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投手》白陆屿

12、第十二章

　　接下来的一周，蒋宸杳无音信。

　　虽然他之前就跟我说了接下来会很忙，但我的心里还是空空荡荡的，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那天晚上，无法确认当时究竟亲吻了多久，蒋宸之后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重重地喘着粗气。他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叮嘱了一句：“以后不要让其他男人来你家。”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算什么？身体力行的安全教育吗？那他人还怪好的。

　　我歪着头，看着已经被挤出微信界面第一页的头像，连韩楚恒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站了许久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他轻轻扣响了门，“你们有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立刻关掉微信聊天框，打开EXCEL，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工作。

　　见我没有搭腔，坐我后座的同事便应声道：“怎么了韩工，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韩楚恒解释道：“我一会要去给客户买点答谢礼，你们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分一个人和我一起去？”

　　“答谢礼？”这是我脱口而出的疑问，下一秒，我就为自己的蠢问题感到丢脸。果然和蒋宸扯上关系就没什么好事，不仅恋爱毫无进展，脑子还不好使了。

　　韩楚恒笑了笑，说：“嗯，感觉你们女生会比较擅长挑礼物。”

　　同事也跟着笑道：“韩工你这话说的，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以前肯定少不了给女朋友买礼物吧。”

　　事情兜兜转转，最后又绕回了韩楚恒的女朋友。我想我确实应该积极主动地报名参加和他的挑选礼物活动，这样说不定还能趁机打听点什么情报出来。

　　可是要是太积极的话，是不是会显得我工作内容不够饱和，非常空闲呢？虽然我确实不如韩楚恒那样有上进心，但也不想被喜欢的人误解为咸鱼。

　　同事像是和我心有灵犀一般，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朝我抛了一个媚眼。
　　“那就让我们黎早陪你去吧，她在挑礼物这方面绝对在行。”

　　虽然这句话一听就是在为我和韩楚恒牵线搭桥，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不算完全说错。我人称“送礼物达人”这件事，也不是空穴来风。

　　送礼物这件事，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不仅需要对送礼的对象有细致深入的了解，还要对自己的预算有充分的认知。在有限的资金内买到让对象满意的礼物，确实是一门学问。
　　但是，这也仅限于朋友之间的送礼，对韩楚恒的客户，我可谓是一无所知。

　　我的这些小伎俩放在工作上，确实是不够看的。

　　还没等我开口，韩楚恒便直接回了同事的话：“行啊，那就麻烦黎早陪我去一趟吧。”

　　整个对话里，我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被当做皮球扔来扔去。

　　上班摸鱼出去买东西其实是件不错的差事，但要是对象是韩楚恒的话......

　　两个正值当年的单身男女并肩穿梭在商场内，一边挑选着礼物一边有说有笑，这不是约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耳根隐隐发烫起来。

　　见我一声不吭地坐在原地，韩楚恒弯下腰凑到我跟前，问：“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没有，没有。”我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罢，我立刻拿上包跟着韩楚恒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没话找话一般问着：“韩工，你打算买什么礼物？有预算吗？”

　　韩楚恒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平视前方，“嗯......只要别贵得太离谱就行吧。”

　　这还真是非常典型的甲方发言。

　　据我所知，韩楚恒的客户多以中年男性居多，那么送茶叶，或者领带和袖扣之类，应该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送礼物还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你的东西送的小，那么牌子一定要大。

　　于是我们一下车便往门头华丽的奢侈品店走去。

　　还没踏进门沿，sales嘹亮的那句：“欢迎光临。”便朝着我们涌了过来。对于从未踏足过奢侈品店的我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冲击，可韩楚恒显然就处变不惊多了。

　　他跟在sales后面，气定神闲地问：“你们这有什么适合送礼的吗？”

　　Sales闻言，瞥了一眼像拎包小弟一样跟在后头的我，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送女朋友的话，小包或者丝巾都很不错呢。”
　　说着，她还从一边的柜台里拿出一块精美的腕表，递到韩楚恒面前，“或者这种装饰表也很好看，现在价格也合适......”

