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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chapter 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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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弥不会接吻,双唇在魏延霖的唇上压了一下,随即往后撤退。
后腰却被一只宽阔的手掌揽住,桑弥眼睫颤得厉害,似因迷路而无助振动的蝶。
刚才攒起的孤勇,一瞬间泄了气。
清透月光下,魏延霖的一双眼睛又深又沉,他无声注视着她,嗓音低哑得叫人心惊,他问:“尝出是什么味道了吗?”
桑弥抿住唇,说不出话来。
魏延霖半抱着着桑弥,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忽地垂首,挡住月色,阴影将两人的脸都遮进面纱里。
没有任何折中地,吻住桑弥。
汁液在唇齿间迸裂,四溢。
烟草的微苦,融进晚间那两瓶红酒的香甜,经由唇温发酵,变成一种不可名状的催化剂。
桑弥仰起脖子,后腰不可抑制地向后弯折,两条小腿亦不受控地向后退。
可魏延霖揽在她腰窝处的手掌岿然不动,另一手随意伸出栏杆,指尖的香烟掉进深沉的雨夜,“滋啦”一声,烟头灭了。
露台上的火却燃起来了。
魏延霖将桑弥圈在怀里,一刻不停地吻着她。
桑弥心惊肉跳,又沉湎,她像是要融化了。
原来堕落会得到如此大的快感。
“谁在那里啊?”一道细细的女声忽然响起。
桑弥吓了一跳,猛然推开身前的人。
动作太急,手里的水瓶和酒瓶“砰砰”两声掉落在地上。
客厅里的灯一下亮了,露台的昏暝被打碎,桑弥和魏延霖的身影一霎之间无可遁形。
桑弥猛地转身,想同他拉开距离,左手腕却被他轻轻一捉。
“小心点,地上有玻璃碎片。”魏延霖的声音比刚才更哑也更柔了。
林阿姨手持一个撑衣杆,惶惑不定地朝这边走来,桑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将被魏延霖握住的左手背在身后。
“林姨。”桑弥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吵到你睡觉了。”
林阿姨看清是他们,“哎哟”一声,“我还以为进贼了。你们怎么还不睡?”
身后,左手腕一圈被松松圈住,他掌心里的温度似烙铁,烫得桑弥只想甩开。可她不敢动作,真正的做贼一样的心情。
“下来拿水,碰到了就聊了两句。”桑弥当着魏延霖的面睁眼说谎话。
身侧的人笑了一下,很轻,那笑像是扑在桑弥的耳垂发出来的,她只觉得耳后的皮肤要烧起来了。
林阿姨看见露台木地板上的瓶子碎片,忙问:“没伤到吧?”
“没。”桑弥暗暗挣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腕,林阿姨再往前走两步就会发现端倪。
魏延霖不放开,桑弥偏头,瞪了他一眼。
目光接触的一瞬,他的眼眸那么深,又那么亮,左眼眼尾处那颗淡褐色小痣蛊虫一般闪着妖异的荧光。
桑弥快疯了,又挣了一下。
而这一次,他放开了她。
桑弥赶紧离开露台,走进客厅,去拿清理工具,林阿姨忙拦住她:“我来就行,你快去睡吧。”
桑弥心里也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抱歉道:“那麻烦你了,林姨。”
“这有什么。快上去吧。”林阿姨笑着说。
桑弥看也不看还站在露台上的那个沉黑身影,两步台阶并作一步,飞快上楼。
进了房间,后背贴着门板,一颗心还怦怦跳个不停。
身体缓慢向下滑落,她抱住自己,脸埋进臂弯里。
怎么会失智到这种地步?
