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劫？嫦娥爆改版！》秋色浅

32、第32章

　　为防被妖怪发现凡人的踪迹闯进来伤害他们，玄与火选址挖石室时，特意选了山内部极深的隐蔽处。便是出入之路，也特意挖成了七扭八歪的狭长石道。

　　这也就导致了，虽然此处很是宽敞，但除了两三扇连接着逃生通道的暗门外，上下四周俱是天然连成一片的深厚石壁，将明亮天光尽皆遮挡在了遥远的山体外，只留给住户们幽暗深沉的浓稠夜色。

　　然而此刻，长久以来的夜色中忽而升起了一轮月。

　　身子仍瑟缩在北俱芦洲特有的白绒绿叶被下，凡人们脑袋却已不由自主冒了出来，抓着被子遮住下半张脸庞，似乎不露出口鼻便能自欺欺人地相信只要自己屏气凝神就不会惊动旁人。

　　但那一双双情不自禁望向月镜的目光，却早早暴露了他们波动的心绪。

　　许是因这些日子在两位首领的教导下，他们已不再那般惧怕光明，又或是这光实在太浅淡柔和，远远不似太阳那般灼热刺目……

　　于是他们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以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向往，怔怔痴望着半空中的那泓月色。

　　就在这时，月光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万众瞩目中，莹白月光好似被清风拂过的湖面，如水波般向四面徐徐荡开，泛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而涟漪的中央，则神奇地露出了另一处空间的样子。

　　有曾被嘴馋想吃夜宵的妖怪们夜里带走过的凡人见了，当即悚然而颤，浑身一缩躲回了被子下，两片这些日子被火好不容易养出了些血色的嘴唇哆嗦半晌，才抖出了几个被拉扯到不成形的音节：“地、地下河！”

　　可还不等其他凡人们随之惊惧，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月镜上下左右来回腾挪的视角一样，那月镜里的场景变幻片刻，竟是精准锁定在了几只鱼妖身上！

　　下一瞬，不仅是被鱼妖们压迫了多年的凡人们惊慌失措地再次躲进被子下，就连亲手施法改变了月镜角度的嫦娥，都不禁咽了咽口水，而后略有几分惊悸地撇过了头。

　　——无他，不过是那几只鱼妖，实在是太丑了，太丑了啊！

　　始料未及的丑陋横冲直撞奔涌而来，她慌张间狠狠闭上双眼，企图甩掉方才撞入眼帘的景象。

　　孰料事与愿违，世间许多事就是越想忘记，反而铭记得越深刻——疙疙瘩瘩遍布了或大或小肉瘤的畸形脸庞，红红绿绿蔓延了或深或浅颜色的多彩肌肤，黏黏腻腻粘黏了或干或湿水草的邋遢衣衫……

　　不是？！

　　明明天庭鱼族的神仙们都还算人模人样的，负责守卫灵霄宝殿的卷帘大将单论外表更勉强算得上周正，怎么你们这些北俱芦洲的小鱼妖，一条条都长得这么奇形怪状呢？！

　　咋滴，平时在河里不出来，长得丑也没人看是吧？

　　可你们自己互相瞧瞧，难道不难受吗？！

　　脸庞在震撼与惊悚中不自觉扭曲，嫦娥痛苦不堪地发觉，即便只是“惊鸿一瞥”，那几只鱼妖的样貌也已经深深刻在了自己的眼睛里。

　　天呐！

　　我眼睛脏了！

　　不是啊！

　　两辈子了，就算是前世抵抗末法绝境为守阵而累成狗的时候，咱也没这么痛苦过啊！

　　在她身旁，察觉了她扭曲脸色的火先是诧异一愣，反应过来缘由后却是不由失笑。

　　看了看这突然失态的妹子，想着对方几年来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样子，她不觉悄然勾起唇角，略有几分促狭地打趣道：“看来咱们嫦娥仙子在天上没少领略世间美色啊！”

　　“这乡野之地的妖怪，还真是污了您的眼啦~”

　　活了两辈子也没克服掉社恐的嫦娥本还有些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而羞赧，但被她这么一说，反倒顾不上惭愧了，又气又笑地瞥她一眼，无语道：“是是是，是小仙没见过世面！”

　　“还请咱们博闻广识的火老祖原谅则个，莫与小仙一般见识！”

　　火自然也懂得过而不及的道理，遂不再多开玩笑，转而搂着嫦娥为她解释起来：“好啦，是我不好，忘了你没怎么来过北俱芦洲，怕是不晓得这里的妖化形后长得都有些——”

　　“磕碜”二字在舌尖上顶了顶，她犹豫一瞬后，还是选择换了个礼貌些的说法：“不符合如今洪荒的主流审美。”

　　“这也是正常的事，你想想，自妖族躲入北俱芦洲，几乎已有万年不与外界通人烟，唯一常见到的还是镇守在边境严禁他们离开的天兵天将。”

　　这嫦娥就更不明白了：“可天兵天将身为修士，随便一个落在凡间都是举世无双的美女、美男。哪怕妖怪们按着他们的样子变，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副——”

