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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问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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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靖姮今日晨起便喷嚏不停,面色苍白无光,轻雨不禁嘀咕:“姑娘这是怎的了?昨儿还好好的,可是夜里蹬被着了风,用不用请府医来搭个脉。”
傅靖姮摆摆手,无精打采得斜倚在美人榻上道:“莫费事了,可能是初春花粉太多了,不必担忧,缓缓便好了。”
“往年花开,也不见姑娘这般啊。”绯云附和道,又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不热呢。”
傅靖姮拢了拢身上的毯子,耸了耸鼻子,语气懒散道:“指不定有人背后骂我呢。”
李嬷嬷一进阁中就听见这话,当即皱眉嘟囔道:“姑娘嘴上也没个忌讳,一大早的平白说这些晦气话。”
傅靖姮怕极了李嬷嬷的唠叨,看着她手中的信笺忙转移话题:“嬷嬷手里拿的什么?”
“这一大早,卢家四姑娘的女使亲送来的,说是有几日不见姑娘了,惦念得紧,恰逢今日天朗气清,约姑娘去秋水楼一叙。”说罢,便把绘着君子兰的信笺递了过去,细闻还有几许淡淡的兰花香。
傅靖姮拿着信笺细细看过,她未曾与婉儿一同习字,分辨不出是否是她的字迹,但看字迹娟秀,应是女子所书无疑。
见她迟迟未应,绯云似有所觉问道:“姑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么?”
“婉儿体质孱弱,卢夫人一惯不肯让她出门的,怎地今日约我出门,去的还是秋水楼。”说罢,抬眸看向绯云。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绯云便知她所想,明面上秋水楼是傅氏的产业,可凌霜也在那处。
昨夜凌霜刚截走了潘裕昌的囤粮,今日不爱出门的卢四姑娘便约她去秋水楼,若说这其中半分猫腻也没有,恐怕也说不过去,只怕是有人借了卢四姑娘的名义来兴师问罪了。
看着她俩打哑谜,李嬷嬷道:“卢四姑娘诚心相邀,姑娘若不去只怕不合礼数呢,澍哥儿还在卢氏族学读书,莫因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引得卢氏不快。”
绯云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只是李嬷嬷对姑娘在外头的事所知不多,她又不好直言,终究未曾说出口,只眉宇间有些忧愁。
傅靖姮拍了拍绯云的手以作安抚,跟李嬷嬷说道:“自是要去的,婉儿身子弱不好让她久等,嬷嬷为我取件合适的斗篷来,素净些,莫要太打眼了。”
又命绯云轻雨为她梳妆,只用素银镂空的柳叶簪盘了简单的随云髻,身着茶白色竹子山茶花纹的百褶裙,配着李嬷嬷取来的窃蓝色流云绸面斗篷,既不失礼也不张扬,便领着绯云出门去了。
秋水楼面上是汴京一家清净雅致菜色亦佳的酒楼,实则是凌霜处理手下产业讯息往来的一个据点,这么多年都无人发觉,竟不想被卢铮识破了,也许他并不如传闻所言的那般粗狂不羁,傅靖姮暗暗想到。
马车一路行至秋水楼,傅靖姮嘱咐绯云佯装成她坐着马车四处走动,半个时辰后来接她,便自己一人进了秋水楼。
掌柜的是见过傅靖姮的,引着她上楼,低声道:“卢三公子已等候主子多时了,半个时辰前将凌霜姑娘唤了进去,至今未出。”
傅靖姮点了点头吩咐道:“你着人守在这,不许别人靠近。”
掌柜的领命离去,傅靖姮深吸了一口气,素手抬起敲响了碧梧阁的门,不多时,沈谦来开了门,浅笑道:“傅大姑娘来了,可让谏之好等。”
傅靖姮疑惑抬眸:“谏之?”
“谏之是阿铮的字啊,原来傅大姑娘不知道,本以为你们是表亲,应是知道的呢。”
傅靖姮心下腹诽道,知道个鬼,面上不动声色地浅笑着。
倒是里头的卢铮有些不耐烦道:“沈谦你磨蹭什么,还不快些进来。”
傅靖姮知道这是借催促沈谦表达对自己迟来的不满,翻了个白眼,整理好了表情跟随沈谦进去了。
卢铮一袭挼蓝色广袖直裾长袍,腰束月白色竹纹腰封,一半的乌发用白玉祥云冠束着,余下的自然披散在身后,抬眸望去,面如冠玉,眸若晨星,褪去了庆州初见的杀伐之气,平添了几分君子如玉的矜贵气度。
只不过他坐姿粗犷,一条腿担在凳上,修长玉白的手下意识地在膝头点着,仍改不了军中学来的武人习气。
二人甫一对视,看着对方同色系的衣着,心下都觉得十分嫌弃,早知道便不穿这身了。
所幸傅靖姮反应快,连忙解了外面的窃蓝色斗篷,一侧站立的凌霜顺势接了过去。
傅靖姮看着凌霜面色不佳,直言道:“卢三公子借婉儿的名义约我前来,想必有话要问,凌霜行事一向都是我的意旨,公子何苦为难她呢?”