　　我凑上前一看，确实是块非常漂亮的手表——表盘周围镶嵌着满满一圈的钻石，转动之下，白贝的表面折射出五彩的色泽。

　　话未说完，韩楚恒便打断了她：“我送的人是四十岁左右的男性。”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sales拿着那块闪闪发亮的腕表不知所措，只好一边干笑着，一边放回了原位。她凭借着专业的职业素养，立刻换上了明媚的笑容，“我们也有适合中年男士的商品，先生这边请。”

　　离开柜台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块手表，它像是躺在龙宫深处的珍宝一般，不光是一份价格不菲的礼物，更像是一种不曾企及之地的呼唤。

　　我也好想收到来自心爱之人的礼物啊。

　　他们在前面一前一后地走着，我像是个无所事事的跟班。韩楚恒很有主意，选什么，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几乎没有询问过我的建议。

　　与其说他需要有一个人来帮他做参谋，但不如说，他确实更需要一个帮他拎包的。

　　在商场内转悠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俩的手上都提着至少三个购物袋，我第一次觉得逛街居然是件这么累的事情。

　　从窗外打在脸上的阳光泛着橙色的光晕，已经到了夕阳西沉的时刻。晚秋的日头就是这样，还没到五点，便开始预告黑夜的降临。
　　韩楚恒看了眼手表，说：“都这个时间了，我们别回公司了吧。”

　　既然领导都发话了，我有什么不乐意的，立刻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来来回回的也浪费时间。”

　　“是啊。”韩楚恒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了片刻，他仿佛终于锁定了目标，转过头来看向我，“要不一起吃完晚饭再回家？”

　　那一刻，我听到了教堂的钟声，看到了广场上飞舞的白鸽，也看到了肯尼亚大草原上浩浩荡荡的迁徙队伍。
　　我是谁，我在哪里？

　　我问出了一个极其愚蠢，再回忆起来都会条件反射般对着枕头打出一套军体拳的问题：“能报销吗？”

　　韩楚恒怔了怔，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请客。”

　　我木讷地扯了扯嘴角，在朝他露出微笑的同时痛骂自己，黎早，你能不能正常点！

　　晚饭的餐厅也是韩楚恒选的，一家在社交媒体上评价很不错的创新菜馆。不得不佩服，有时候在行程的规划上，他总是能做得如此细致，细致到点什么不容易踩雷，餐前面包要配什么酱。

　　生活在他眼里好像是需要不断去攻克的难题，是不能出错的数学考卷。

　　但这也只是我颇为狂妄的猜测。

　　我托着下巴等待上菜，店门口此时已经排起了队。不愧是网红店，人气还真旺。

　　看着队伍里那些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或许是等待的过程过于无聊，又或许是今天脑子确实不正常，我竟自言自语般说道：“真好啊，工作日还能甜甜蜜蜜地约会。”

　　韩楚恒轻笑一声，问：“你没有男朋友吗？”

　　这话如果搁其他人问出来，我肯定会觉得他是在嘲讽我，但韩楚恒问的话，那应该的的确确是个问句。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让他产生非单身的错觉，于是立刻解释：“当然没有，我单身好久了。”

　　韩楚恒不愧是能当领导的人，说出的话也是非常漂亮：“你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一定有对象的。”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以牙还牙，“那韩工你这么帅，不也单身吗？”

　　韩楚恒低头玩弄着手边的刀叉，“我们搞土木的周围都是大老爷们，哪来的女朋友。”

　　这话也不算胡诌，光我们公司的男女占比就严重失调。

　　“但我听说......”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你之前好像有个谈了很久的女朋友来着？”

　　听说，好像，很久，全都充斥着不明确的信息。

　　我对韩楚恒一无所知。但正因如此，如果这个我日思夜想的答案，能从他嘴里亲口告诉我，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选择。

　　但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等桌上的菜都上齐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将一块炖得烂熟的牛肉叉到自己的餐盘里。
　　“谈恋爱还是不要谈太久比较好。”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我反问：“为什么？”

　　他又不回答了。我也不催促，只静静地享受这顿免费的晚餐。百无聊赖之际，我望向窗外依旧大排长龙的人群，在不远处的一家首饰店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我的视力算不上好，戴着隐形眼镜也不过是5.0的水平。但我不会看错，就算把他挫骨扬灰我也能认得出来。

　　“蒋宸？”

　　而他身边站着的，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不是他的同事，也不是之前在酒吧和他缠绵的女人。

　　可是，他不是说最近在忙新的案子，非常忙碌吗？忙碌到都抽不出五分钟给我发一条消息。
　　这算什么？撒谎？糊弄？

　　疑惑和不满的情绪在瞬间充斥着我的胸口，我站了起来，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外迈去。我忘了我此时正在和韩楚恒共进晚餐，直到他拉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黎早？”他问：“你去哪？”

　　我在他颇为诧异的瞳孔里，看到同样震惊的，连我都认不出模样的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