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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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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弥眨了眨眼,一瞬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只好故技重施,“我叫了车,哥哥。”
魏延霖不置可否,“司机过来了吗?”
大抵是察觉到桑弥的抗拒,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和往常一样寡淡,适才的笑仿佛只是桑弥的错觉。
桑弥没办法在他那双清冷黑眸的注视下撒谎,只好如实道:“还没有。”
“走吧。”魏延霖说,“我送你,顺路。”
“你都没问我去哪儿。”桑弥这么说着,其实已经站起身了。
魏延霖修长指骨握住她的行李箱拉杆,“左不过是京市。”
他偏头瞧她一眼,“还是说,你要回宁城?”
桑弥摇头,“后天送完魏明朗,我再回去。”
魏延霖轻颔首,没再做声。
司机过来,把桑弥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文若冰帮她打开后座车门,桑弥对她笑一笑,“谢谢。”
“您客气了。”文若冰公事公办的礼貌态度,不显殷勤,这让桑弥稍感安心。
魏延霖似乎偏爱低调的车型,桑弥记得他在宁城开的也是黑色奔驰,车厢里那股清淡的冷香亦不陌生。
仍旧是挨着车门就坐,和左手边的人隔着一段社交距离,这距离甚至比之前在宁城时还远。
桑弥低头看手机,忽然问一句,“章先生已经回去了吗?今天没看到他。”
魏延霖目光从笔电上的文件移开,轻飘地睨来一眼,“这么关心他,你和他很熟?”
桑弥轻咬了下口腔肉,笑说:“还行。”
其实比跟魏延霖还不熟。
“女朋友家出了事,他昨天半夜就回市区了。”魏延霖淡声一句。
桑弥“哦”了一声,也不是真关心章唯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魏延霖面前问那么一句。
前排,文若冰不敢明目张胆地通过后视镜,去瞧后排上的两人。心里却忍不住犯疑,章唯远的确昨夜就走了,不过出事的应该是他前女友。
据她所知,章唯远目前单身。
回市区的路很长,没人再开口,桑弥上午补了六小时的眠,明显不够,车身轻晃,很适合打盹。桑弥绷着的神经不知不觉松泛,靠着椅背,脑袋偏向车窗这侧,思绪慢慢沉进水底。
却睡不踏实,某个瞬间,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朝左手边看去。
魏延霖腿上仍支着笔电,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无边框眼镜,精雕的侧脸神情淡漠,注意到她的视线,这才微微转过目光,“怎么?”
桑弥摇摇头,她还是比较习惯魏延霖这幅冷峻模样。
她调整了下坐姿,又阖眼睡过去。
再醒来,是听见文若冰轻声提醒,“桑小姐,到了。”
桑弥立刻坐直,看一眼窗外,视野有点花,两秒过后完全清晰。
“哥哥,谢谢你送我。”她刚睡醒,嗓子有些娇懒,像一朵在初夏午后被阳光晒倦了的花苞,将开未开。
“和明朗闹不愉快是你们自己的事,长辈若打电话问起怎么不回老宅住,想想怎么说,别牵累他们担心。”魏延霖一反常态地,如兄长般叮嘱。
“没闹不愉快……”桑弥嘀咕一句,又点头,“知道。”
文若冰站在车边帮她拉开车门,她便说:“我走了,哥哥。”
“嗯。”魏延霖目光仍落在笔电屏幕上,直到车门被轻轻合上,他才转头,不着痕迹地掠向窗外那道清薄身影。
同时,卸下兄长的面具。
文若冰重新坐进副驾,在后视镜里瞥见魏延霖的姿势,她顿了顿,然后才侧转过身子问道:“魏总,今天回宁城吗?”
“嗯。”魏延霖合上笔电,抬手捏了捏眉心,“再订一张明天回京市的票。”
文若冰惊讶,今天回,明天来,未免太折腾。
魏延霖撩起眼皮,在后视镜里扫她一眼,“明朗后天走,我这个做哥哥的好歹要来送送。”
“好的,魏总,我现在订票。”
文若冰低头轻点手机屏,心里疑问,只是为了送魏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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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弥去前台开了间房,她给于淼发微信:到啦。
于淼:本打工人还在听领导胡说八道。姐妹,你先帮我吃点下午茶,再帮我睡个午觉,晚点我就飞奔回来找你。
桑弥:好哦。旋转跳跃.jpg
桑弥想了想,给阮乔拨了个电话。
接通之后,她说明这两晚不回魏家老宅,后天一早直接去机场送魏明朗。
阮乔笑问:“是不是明朗惹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阮姨。”桑弥站在露台上,半下午的阳光是柠檬黄,照在身上微微发热,她抬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远近的摩天大楼在视线里虚化,像海市蜃楼。
“那是怎么了?”阮乔温和道,“自从他去宁城给你过生日回来,我就发觉他情绪不太对。问他也不说。这回你来,我看着你们还和小时候一样。”
桑弥淡笑一下,“我们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永远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那么单纯,我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你,你告诉我你的糗事,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长大之后,需求的种类增加,开始分清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区别。十八岁以前,桑弥以为她和魏明朗是友情和亲情,十八岁以后,她期待和魏明朗有爱情,今年她二十三岁,五年过去,她的期待逐渐枯萎。
桑弥甚至怀疑她可能只是因为和魏明朗太亲密,在十八岁第一次对爱情产生向往时,自动把这份期待降落在青梅竹马的魏明朗身上。
而实际上,她可能并不爱他?