卢铮闻言,抬了抬手道:“沈谦,带凌霜姑娘去隔间歇歇,正主来了,倒也用不着她这个锯嘴葫芦了。”
待到二人离开,卢铮也不拐弯抹角,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记得傅大姑娘甚爱读书呢,既读过国风,想必也知道论语里有一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吧。”
傅靖姮坦然回望道:“这句话只怕书院里的幼童都知道,我又怎会不知呢。只是我依稀记得当日答应卢三公子的是将此事咽尽肚子里,绝不外传,不知今日公子发难,是何缘由?”
卢铮皱了皱眉,无心同她辩驳这字里行间的差异,冷声道:“傅大姑娘是没外传,却命手下插手此事,不仅惊动了潘裕昌,还暴露了沈谦,只怕不日便要查到我这来,打草惊蛇后,如何能攻其不备?”
“三公子说话好不讲理,若非前头沈谦为脱困将追兵都引到凌霜那儿去,凌霜又如何会暴露身份,许他利用凌霜解困,便不许凌霜借他脱围,因公子手下之故害我暴露于潘裕昌眼前,我又何尝问罪于你?”傅靖姮不留情面道。
卢铮讲不过她,便讥讽道:“好一张利口。你行事不过为了经商牟利罢了,可知我有...罢了,我真是昏了头了,同你这市侩女子说什么。”
傅靖姮冷笑道:“卢三公子这么会颠倒黑白,怎的不去唱戏呢?你是阁老幼子,家族势大,即便潘裕昌发觉了你,他又能奈你何?宣平伯爵府虽有爵位和家财,可家中却没个朝中能说的上话的重臣,如今因你二人之故,我被迫暴露了身份,潘家和潘贵妃焉能放过我?我未曾上门跟你讨理儿,你反倒怪罪起我来了。”
卢铮让她说得有些心虚,刚想说些弥补一二,只见傅靖姮气得面色坨红,腾得站起身自嘲道:“我这市侩女子,安能同卢三公子同席,没得辱没了你敢作敢当的好男儿名声。”
说罢,她甩袖摔门而去,因动作太大,随身携带的并蒂山茶玉佩坠在了厢房的地上。
卢铮弯腰拾起那玉佩,追上去正想还她,不料傅靖姮一怒之下步调极快,等到追上时,已至秋水楼的门口。
凌霜听着动静追她而来,连忙为傅靖姮披上斗篷,安慰道:“姑娘别气恼了,气大伤身不值当的。”
卢铮随即递过去玉佩,语气也平和了许多:“你玉佩掉了,方才...方才我话说得重了,你也莫要放在心上,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这次连累了你,必会为你担待的。”
傅靖姮一把拿过玉佩,语气中冷淡异常:“市侩女子怎敢劳碌三公子担待。”
卢铮一时无语凝噎。
傅靖姮有些焦急,对凌霜道:“同绯云说好的,这会儿来接我,怎的还未来,你去看看是否有事儿耽搁了。”
凌霜领命前去,只余卢铮和傅靖姮二人待在原地,气氛一时间尴尬非常。
卢铮有意想用自己的马车送她回去,又担心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对闺阁女子不利,况且她如今在气头上,恐怕也不肯答应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凌霜疾速奔来,观她面色便知有事发生,傅靖姮扶着她的手臂问道:“出什么事了?”
“绯云在隔壁那条街被北夷三王子截住了马车,不知怎的那北夷人好似认识姑娘一般,叫嚣着让姑娘出来说话,一叙故旧之情。”
傅靖姮暗自恼恨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遇到这一个个煞神,思及罪魁祸首,怒瞪了一眼卢铮,随凌霜往那边走去。
卢铮太明白拓跋骥的德性了,傅靖姮终归是女子,若堂而皇之的在汴京大街上跟北夷三王子对上,讨不到好不说,传将出去,恐怕引得闲言碎语,于她更是不利,思及此,便大步跟了上去。
傅靖姮来到此处时,只见拓跋骥正对着绯云说道:“你家姑娘是我在庆州的老相识了,一同叙叙旧喝杯酒又有何不可?况且这可是你们的汴京城,我又不能如何。”
绯云怒斥道:“你休得胡言,我们姑娘从未曾与你相识,你何故污蔑?”
眼看着绯云招架不来,傅靖姮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卢铮一把拉住了手。
卢铮低声解释道:“你不宜正面跟他冲突,若引人非议于你不好,我去打发他。”
傅靖姮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眸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抽出手来。
卢铮方觉失礼,轻咳了一声,缓步上前嗤笑道:“我当是谁这般不要脸地痴缠我们大豫良家女子,哦,原来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北夷三王子啊。”
拓跋骥闻声,这才回头看向二人,穿着同色的衣袍,一前一后俪影成双,竟生出几分郎才女貌的意味。
拓跋骥罕见的没有动怒,反而笑道:“卢铮,你们大豫不是常说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小王自是君子,便来求一求傅姑娘这位淑女又有何不可?莫不是你情牵傅姑娘,不肯让旁人倾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