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猪》别艾

2、对手的她

　　打扫卫生，贴课表，自习。
　　上午时间过得真快。
　　礼华一中是逄城最人性化的高中了，走读生中午可以回家休息，而住宿生则可以午饭后回宿舍睡一个小时的觉。
　　如此贴心，俘获无数学生的芳心。
　　宋玉舒选择走读，她亲爱的妈妈在礼华一中附近有套房子，以前租给学生，现在供宋玉舒和祝识荆这三年住宿。
　　等教室没什么人时，宋玉舒慢吞吞地背起书包离开。
　　错开时间，更省事。
　　以前总结的经验，依然有用。
　　房子家具齐全，私人日常用品被两位妈妈昨天带来，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洗干净，可谓拎包即住。
　　宋玉舒打开门，换上拖鞋，瞥见祝识荆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再一次确认道：“真的不用我帮忙？”
　　祝识荆悠悠看了她一眼，“不是老规矩嘛，你又怎么了？”
　　她道：“我无所事事，良心难安啊。”
　　祝识荆冷笑一声，“哦，我还以为你想体会炸厨房的快乐呢。”
　　宋玉舒皱眉，“我已经改过来了，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否定我进厨房的可能性。”
　　祝识荆依旧冷笑，“好啊。那首先，你做出来的东西是能吃的。”
　　宋玉舒不想和他争执这个问题，去开电视，搜索果宝特攻，摁下播放键。
　　“肥肥胖胖是太阳，鼓鼓囊囊是山岗，风风光光小路上三个吊儿郎当……”
　　祝识荆：“……”
　　他额头青筋跳动，“你都是高中生了，能不能成熟点？”
　　宋玉舒侧躺在沙发上，抱着软枕，眼没离开电视，半死不活道：“哦。”
　　祝识荆：“……”
　　他手下的锅铲疯动，几乎要擦出火来。
　　几分钟后，碗筷重重摔在餐桌上。
　　“吃饭！”
　　宋玉舒心中感慨，虽然祝识荆这个家伙脾气暴躁，但做的饭菜真不错。
　　土豆丝，西兰花炒肉，都是家常小菜，两个人吃刚好。
　　“大中午喝八宝粥？以前不都是绿豆汤吗？”宋玉舒看着粘稠的粥，很是为难。
　　她喜欢喝稀汤，哪怕是米汤也只喝上面一层汤，剩下的米配菜吃。
　　祝识荆也没办法，“厨房里就只有这个。今晚去买点别的吧。绿豆，小米，大米，玉米糁，紫菜，面条，我打算先买这几样，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宋玉舒咬着筷子，“想吃手撕烤鸭。”
　　祝识荆：“明天中午买。”
　　“还要香菇酱。”
　　“好。”
　　片刻后，祝识荆问：“没了？”
　　宋玉舒摇头。
　　“那就行，”祝识荆微顿，“你们班主任讲时间安排了吧？”
　　宋玉舒莫名其妙地看他，“讲了啊，你们没讲吗？”
　　祝识荆叹气，“走读生上午八点到校，中午十二点放学，下午两点到校，六点放学。对吧？”
　　宋玉舒点头。
　　祝识荆继续道：“住宿生六点早读，七点十分结束，七点四十回班，到十二点放学，两点到班，六点十分放学，六点四十回班上晚自习，九点五十放学。对吧？”
　　宋玉舒也继续点头。
　　祝识荆又道：“走读生可以选择是否上早读和晚自习，对吧？”
　　“那问题来了，”筷子轻击瓷碗边沿，声音清脆，“班长负责每天清点人数，包括早读和晚自习。”
　　他直视她的眼睛，语气莫名，“宋玉舒，你是班长。”
　　“对，”宋玉舒面色淡淡，“所以呢？”
　　祝识荆笑了声，低下眸子，“你们班主任没有找你吗？”
　　宋玉舒坦然道：“当然找了。他让我重新考虑一下，我说我不会放弃，我会按时清点每一天的人数，包括早读和晚自习。”
　　祝识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身体微前倾，“早读和晚自习都要去，睡眠时间那么少。看到没有落下的残月和漆黑夜晚的微弱星星时，宋玉舒，你会后悔吗？”
　　“还是说，你就这么想当班长？”
　　宋玉舒语气平淡，“中午的休息时间可以弥补睡眠不足。看到残月和星星，我大概也会庆幸能欣赏自然的每一刻美丽，不会后悔。”
　　她眼眸微弯，“以及，我不是想当班长才这样做，而是因为我是班长，所以必须承担起责任，这也是为当初我的选择负责。”
　　祝识荆挑眉，神色自如地转移话题，“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宋玉舒轻飘飘丢下句“我记得你是（b）班班长”，低头安静吃饭。
　　祝识荆扶额，轻轻闭眼。
　　他想起班主任跟他商量时，他心里想的是放弃，脱口而出的却是和宋玉舒相似的话。
　　祝识荆脑海中闪过宋玉舒的脸，然后改了答案。
　　如果是她。
　　因为是她。
　　回答只有一个。
　　承担责任。
　　明明和祝识荆完全不搭边的词。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祝识荆心想，宋玉舒，你到底是朱还是墨？