懊悔、烦恼、纠结……偏偏,除了这些负面情绪,她居然还感到一丝兴奋。
唇瓣贴在小臂上,轻轻蹭了蹭,那个吻所带来的感觉,再一次触发,并且铺天盖地地将她笼住。
这一夜,桑弥失眠了。
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辗转不知到几点,才堪堪合眼。
早上七点之前,因为生物钟的缘故,醒来过一次,撑着双臂坐起身,茫然扫一眼四周,记起是在老屋,便一倒头又睡了过去。
快十一点的时候,桑弥被桑湛从床上挖起来。
“该吃午饭了,还睡?昨晚做什么了?”
桑弥揉了揉眼睛,软答答地说:“没做什么,正常睡觉啊。”
桑湛一边走去拉窗帘,一边说:“柜子里少了瓶酒,是你偷喝了吧?”
“怎么叫偷呢?”桑弥无赖道,“这屋子里除了你之外,又不只我一个人,怎么就认定是我拿的?”
桑湛睡得沉,昨晚没听见楼下瓶子碎裂的声音,早起发现酒柜里空了个位置,随口问了一句,林阿姨眼神闪躲地打马虎眼,桑湛一猜就知道是桑弥干的,哪知魏延霖说是他不小心摔了,改天再送几瓶来当赔礼。
再贵的酒也不过那么一回事,桑湛这会儿提起这事,其实只是逗桑弥好玩。
她说:“不是你拿的,也不是你摔的,延霖已经替你认罪了。”
窗帘一拉,外面的光线照进来,桑弥觉得晃眼,抬手挡了一下。
她轻声嘀咕:“那他还挺识相。”
桑湛听笑了,“人家是看在明朗的面子上,处处维护你。”
眼睛已经适应了屋里的亮度,桑弥的手仍盖在眼前,桑湛走过来,指尖轻抵了下她额头,“想什么呢?”
桑弥把手拿开,“魏延霖为什么要因为魏明朗,而来维护我?”
桑湛挑了下眉,笑说:“也不一定是因为明朗,延霖一直那你当亲妹妹看,维护你也是应该的。”
“是吗。”
桑弥的心微微失重。
有谁会和亲妹妹接吻吗?
桑弥去浴室洗漱,桑湛倚在门边问她,“中午想吃点什么?不过先说好,只能点四个菜,我、你还有林姐胃口都小,做多了浪费。”
“魏延霖呢?”桑弥双手捧着清水,冲干净脸上的洁面泡泡。
“一早就走了,他中午好像约了人。”桑湛说。
桑弥“哦”了一声,没再提关于他的话题。
下午,桑湛偶然提起阮乔新拍了一对粉钻耳环,每颗足有五克拉,净度和纯度都属上乘。
“阿乔说要把这对耳环送你,”桑湛看一眼桑弥,笑说,“但是我帮你婉拒了。”
桑弥顿时松一口气,“谢谢湛姐。”
虽说阮乔是看着桑弥长大的,平时没少送她小玩意,但这都是因为两家的交情。
可那么贵重的粉钻,没个说法,不明不白地收了,心里总不安。
桑湛瞧着她的表情,“你和明朗还没和好呢?”
桑弥接过她递来的冷萃花茶,认真问道:“你说的是哪种好法?”
桑湛笑说:“当然是阿乔以为的那种。”
“那就是没好。”桑弥和妈妈摊牌,“我们一直也没好过,都是你们大人在瞎猜。”
说完,她小心观察桑湛。
桑湛却笑了下,“我看也是。”
桑弥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
桑湛看她大松一口气的样子,忍俊不禁,“怎么,你还以为我要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套?”
“我没那么想,就是……”
两家是世交,从桑弥太爷爷那辈起,关系就匪浅。但是后来宋爷爷把家从京市迁到了宁城,宋祁平又醉心艺术,家里的生意一半由宋爷爷掌管,另一半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而魏家在京市根深叶茂,产业遍及各个领域,圈子里一说到京市魏家,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宋家的家业虽说供子孙几辈人吃穿不愁是没问题,但和魏家一比,终归是难望其项背。
交情再好,等上一代人走了,总归有变淡的那天。倘若桑弥嫁给魏明朗,两家的关系至少还能延续两三代,对宋家来说,有益无害。
“宋家前途如何,关我们什么事?”桑湛一眼洞察桑弥的想法,她说,“别忘了,你现在姓桑,不姓宋。”
桑湛像个女超人,桑弥可太崇拜她了。
“湛姐,你怎么这么飒!”
