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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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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桑弥到半伴的时间比平时晚一些,几个店员都是老手,正有条不紊地忙着。
桑弥跟水水交代,她晚上不在,让水水带着其他几个人做好打烊工作。
水水点头,“老板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桑弥坐在休息室里,打开电脑,一边补库存,一边思考店里该招新人,也需要提个店长上来了。
忙到下午四点过,桑弥取下围腰,开车先回了趟公寓。
在店里待了一天,身上沾了咖啡和面包的味道,不爽利。她洗了个澡,围着浴巾进衣帽间,指尖轻快掠过一排裙装,最后选了件偏度假风的吊带长裙,长发吹干后放下来,脖子上带一条银色choker。
偏头看一眼窗外,淡橘色的阳光斜照,于是她又拿了顶宽檐帽戴上。
乘电梯下来,同行的住户悄悄通过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壁打量她。
电梯门弹开,桑弥先一步下去,后面的人轻声赞叹:“好漂亮,像从电影场景里走出来的。”
别墅在老城区,从云星公寓开车过去,差不多四十分钟。
五月底,气温缓慢上升,这个时节不冷不热,车窗半落,开着车载音响,夏风和音乐声交织,远处的晚霞绚烂层叠,桑弥不由得弯起唇角,心情也好了起来。
车子开进别墅车库时,桑弥特意看了眼前院的客用车位,空的。
她进门,单脚站着换鞋,桑湛从厨房出来,看见她的装扮,笑说:“今天穿的还像模像样。”
桑弥平时为了方便在店里上班,一般都穿裤装,款式也都简单,桑湛常抱怨,专门买给桑弥的新款裙子,都没见她穿。
闻言,桑弥换好拖鞋,提起裙摆,朝桑湛行了个谢幕礼,“主要是湛姐选衣服的眼光好。”
桑湛笑出声,伸手牵她去厨房,“过来看,林姐做了蟹粉狮子头和松鼠鳜鱼。”
桑弥已经闻到香味了,她眼睛弯成月牙状,“要流口水了。”
见流理台上的精美瓷盘里尽是宁城菜,桑弥说:“魏延霖好像不爱吃甜,他口味清淡。”
就算不熟,小时候那么多的寒暑假一起过,同一张桌子吃饭,桑弥记得魏延霖的饮食偏好。
“知道,专门给他准备了白什盘、清蒸鲈鱼和酿豆腐。”桑湛说完,看看她,“怎么连哥哥也不喊了?”
桑弥“啊”了一声,“口误。”
门铃响,桑湛把她推出厨房,“去开门。”
“哦。”桑弥背过身,浅浅皱了下鼻子。
靸着拖鞋快步跑过去,拉开厚重的雕花木门,还是喊了声,“哥哥。”
门外,穿白色polo衫、黑色休闲裤的男人长身玉立,薄暮时分的阳光浓郁地从他身后照来,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一双眼却显得更深邃了。
魏延霖垂眸看她,桑弥移开视线,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摆在光洁的柏木地板上。
她弯腰的时候,背后的长发平滑垂落至肩膀两侧,那对蝴蝶骨真像雪林里的蝴蝶在轻轻煽动翅膀。
“延霖来了。”桑湛端了一盘白灼虾放到餐桌上,随即走过来。
桑弥看见魏延霖手上提着东西,便伸手去接,“哥哥,给我吧。”
她说这话时,长睫微垂,纤白的双手朝他伸来,语气和样子都很乖。
魏延霖把东西递给她,桑弥指尖勾住提手下端,很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手。
“湛姨。”魏延霖换了拖鞋,和桑湛一道走去客厅。
桑湛说:“菜马上就好了,先坐下来喝杯茶。”
“好。”
“听你妈妈说,你把公司搬到宁城来了。”桑湛从青花瓷罐里取出一勺白茶,倒进茶壶里,魏延霖不便让长辈动手,便笑说,“我来吧。”
桑湛让他坐着就好,魏延霖笑一笑,说:“宁城近些年发展不错,上头部门的政策也很有吸引力,公司搬过来有利于发展。”
“在哪办公?”桑湛问。
“圆融中心。”
“那不是和弥弥的店在一个地方?”桑湛回头,目光找寻桑弥。
桑弥把魏延霖送的东西放到餐厅边柜上,本打算混进厨房偷吃,听到桑湛在喊“弥弥”,她只好走来客厅,“是在一个地方。”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桑湛斟了三杯茶,递给魏延霖一杯,偏头仍旧看着桑弥。
魏延霖道了声谢,低头啜饮一口,再抬眼时,清浅的眸光越过杯子边缘,也似有若无地看向斜对面的人。
桑弥被他目光笼住,轻纱似的,她低声说:“忘了。”
魏延霖信了,也可能没有。
他转过脸对向桑湛,很有涵养地认真和她交谈。
桑弥坐在扶手上,一手搭在靠背上,指尖轻轻捋着上面的流苏玩。
她很少插话,只一边喝茶,一边听桑湛和魏延霖说。
她才知道,原来魏延霖也住在圆融中心附近,不过不是云星公寓,但离得不远。
林阿姨来说饭好了,几人便移到餐厅。
桑湛笑说:“弥弥一来就提醒,说你口味清淡,不习惯吃宁城菜。”
桑弥握着筷子,对桑湛笑笑,顺带着也看了眼对面的人。
魏延霖眉眼冷月般皎洁,端起酒杯隔空朝她轻点了下。
桑弥抿了口红酒,低头专心吃菜。
席间,桑湛问起魏明朗出国的事,魏延霖说:“魏氏在海外成立了事业部,明朗过去不单是进修,还要进公司学着管理。”
“你呢?以后还回京市吗?”桑湛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箸鲈鱼肉。
魏延霖淡笑,“回京市也不一定要接手魏氏。”
桑弥无端从这句话里听出豪门贵胄里的权利纷争。
有些事,不用刻意打听,身处在圈子里,从细枝末叶里就能感受到。
饭后,宋祁平打来电话,桑湛去书房接听。林阿姨在收拾餐厅和厨房。桑弥只好陪魏延霖坐在客厅。
不说话很尴尬,桑弥便起了个话头,问魏延霖:“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宁城?”
