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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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第二远征军落败而归时，战争阴影便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高悬地阳之上。
舰队十不存一，士兵有死无归。盛大的远征变为无名者的坟冢，主舰天阳五号当初如何煌煌赫赫地驶向星空，现在便如何夹着尾巴迫降星港。好似当头一棒，距坠毁仅一线之隔的迫降不仅撞毁了大片设施，还敲得黩武主义者们猛然惊醒：
地阳只是宇宙小小一隅，但此前对更低等文明的碾压式胜利迷惑了他们。远征带来巨大的财富与无可比拟的荣誉，所有人都沉浸其中，直到青蛙真正跳出了目之所及的水井，它才发现自己的文明并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
更糟糕的，溃败奔逃的远征军是一条咬钩的鱼。未曾经历过如此残酷遭遇战的远征队员们慌不择路，完全没有注意到曳尾的信号装置。
猎人与猎物攻守异位，他们被盯上了。
这是一封鲜血淋漓的战书，它宣告，即将到来的战争将不再是对那些尚未走出原生星球的低等文明的碾压局，而是一场同样具备星际探索能力的高等文明间的角力。
战争阴霾之下，本就方兴未艾的军工体系更在不安、忐忑、恐惧与兴奋中烈火烹油。
异议从未存在，意志得到统一。具有最高权限的临时军事总委会成立，宇宙新航线计划与远征者计划全线搁置，前所未有的战争动员从殖民星球席卷至地阳主星。自卫战争的概念由舆论工具深入人心，工厂数以亿计地倾吐货源，强制兵役从争论议题变成新政，而为了指挥这样一只让数字变得没有意义的军队，军事院校全面扩招，囤积数量同样庞大的基层士官。
舰队遮天蔽日，防线从殖民星构建至主星。他们发射一艘又一艘侦查舰，循着天阳五号遁逃的航线追溯痕迹，定位他们的踪迹，判断他们的性质。人类一点一点还原那些精神失常的幸存者口中的“毁灭者文明”，又一点一点，做好接敌的准备。
他们做了如此多的准备。他们恐惧着它，等待着它，到最后期待着它。但第一艘护卫舰在宇宙中悄无声息地炸裂，钢铁并血肉之躯堙灭其中时，他们才发现那些远远不够。
这是双方达成的第一条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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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链接中……】
【系统链接中……】
【链接失败，请修复后重新尝试链接……】
第三次获取信息失败后，AP-68殖装义眼不再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尝试，转而进入只保留基础功能的休眠状态。
作为新一代尖端军用改造义体，AP-68装载有包括多光谱视野、数据投影、内置扫描等功能，但其突出特点仍是结实耐造。即使为了在这样小的体积中装备更多的功能，AP系列的设计师取消了储能部分，可除利用机体自身生物电能外，AP-68还可以利用远程能量传输技术完成无线充电。
也就是说，只要还在使用者的眼眶里，AP系列义眼就不会断联。所以通常来说，AP-68不会进入休眠状态。
而转折词后的“通常”意味着“现在不”。
后勤出了系统不愿得出结论的重大状况，AP-68的系统始终未能链接到充电桩。更糟糕的是，它的使用者J1Q10Z67陷入了某种不妙的境遇中，不止机体所产生的生物电能远逊色于平常，使用者J1Q10Z67本身更对系统自动生成的报告兴趣乏乏，吝啬于做出反馈。
这并不奇怪，要一个昏迷的人如何做出反应呢？
依据芯片分析处理结果，AP-68得出以上结论。义体的基础系统不需要过多智能，尝试联系其他设备并进行呼救失败后，AP-68出于节约能源的考量自觉主动地进入休眠状态，等待使用者J1Q10Z67的下一次唤醒。
如果没有人在尝试拆卸它，本来是该这样的。
休眠状态并不意味着AP-68变成了一颗装死的金属眼球，它依旧保留了基础的视物功能和警戒功能。虽然其主要功能不包括武器，无法用来发射能级过高的镭射，但警告意味的低能量模式镭射还是能搞出来的。
【警告，镭射准备中，3、2——】
工具拨开麻醉者的眼睑，在能量蓄积完成前的一刻，等离子体手术刀绕过等同虚设的马奇诺防线，切断了AP-68的神经接口，然后向下，破坏另一处生物电接口。