　　下午第一节课是历史，白嫣老师人很漂亮，脾气似乎也不错，同学们闹哄哄的，她笑眯眯的。
　　因为网课时讲了两课，她直接开始讲秦朝，美名其曰相信重点班优秀学子的学习自觉。
　　“秦始皇统一六国，确立皇帝制度，中央实行三公九卿制，地方实行郡县制，”白嫣老师放出PPT，“同学们记下郡县制的意义啊，官僚政治取代贵族政治，地方分权向中央集权转化，地缘政治取代血缘政治。”
　　“还有，秦朝巩固统一的措施……”
　　“秦统一的意义，灭亡的原因……”
　　不到二十分钟讲完，她马不停蹄地开始讲西汉和东汉。
　　同学们目瞪口呆。
　　一节课，在记笔记和圈圈画画中度过。
　　最后两分钟，白老师讲完重点后，喝了口水。
　　前排学生趁机问：“老师，你怎么讲这么快啊？”
　　白嫣老师无奈道：“学校规定，让老师们讲快点，有足够的内容出卷子。后天不就是开学考试吗？”
　　“啊？”同学们面面相觑。
　　“你们班主任没说？”白嫣老师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道：“同学们利用课后时间背下知识点，我下节课提问。”
　　她趁着下课铃声，飞速漂移出教室。
　　“跑了？”
　　“怎么才来就要考试？”
　　“有病啊！”
　　一时，哀嚎四起。
　　宋玉舒有点犹豫要不要维持秩序。
　　她转头看了下同桌，想询问下意见，却怔住。
　　许观止枕着胳膊，安然入睡。
　　宋玉舒：“……”
　　佩服。
　　她咽下话，选择放任自流。

　　下午一共五节课，每节四十分钟。
　　历史老师能讲得快，全靠历史课本详细。
　　因此，物理老师冯紫一节课勉强讲完加速度，化学老师禹春含含糊糊讲化合物，语文老师鲍政则讲了十分钟，让背三十分钟书。
　　就算不紧张，也被这架势搞得不安起来。
　　下午放学后，宋玉舒头晕眼花，正要回家，前桌喊住了她，“班长，你走读吗？”
　　宋玉舒立刻道：“嗯。”
　　谢皎皎恳求道：“能帮我带两份炒粉吗？”
　　宋玉舒干脆点头，“可以啊，但我回家吃饭，可能有点慢。”
　　谢皎皎：“这没关系，谢谢班长。”
　　她掏出一张二十，递给宋玉舒。
　　宋玉舒接过，“不客气。”
　　她看了下自己旁边的空座，许观止已经离开，也没有报名留下自习。
　　又看了眼班里，大多数同学在一边啃面包，一边做题。
　　“真拼啊。”宋玉舒感慨。
　　她捏着手中的钱币，有点疑惑，“两份？”
　　随即了然，双胞胎姐妹嘛。
　　毕竟谢皎皎和谢卿卿长得一模一样。