“是因为明朗要去国外,所以你才不高兴?”阮乔温和地问。
桑弥无奈,为什么阮姨认定是她因为某些原因不高兴,所以才造成两人之间有嫌隙呢?
“不是。”桑弥解释,“这和他出不出国没关系。我们就是……长大了。”
阮乔只当桑弥小女孩心性,她笑说:“我帮你说他,你别不理他就是了。”
“……没不理。”
“那就好。等他回来,我就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桑弥微怔,魏明朗还没回去?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
可她没问。
又说了几句其他的,挂断电话。
桑弥不由得无声吐出一口气。
晚上七点多,于淼过来敲门,她风尘仆仆,先是迎面给了桑弥一个拥抱,然后夸张地只剩了一口气吊着一样,东倒西歪地蹿到沙发上躺下。
“领导一句话,累死牛和马。为了和这个藏家见面,昨晚我刚要睡,就被一个电话叫到机场,晚上才睡五小时不到,一早就整装待发,你不知道,这一天下来,我脸都笑僵了。”
桑弥给她拿了瓶无糖冰可乐,于淼喝一口,打个嗝,砸吧着嘴说:“这时候要是有一杯半伴的咖啡就好了。”
桑弥笑了,“回去让你喝个够。”
她点开外卖软件,手机屏幕转向于淼,“想吃什么?”
“你看着点吧。”于淼摆手,做奄奄一息状。
桑弥便依照两人的喜好点了。外卖很快送来,于淼也缓过劲了,她们把房间里的小圆桌搬到露台上,对坐着享用晚餐。
于淼一边吃,一边说:“你出来住,魏明朗没意见吧?”
“不知道。”桑弥笑说,“腿长在我身上。”
于淼夹了块鸡翅放到桑弥碗里,“你俩……不会摊牌了吧?”
“差不多。”桑弥似叹息一般,轻声说,“拖得够久了。”
“他能接受?”
“能吧。又没真正谈过。”
“话是这么说。你们情况不一样,从小一起长大,二十三年了诶,你们互相参与了对方此前所有的人生,这种感觉就像……”于淼想了几秒,继续说,“就像已经成为对方身体的一部分。突然说要切断,疼痛程度跟截肢差不多,还是不打麻药的那种。”
“哪有这么夸张。”桑弥说,“不谈,不代表连朋友也做不了。”
“靳筱筱出现的时机真绝了,催化剂一样,直接造成了你和魏明朗暧昧期的瓦解。”于淼翻个白眼。
桑弥笑了一下,“她出不出现,也许都是这个结局。”
又聊起枫山酒店,桑弥说了下昨天戴的微型摄像头,和游湖的经历。
于淼很感兴趣,“哇,你拍到的照片我能看看吗?”
“可以啊。”桑弥刚要点开手机,脑子里忽然闪现魏延霖直视镜头的画面,动作也随之一顿。
“手机快没电了,待会给你看。”桑弥说。
于淼不疑有他,又问她一个人在湖上怕不怕,桑弥点头,“有点。”
于淼又说了什么,她的声音有些远,桑弥有一瞬间的失神。
“怎么啦?被吓出后遗症了?”于淼握筷子的手在桑弥眼前晃了晃。
桑弥摇摇头,忽然问道:“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知道啊。”于淼说,“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走过吊桥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时候碰巧遇到另一个人,当事者会把这种由紧张刺激的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归因于对方使自己心动,进而对对方产生情愫。——百度百科上是这么说的。”
桑弥抿了下唇,“你有过这种经历吗?”
“没有诶。”于淼看着桑弥,“你该不会在游湖的时候……”
不等于淼说完,桑弥连摇几下头,“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到就聊了。”
于淼又看了她几秒,笑说:“有也没关系啊,反正你单身。”
桑弥微笑一下,心里却一沉。
有关系。
如果是和他产生吊桥效应,就有关系。
晚点的时候,魏明朗打来电话,“弥弥,你见到于淼了吗?”
听筒里,他声调低沉,语气落寞。
桑弥不清楚阮乔是否真的找他聊过,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想通。
“嗯,在酒店,刚才一起吃了饭。”她说。
“于淼什么时候回宁城?”魏明朗问。
桑弥顿了顿,“后天。”
其实是明天。可桑弥第一反应就撒了谎,她不想回魏家的四合院,不想再一次面对阮姨和魏奶奶关于彩礼之类的玩笑。
“我妈说让于淼也来家里住。”
桑弥替于淼拒绝,“不用了。她和同事一起来的,单独出去住,不方便。”
听筒里一阵沉默,桑弥等了十来秒,便说:“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嗯。”
在桑弥按下挂断键之前,那头率先传来“嘟嘟”的忙音。
屏幕停留在通话记录页面,桑弥视线下移,第二行是那串归属地为京市的没有备注名的号码。
她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两秒,然后向左一滑,删掉这条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