　　飞速扫了一眼月镜中千奇百怪的鱼妖们后，她不忍猝视地避开目光，艰难道：“尊容啊。”

　　“但你想想，妖族怎么可能照着天兵天将变？”也是没明白素来机敏的妹子怎么此事上反倒糊涂起来，火无奈地分析，“娥妹，你别忘了，他们被天兵天将困在北俱芦洲，恨天兵天将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想要效仿敌人的容貌？”

　　“与之相反，他们正是要变得更不一样，才能彰显自己与天兵天将势不两立的决心呢！”

　　“原是如此，”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虽然还是不太懂为何妖怪要表决心反而是折腾自己变丑，但嫦娥还是迟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罢了，美是多元的。虽然不太理解，但……他们自己开心就好。”

　　审美独特又不是杀人放火，天道都不会降下孽果，她又何必在乎呢。

　　故作洒脱地劝了劝自己后，心中恶心之感终于退散少许，然而嫦娥还是有一些不敢直视，遂将操纵月镜的活儿托付给了火，自己仍是只以微薄法力隔着段距离探查那些妖怪们的言行举止。

　　大抵是休息够了，那些鱼妖们在河底分散着瘫了这么一会儿后，又彼此招呼着列起了队：“成了成了，兄弟们加把劲儿，再撞个十来次，肯定能把这山撞倒！”

　　“想想咱们被那些胆大包天的人牲反杀的亲戚们——我二舅，你四叔，他六叔爷……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枉死，咱们也得把这山撞塌，把那些人牲都砸死！”

　　死了四叔的胖头鱼妖也张开口，一面“咕嘟咕嘟”吐着泡泡，一面阴森森露出尖牙，用凸出来的眼睛瞪向某些同族：“没错！必须把他们都砸死！也让其他人牲都知道知道，敢于反抗是个什么下场！”

　　“别以为自家没死鱼就和你们没关系了！要是你们家人牲听说之后也跟着闹事，我看你们头疼不头疼！”

　　此言一出，就算有些鱼妖本打着出工不出力的心思，为了自家的利益，也不免紧张起来。

　　如此统一了想法后，众鱼妖摆着尾排好阵型，大喊一声“撞倒这山，砸死人牲”，便在领头鱼的带领下长吸一口气把鱼身鼓圆，瞪着一双鱼眼就要再次朝着另一个河道薄弱处发起冲击——

　　“呦？”

　　一声算得上轻挑的语气，顺着吹入幽深河道的夜风，飘飘摇摇落入水中，如惊雷一般炸在了每条鱼妖的内耳之中。

　　死了二舅的鳝鱼妖悚然一惊，如蛇一般粗长黑灰的身子扭动着，支撑起头竖起来露出水面，瞪大了眼睛循声看去：“谁？！”

　　“哪个不长眼的在装神弄鬼？给你单大爷爷滚出来！”

　　“呵呵，”黑暗中传来两声低沉的笑，一道黑色身影悠悠从河岸边步出，漫不经心地扫视过来，“单大爷爷？呵！一只不过百年修为的小鱼，也敢如此自称？”

　　摇了摇头，黑袍女子嗤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看到是个人族之后，早见惯了弱小人牲的单大本已暗暗松了口气。

　　孰料眼前这人竟这般大言不惭，以一副看不起自己的语气嘲讽自己，反应过来后，他当场就气得绷直了身子：“好你个胆大包天的人族！”

　　“竟敢挑衅你单大爷爷？看我不咬断了你的脖子！”

　　愈发凸出的鱼眼死死盯着黑袍女子，他肥厚的鱼身以莫名频率鼓动起来，滑腻的黑皮下似有什么液体在极速游走着。

　　尖牙被稀碎波光映出森冷暗芒，小小的一颗鳝鱼头，竟骤然狰狞出了狠戾神情。

　　那画面打在月镜上，每一片滑腻黑鳞与每一颗尖利细齿都被清晰展示出来，隔着镜面射出一种黏腻潮湿到令人顿感头晕目眩的恶心。

　　鱼妖凶相直直冲击入眼，登时就在石室之内引起了一片惊呼。

　　火抬指搅起镜中水波，以细碎浮沫遮挡住了这任何人族见了都会顿感生理不适的画面。

　　为了照顾那些脆弱的凡人们与她颇有些洁癖的嫦娥妹子，清晰的镜面上浮起白色光晕虚虚罩在鱼头上，只给看客们留下了朦胧到仅可窥见大体动作的虚影。

　　饶是如此，敢于把眼睛露出被子外继续去看月镜的人，也是所剩无几了。

　　甚至于那些人之所以指甲都要把被子扯烂了，也咬着牙不愿缩进被子里的缘故，不过是他们还记得，那鱼妖话里话外，都是要将黑袍女子咬死。

　　担忧又焦急的目光盯在月镜上，这群因从不曾得到神明回应于是早早放弃了祷告的人，情不自禁默默恳求起来——快回来！快逃回来！不要被鱼妖咬死！

　　可令他们几近绝望的是，直到鱼妖从水面上猛然弹起，玄竟都没有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