　　回去时，祝识荆已经做好饭菜，宋玉舒飞快吃完，洗完碗筷，便去给谢皎皎买饭。
　　校外有一条小吃街，摊铺众多，食品安全暂且不提，还是十分受学生欢迎，繁华热闹。
　　宋玉舒拎着炒饭进班，原本有些羞赧，不过看到有同学在吃肯德基，倒也没有那么不好意思了。
　　谢皎皎也是利落，直接放在书桌上，掀开盖子就吃。
　　宋玉舒：“……”
　　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班长。
　　班主任颛致是数学老师，下午不见踪影，所以宋玉舒无从下手。
　　不过，大家开心就好，对吧？

　　说是晚自习，其实就是无聊的刷题。
　　宋玉舒做完自己买的必刷题，更正纠错后，也只有看看课本，记记知识点。
　　最后两节课，颛致倒是来了，不过他主打一个野蛮生长，让同学们自主安排。
　　也行。
　　那就背书呗。
　　于是同学们激情澎湃地背了两节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各回各家。
　　宋玉舒又多坐了一会儿，等大家都走完后，揉着太阳穴，关灯关空调。
　　又在操场上跑了三圈，宋玉舒满身是汗，回家洗澡。
　　宋玉舒头发长，不容易干，便拿来吹风机，坐在客厅，一脸狰狞地拽掉打结的头发。
　　祝识荆出来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最后默默无语。
　　宋玉舒吹干头发，回房间挑灯夜战，又在网上找些新题，打印两份，丢给隔壁祝识荆。
　　凡事行之有度。
　　十一点半，准时关灯睡觉。
　　匆忙的开学第一天，就这样结束。

　　清晨五点半，闹铃响起。
　　宋玉舒洗漱梳头，也就五分钟左右。
　　离开前，她敲了敲祝识荆的房门，提醒他别睡过头。
　　早读又清点人数，填写出勤表。
　　（a）班走读生大概有十二个，除去许观止、冯莱衣、孔书绅和曾椿年，都选择到校晚自习，而除去宋玉舒，其余十一人都拒绝到校早读。
　　许观止，冯莱衣，孔书绅，曾椿年，杨临池，徐带厉，钱邓通，董蕉鹿，梁拔帜，顾啖蔗，吴庚癸。
　　宋玉舒写得手疼。

　　又是新的一天，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九科老师齐全。
　　颛致这次终于给宋玉舒开小灶，仔细叮嘱注意事项。
　　一切电子产品禁止进入教室。
　　包括手机、电话手表、扫读笔。
　　然后没了。
　　宋玉舒：“？”
　　就这一条？
　　颛致看出她的疑惑，“是不是觉得太简单了？”
　　宋玉舒犹疑点头。
　　颛致笑道：“好歹是重点班的学生，都有自己的节奏，没必要强求统一，不管那么严，想给你们点自由空间。”
　　宋玉舒大彻大悟，赞叹真是大格局。

　　于是又是欢快与紧张并存的一天。
　　有点意外的是，同桌许观止没有听课，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天。
　　宋玉舒想劝，又怕冒犯，便暂且搁下这桩事，投入备考。
　　当开学考试来临时，宋玉舒虽然做好准备，但心脏跳动得剧烈。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输给祝识荆。
　　但真开始做题时，却一派平静。
　　考完的那天是星期五下午，老师们要批改卷子，宋玉舒在全班同学的怂恿下，放了一下午电影。
　　片名：《幸福终点站》。

　　至于放假的安排，宋玉舒问祝识荆：“你要回家吗？”
　　祝识荆：“回吧。”
　　宋玉舒哦了一声，“那你在站牌那儿等我吧。”
　　祝识荆：“行。”
　　过了几秒，他忍不住试探道：“你考得怎么样？”
　　宋玉舒职业假笑：“至少比你好。”
　　心里却没底，她改错了一个物理选择。
　　祝识荆装腔作势道：“别开玩笑，我肯定考得比你好。”
　　心里有些后悔，他代错了一个数。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这家伙不会真的考得比我好吧？”
　　宋玉舒嘴硬，“等成绩出来再说。”
　　祝识荆：“好啊。”

　　星期天中午十二点，成绩准时发到家长群。
　　宋玉舒，语文120，数学135，英语142，物理100，化学91，生物84，政治90，历史88，地理92，总分942。
　　班级第一，年级第三。
　　祝识荆，语文117，数学140，英语143，物理106，化学89，生物85，政治85，历史87，地理90，总分942。
　　班级第二，年级第三。
　　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