是血影族王子殿下……”
诺还未把话说完,便被无名过激的反应打断。
突然,无名拖着两手沉重的铁链,猛然一抓,想拉着斯洛。斯洛机警一闪,敏捷地躲到诺的身后,令无名落空。
“啊!好可怕!”无名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斯洛吓坏,斯洛心中咯噔一声:
(这种可怕……似乎想要排除万难,不顾一切也要抢走我的气势,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为何他有这种执着呢?)
“别怕,无名手脚被铁链锁住。而且……”诺阴险地冷笑,然后手一拉,拉来一条玄铁制的锁炼,这条玄铁锁炼的另一端从无名的心胸延伸出来,似乎有一端的锁炼融进了无名的心胸中。
诺把玄铁锁铁交到斯洛手上,然后说:“来,你用力一拉。”
斯洛按诺的话拉动铁链,一拉,玄铁铁链突然亮起金色的魔族符文,符文沿铁链一直伸延,穿透进无名的心胸中……
接着,无名突然干呕,口中还吐出黏稠的黑色液体,然后他就气力全失,倒在地上反眼抽搐!
“啊!父王!他死了?那暗黑的液体真呕心!”斯洛皱起厌恶的眉。
“这条是‘魔蛟’,是魔族的毒蛇,一身玄铁色,形似锁炼,蛇身带有魔族符文。魔蛟的头被本座植入到无名的心胸中,一直咬着魔族至为最要的‘魔核。魔核’一旦受到攻击,便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就算他有反叛的行为,只要这样一拉,就会冷静下来。”诺解释。
“我刚才拉的……是魔蛟的尾巴吗?”
“对。魔蛟最忌扯动蛇尾,受到攻击便会发狂,发狂时会亮起金色的魔纹,然后释出令魔族全身麻痹的毒。”
“所以是中毒了?”
“嗯。”诺应了一句,便走近无名,然后用细不可闻的声线悄悄话。
“昨晚有名坏孩子,竟想自杀,所以本座便带他——斯洛来见见你,好好告诫你这不听话的孩子。”
(昨晚……自杀……啊,对了,诺把魔蛟强行植入我的体内,因为抵不住心胸被撕拉的痛楚,竟想自行了断,却被诺及时阻止……所以诺为了折磨我,确保我活着,便带斯洛前来吗?)
受蛇毒影响的无名只有些微的清醒,但也足够听清诺接下来的话。
“听好了。你活得有多糟糕,斯洛就有多风光,只要你一天在这极刑房,他就可以在皇城中安享渡日。所以,一旦你死了,斯洛的特权通通都烟消云散,然后呢,由谁来代替你的位置好呢?”诺的孩子脸勾出狡黠的笑容。
“从你刚才着紧的反应来看,即使阔别五年,应该仍记得他,那把好看的蓝发,该不会认错。只是没想到你仍坚持一言不发,还以为看见他,你便会像当年一样,紧张得张开金口。”
(不是不想说……诺不明白,我已经失去了声音。)
快要失去意识的无名,伸手抓住诺的黑袍,似要哀求、拜托,但诺却厌恶地踢开他的手,还狠狠地践在脚下,呵斥:“肮手!别碰本座!”
“你给本座苟活下去,没有本座的允许,你不得死!”七岁的孩童脸孔上说着歹毒的话,他身旁的斯洛也怯了,从没看这如此麻木不仁的父王。
“斯洛,我们走。”
“父王等一下!”斯洛喊停,心中不安:他的伤,太可怕了,不少还见骨……魔核被魔蛟噬咬,毒已经走遍全身。
“他、就是杀皇后,令血影走上绝路的刽子手吧?”
“嗯。他自己说,本座也目睹皇后死相。”
“我……王儿也想、也想……”斯洛支支吾吾,似乎在打什么小主意。
“想发泄?”
“嗯!太可恶!大坏蛋、大罪人!”
“可以啊,给你。”
斯洛从诺的手中接过一把骨刀,然后并步上前,猛然一捅,骨刀插在无名腹上。
“臭东西,去死!”
(……这么恨我吗?连他、斯洛也恨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让我死吧……求求你,让我死!)
——死?你生为“无名”,只是王脚下影,没有王命,不得死!
一把熟悉的女声,在昏死过去的无名脑海中,持续徘徊,时是刻刻地惊醒他,他被允许诞生下来的原因——完成“无名”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