桑湛抿一口花茶,“不然你以为当初我跟你爸离婚,是那么好离的?给你改姓,又是那么好改的?”
“爷爷当时为难你了?”宋爷爷是家里的掌事人,威严又古板,桑弥那时才读小学,很多事都不懂,桑湛和宋祁平也都故意瞒着。
桑湛抬起下巴想了想,淡然一笑,“记不清了。”
桑弥一怔,也笑了。
“如果阮姨以后再开我和魏明朗的玩笑,湛姐你要帮我。”桑弥牢牢抱住桑湛这根大腿。
桑湛眼角的淡纹恣意扬起,“我是你妈,当然帮你。不过,其实只要你自己心够定,够坚决,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也没有人能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可是,如果她想做的事,注定见不得光,并且连她自己都时而退怯呢?
桑弥始终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魏延霖吸引,单单是枫山那次的吊桥效应造成的影响?
她也不明白自己对魏延霖的欲|望组成。
性?
还是别的什么?
于淼发微信,说她已经变成猴子在树林里荡来荡去,下一步就是变成蛆在阴暗中扭来扭去。
桑弥:发生什么事啦?
于淼:老调重弹,今天不周末吗?我妈让我跟她去公园相亲角。龇牙苦笑.jpg
桑弥深感同情:湛姐从新疆采风回来了,你要来玩吗?
于淼:我已经跟我妈说了,你店里忙不过来,我要去帮忙送外卖。不愧是我.jpg
桑弥:可是半伴从今天开始,要闭店三天,因为我放小伙伴们去团建了。外卖平台上能查到歇业。你很危险.jpg
于淼:我好怕怕.jpg
桑弥:我约了张老师去观澜苑讨论设计稿,你也来吧。去新店帮忙也一样哦。
于淼:救了大命了!我马上出发!
桑弥收起手机,回楼上换了套衣服。
桑湛见她一副出门的装扮,便问:“晚上回来吃饭吗?”
“应该不回。”
桑湛故意逗她,“和谁吃啊?男性朋友?”
“于淼好像还没有做变性手术的打算。”
桑湛白了她一眼,“开车慢点。”
“知道啦!”
天还是阴沉一片,浓云似有千斤重,随时要坠下来的样子。
天气预报显示,再过几天今年的梅雨季就要过去,雨过天晴,宁城将正式迎来高温天气。
桑弥把车开到观澜苑时,于淼和张鸣成已经到了。她透过玻璃门往里瞧,一张阔大工作桌旁,于淼对着电脑屏幕,刻苦询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张鸣成在她身旁正襟危坐,很认真地回答:“小水池和小桥,池子里面要养鱼。”
于淼“咦”一声,“室内养鱼,不会腥吗?”
张鸣成说:“不会。池子里的水是活水,上面也会加盖特殊材质的玻璃……”
桑弥有些意外,但不多。因为于淼是E人,读大学时晚上出去散步,见到流浪猫狗都能唠几句。
桑弥抬手敲了敲门,于淼转头一看,随即站起来朝她挥手,“弥弥!”