“有两个月了。”魏延霖两条长腿微微敞开,背后落地窗外是无边夜色,顶上吊灯洒落莹白光辉,他姿态微懒但又不失礼节,一种从骨头缝里弥散出来的醉玉颓山之感。
桑弥说:“要不是上次在半路上碰到,我还不知道。”
“如果有心,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刚才喝的并不多,但酒劲却如烟似雾地缠上来,灯光太亮,魏延霖抬手,手背搭在眉骨上方。
桑弥被他这话一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谈兴,于是也不再开口。
又不能走开,桑弥左右看了看,从旁边架子上抽出一本摄影合集来看。
书摊开,放在膝盖上,她身体前倾,一边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掌托腮,另一手时而翻过一页。
度假风的裙子略宽松,左侧的吊带斜斜滑到肩胛骨上。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纸张翻过的脆响。
魏延霖微垂着眼眸,视线里,桑弥白得晃眼,左边锁骨没了肩带的遮挡,似一段斜飞的雪松枝,瓷白的肤色是经年不化的雪。
别墅里的这套沙发是墨绿色的,桑弥托腮看书的身影陷落其中,恬静迷离,和魏延霖记忆里的某个场景重合。
魏延霖十八岁出国前夕,魏明朗和桑弥十四岁,那个暑假他们三个也是在这间别墅里度过的。
有天桑弥和魏明朗拌嘴,魏明朗撇下桑弥,独自外出。魏延霖一个人在三楼的卧室里看书,对两人的龃龉丝毫不察,偶然下楼拿水喝,看见桑弥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书,有时还抬手抹一下脸。
魏延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手里捏着矿泉水瓶,皱眉看了她好一会儿。后来,他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桑弥吸了吸鼻子,仰起脸看他,神情幽怨又委屈,“魏明朗不理我。”
魏延霖不懂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又冷又拽地说:“你也可以不理他。”
少女的眼睛慢慢睁大,闪着夏日细碎的微光,魏延霖一瞬间想到家里那只奶牛猫。
“我已经不理他了。”桑弥闷声说。
魏延霖“嗯”了一声,站了一会儿,又去厨房拿了一瓶水,实际上手里的那瓶还没怎么喝。
去楼上要经过客厅,他偏头扫一眼,墨绿色的沙发里,女孩子还是捧着书的姿势。
奇怪的是,那天他不怎么能静得下心,没过多久,再次下楼。
客厅里却没了桑弥的身影。落地窗外,魏明朗托着桑弥,帮助她爬上了海棠树,桑弥坐在树干上,两条细白的小腿悬空晃动。魏明朗就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她,笑问:“不生气了吧?”
桑弥撅起嘴,垂眼看他,神情几分骄傲和得意,“还是有点。”
“那怎么才能把那点也消了呢?”魏明朗苦恼。
“我跳下来,你接住我。”桑弥松开扶住树干的手,做了个向下跳跃的假动作,魏明朗“哎”了一声,“你别吓我,小心摔了。”
桑弥咯咯笑,“傻瓜啊。”
隔着一道玻璃窗,魏延霖站在客厅里,院子里的桑弥和魏明朗都没有发现。
手机铃声拉回魏延霖的思绪,林阿姨把桑弥的手机从餐厅送过来,她笑说:“是明朗。”
“哦。”桑弥接过手机,同时把膝盖上的书拿起来,倒扣在茶几上。
是微信视频请求,桑弥顿了顿,对对面的魏延霖点了下头,表示失陪一下。
她随即站起身,朝楼上走去。
“你好呀。”桑弥点了接听键,和往常一样的轻快语气。
屏幕上出现魏明朗明润的俊脸,“刚才给你发好几条信息,你都没回。”
“我没看见,手机没在身边。”桑弥说。
“你没在店里?”
“废话,在我妈这里,你看。”桑弥一边踏上木台阶,一边将手机镜头后置,让魏明朗看见周围。
桑弥的脚步声,以及她和魏明朗的聊天声渐渐远去,魏延霖神情冷淡地换了个坐姿,伸手端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喝一口。
桑湛从书房出来,见只有魏延霖一个人在客厅,便问:“弥弥呢?”
“去楼上和明朗视频。”魏延霖放下杯子。
“他们啊,”桑湛好笑道,“还跟小时候一样,隔段时间就闹一次别扭。但是每次只要明朗一哄,就又好了。”
魏延霖扯了扯唇,没应声。
桑湛说:“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楼上你的房间林姐隔断时间就要打扫一遍,是干净的。”
“不了,湛姨。”魏延霖站起身,“公司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那好,我也不留你了。以后有时间就多来家里。我要是不在,就让弥弥陪你。她挺宅的,一天不是在半伴,就是窝在公寓里,你来宁城刚好能带带她,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有话题聊。”桑湛一边说着话,一边送魏延霖到门口。
魏延霖轻点了一下头,长辈当面这样说,他不能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