信号断联，被切断最后一处能源的AP-68也失去了它的攻击性，变成一颗毫无用处的空心金属球，安静地被血肉包裹着。
这份安静并不持久，有手指探入眼眶，摩挲它的表面，然后找准发力点，像夹住一颗豆子，把它扯了出来。
手术简单顺利，医生也有撒科打诨的闲情。随手把这苍白的合金物品放到铺巾上，主刀医生和旁边的虫聊起来：“这样的义体结构很少见，它的材料也挺特殊的，对了，有虫说要留一下吗？”
手术辅助机器倾情出演拉钩侠，同样穿着手术服的家伙并不是手术助手。来自第三军团的监管员先生立在手术台旁思考，摇头。
“不需要。”他说，“我们在布洛尔星得到了足够多的素材，不差这一个。”
医生表示遗憾：“这个是高级货。我们的义体比不上他们的。”
年轻的军官冷笑着，发出不屑的声音。
“货色再高级不也躺在这里吗？技术改变不了他们软弱的鼻涕虫本质。”
对于虫族这种将基因等级与□□力量视作精神图腾的种族来说，义体是“弱小”的同义词。原装货永远是最好的，后天植入身体的永远都是累赘，没有第二种可能。
“倒也不用这么刻薄吧？”医生咂舌，说不上怜悯还是带有优越感地看了眼台上的俘虏，“如果不接受改造，这些‘阁下’可登不上战场。”
虫族对佐罗纳菲星系原住民的了解还不够丰富，预期的战略计划因为对方出乎意料的激烈抵抗进展缓慢，到现在只完成了一半。计划的推迟是全方面的，其中也包括对佐罗纳菲星系的虫文探测计划。
尽管通过粗糙的评述概况，虫族知道佐罗纳菲星系类虫种族自称“人类”，也知道他们中有一小部分人再额外分为“哨兵”和“向导”；但他们还是更愿意把这类特殊人群视作高觉醒度的高等虫族，并依照自己的想法，将“可以提供精神抚慰的向导”视作“雄虫”，把“需要定期接受精神治疗的哨兵”看做“雌虫”。
听到医生这样讲，或许是由此想起了些许对雄虫阁下应有的敬重姿态，军官的态度稍有缓和。
也只是“稍有”。
“负隅顽抗。”军官冷哼，“最迟到霜月，我们就能返航圣都，还能赶上祝圣大典，亲手——”
像是触发了某个关键词，军官短暂地停顿，垂首补充：“圣子在上。”
医生愣了愣，回过神后同样垂首附和：“圣子在上。”
带有宗教意味的例行问候后，两虫间虽无额外沟通，但还是默契地一同陷入沉默。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专心致志工作的手术辅助机器，运行时发出的声音。
过了片刻，医生另起话题。
“咳，我看过这个……”他使用了官方称谓，“这个向导的检查报告，他的脊柱同样是义体。这个地方比较敏感，他们种族的自愈能力又很差劲。线上会议的时候西格蒂将军有事先离开了，他说他会授权你判断处理。”
“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们没有这种型号的义体，拆下来后没有替代品。”
军官说：“也就是说，他会变成没有翅膀的寄生虫。”
医生点头。
军官说：“那就不用再拆，本来就是连尾勾都没有的伪雄虫，再变成瘫子，到底是给将军的战利品，还是给将军的麻烦？”
医生听得想笑，心想我是不知道上面什么意思，但点名要走这个俘虏的是戈廷·西格蒂本虫。他自己都不觉得会是麻烦，下属倒先急上了。
再者，就算是没有尾勾、生//殖功能弱化的“伪雄虫”，这种特殊的向导俘虏也能提供高质量的精神抚慰。光这一点，在雌雄比例差距悬殊的帝国内部，这种战利品的流通价格就和与自身体重等重的贝瑟蛛晶等值。
医生睨了眼台上安静如尸体的俘虏。
更不要说这名俘虏还是高级货中的高级货。数据不会造假，机器不会欺骗使用者，尽管尚未对佐罗纳菲类虫种族的高等个体建立一套完整的评估体系，但根据已有数据，对方的精神力水平足可比拟高等阁下。
能提供水平相当的精神抚慰，却不需要对高等阁下卑躬屈膝，甚至自己摇身一变还可以成为奴隶的救世主。这样尊卑倒转的感觉会让每一个尝过滋味的军雌上瘾的。
想是这样想的，但医生并不准备和这个西格蒂狂热崇拜者过多争辩，没虫想和第三军团的战争英雌打舆论战。手术辅助机器的提示音响起，医生好脾气地笑笑，也适时揭过这个话题。
“我明白了。哦，它完成扫尾工作了……”医生清了清嗓子，“现在我准备将一颗生活型义眼植入机体。”
手术辅助机器展开保管柜，医生从中取出一枚全新的机械义眼，简单展示给军官看了一圈。
“确认一下，然后去签个字，我就开始下一阶段的手术了。”医生和军官说，“按照你们将军的意思，这颗眼睛是蓝色的。”
“蓝色？”军官疑惑。
“是的，佐罗纳菲蓝，一种新命名的颜色。将军说他非常喜欢在星舰上俯瞰时看到的佐罗纳菲星球，那种蓝色非常美丽，让他印象深刻……”
医生想了想，补充说：“攻下佐罗纳菲星后记得及时通知我，西格蒂将军的意思是到时候再把这颗义眼换成绿色，来纪念他的胜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