张鸣成还是有些拘谨,脸微微涨红,额头上一层薄薄的细汗,桑弥怀疑,他很有可能是被E人于淼给问成这样的。
桑弥在半路上买了几杯奶茶,还是冰的。
于淼“啪”的一声,把吸管插|进封口,咕噜噜喝一口,一边夸好喝,一边嫌弃比半伴的还差一点。
她见张鸣成还盯着电脑屏幕修改图纸,手臂一伸,也是“啪”的一声,帮他插|进吸管,奶茶递到他面前,“不要辜负了我们弥弥的心意哦。”
张鸣成一脸地无所适从,偏偏还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桑弥默默喝着自己手里这杯,说去楼上看看,让他们自便。
于淼背对着朝她挥挥手,“我帮你监工。”
张鸣成一脸汗颜。
桑弥只想笑。
楼上也没什么好看的,装修师傅已经把墙和地板都砸了,整个空间类似废墟。桑弥小心踩过凹凸不平的地面,走到临街的阳台上。
自从梅雨季来临,整座城市都灰蒙蒙的,网友笑称六月的宁城是“淹雨江南”。
桑弥有些失神,两手搭在栏杆上,视线没有目的地追随着街对面的霓虹灯。
也不知看了多久,手机忽地响起,她从链条包里拿出来,通知栏里显示归属地为京市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在看什么?
桑弥呼吸一紧,目光不由得四下梭巡。
楼下响起一声短促的鸣笛,桑弥这才注意到那辆临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奔驰和铺面前的停车位之间,隔着一丛半人高的竹子,旁边又刚好种了一棵香樟,竹丛和树干遮挡视线,黑色奔驰又悄无声息的,以致于桑弥刚才一直没发现它。
桑弥只能看见奔驰的顶盖和车头,看不见车内的人。
但她知道自己在魏延霖的视线里,一定一览无余。
昨晚的酒早就醒了,桑弥不太自在地侧过身,指尖慢动作在屏幕上点了点,回过去一条:没什么。
魏延霖:没什么是什么。
挺无聊的文字对话。
但,桑弥耳边却响起魏延霖说这句时,懒散又带点笑意的清冽嗓音。
桑弥抿了下唇,继续打字:你车停那儿干什么?
魏延霖:等人。
桑弥没问他等什么人,以为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把车开走了,于是将手机放回包里。
下楼,于淼一杯奶茶已经喝完,她好像对设计图失去了兴趣,独自靠在墙边打游戏,声音开得挺大,满屋子都是各种武器的特效声。
张鸣成仍坐在桌前,丝毫不受于淼影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认真模样。他看见桑弥,便说:“桑小姐,你要再看一下设计图吗?”
“好啊。”桑弥走过去时,似是随意地偏头看了眼玻璃门外,那辆黑色奔驰被挡得只露出一星半点,车里的人自然更是无法窥视到半分。
认真听着张鸣成讲述每一个功能分区及设计细节,桑弥偶尔会提出一点再次修改的意见,因为她大学专业和设计相关,提出的意见都具备实践性,并且和张鸣成的设计稿很契合。
张鸣成一边点头,一边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记下要点。
于淼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伸长脖子看一眼他的笔迹,笑说:“还真是字如其人,这么板正呐。”
张鸣成拘谨地笑了一下。
桑弥看了眼时间,说:“要不先去吃饭吧,今天反正弄不完。”
于淼点头如捣蒜,“饿了饿了。”
趁着张鸣成收拾电脑的空隙,桑弥从桌边站起身。
暮色沉暗,远近华灯初上,细密的雨珠从檐下坠落,珠帘似的。桑弥的目光穿过虚虚实实的遮挡物,她发现那辆黑色奔驰竟然还在。
从她下楼,已经过去快四十分钟。
包里的手机短促响起,桑弥一下回神,垂眸拿出手机,屏幕上一条短信,那个归属地为京市的号码发来的——
忙完了?
桑弥一惊,该不会……
她抬手将脸侧的长发顺到耳后,另一手打字,指尖似敲在空旷的胸腔上,心惊肉跳地回响。
-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这句难免有自作多情的嫌疑,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发过去了。
桑弥才发现,只要足够想要,人就是会变得“厚脸皮”。
她转过身,背对着落地窗,几秒后,握在掌心里的手机再次振动。
屋外的雨,点滴落下,每一声都清晰。
桑弥慢动作解锁屏幕,看见魏延霖发来的这句: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