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演员的自我修养》鳞漫

88、皓月千里（四十）

　　丘山百妖路·圣火之源
　　释阎摩伫立等待：
　　“我期待三王竞斗，是相信你必胜出。”
　　却见，地上土堆隐隐浮现圣婴主微弱气息，释阎摩继续道:“我为你打通三脉，是为了让你带领妖界走向辉煌的彼端，为何你却先到了彼岸？”
　　他边饮酒边道：
　　“妖界浮萍，一生无岸的宿命，我厌了……”
　　鬼荒地狱变带着众妖返回：
　　“释阎摩，吾已寻得带回圣婴主之法，需要你的帮助。”
　　几乎同一时刻另一道声音响起：
　　“释阎摩，好久不见了。”
　　傅月影从地狱变的身后出现，挥挥手跟他打招呼。
　　释阎摩道:
　　“若你是想接触妖脉，我会劝你回头。”
　　傅月影笑眯眯看着他：
　　“不能吗？”
　　释阎摩眼神躲闪了一下:
　　“妖界并无历史文本，唯有妖脉记录着妖界历史，更是妖魂回归之处，向来唯有亡者能进，而且是有去无回。纵使如此你仍要一试吗？”
　　傅月影反问：
　　“难道在你看来，我会做出冲动之事吗？”
　　释阎摩定定的看着她:
　　“你不会。”
　　傅月影道：
　　“那你就继续相信我好了，我会顺利进入妖脉源头。”
　　释阎摩沉默片刻，道：
　　“第三妖脉——湖光潋色。我以破开妖界空间之法让你顺利而至，吾只能送你前往，之后就看你自己了。”
　　傅月影对他眨眨眼：
　　“那就多谢你喽，释阎摩老师。”
　　释阎摩顿了顿转过身去：
　　“跟上我。”
　　傅月影回头对几妖挥了挥手：
　　“一会儿见！”
　　地狱变、狱天玄皇以及堕神阙皆挥手回应。
　　“希望女君此行能够平安顺利。”
　　“是啊……”
　　“定然会的，你们可别小瞧了她，本皇还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呢。”
　　几妖围绕傅月影作为话题聊了起来。

　　而另一边，傅月影跟着释阎摩顺利抵达了第三妖脉。
　　她化出一柄漆黑鎏金手杖，将杖尖插入地面，垂下来的细链随着地面的震动而摇晃着。只见手杖顶端的凹槽中先是冒出一簇火焰，随后凝结出一朵奇异的妖花，与杖身镶嵌的橄榄绿宝石花芯和白水晶花瓣相映生辉。
　　“好了。”
　　就这样？释阎摩愣了一下，听到她说：
　　“待此花开放之际，焱无上就能回来了。只是这个等待的时间嘛，可能有一点点长。只是干等着有点无聊啊，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吧。”
　　释阎摩问：
　　“你想聊什么？”
　　傅月影猛地后退了几步，一手掩着嘴，满脸诧异：
　　“哎呀！真没想到，你居然答应了。”只是这个语气嘛，怎么听怎么浮夸。
　　释阎摩冷哼一声:
　　“故作姿态。不想聊，就不聊。”
　　傅月影笑道：
　　“当然要聊，那就聊聊你吧。”
　　“我？”释阎摩抬眼望去：“我没什么值得聊的地方。”
　　却是望进了一双明净透彻的眼睛。
　　“众人皆说你出自无始暗界，但，真的是这样吗？”
　　这种穿透心灵的审视仅仅持续了一刻，接着便刀剑入鞘，代之以柔和的目光。傅月影眼中满含粲然笑意，犹如神奇的星光。
　　释阎摩笃定道：
　　“是妖脉，你知道了多少。”
　　正如他所说：妖脉记录着妖界历史。
　　如今的妖族只知妖脉被截断，却从未关心过妖脉源头发生之事。
　　但释阎摩却不在其列，原因在于他真正的身份是从妖界深层转生至无始暗界的妖身，在真正的王者诞生前，他只能当一名旁观者不断漂浪。
　　而释阎摩已经厌恶了这种漂泊。即使是妖族，也会想要落叶归根。

　　“不多，足够了解你。”
　　“你认为你不属于任何一方，是吗？但在我看来，无始暗界是你的家，怪乐地是你的家，黑狱也是你的家。今日若换做是焱无上站在这里，他也会这样告诉你。”
　　释阎摩沉默许久，道：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话。”
　　傅月影道：
　　“因为在你的心里，你非常重视我们。而我们也同样重视你。再有就是……谁让你是我的老师。我不向着你，还向着谁？”
　　释阎摩道：
　　“我并没有教过你什么，能学到多少是你的本事。”
　　傅月影笑而不语。
　　她没有反驳或劝说，而是用一种宽容接纳的眼神望着他，向他伸出手。
　　倒是释阎摩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低下头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他支吾期艾，好像舌头打结似的低声说道:
　　“谢谢。”

　　释阎摩，称号亡夜，通晓空间封印的鬼才。
　　说起他们相识的经历，就要提起至今仍摆放在焱无上房里的那张妖脉三域的绣屏了。
　　那是傅月影作为恭贺他成为妖界共主的贺礼。
　　为了制作这面绣屏，就需要通晓妖脉三域的地理景观，她美名其曰采风，让焱无上带着她把怪乐地都逛了个遍。
　　众所周知狱天玄皇是他们的粉头子，黑狱自然不在话下。
　　没过多久焱无上约战二妖，拳打狱天玄皇，脚踢封世末，升任三路妖脉的老大后，依约带她去了一趟无始暗界。
　　傅月影和释阎摩的缘分就从这里开始。

　　释阎摩是个i人，不幸遇到了傅月影这个e人，从此沦落为傅月影的玩具。被她缠上了，还得当她的教学用具。
　　照理来说，释阎摩这种性格的人更擅长在内心世界里活动，会讨厌侵犯自己边界的人。
　　但傅月影是谁呀。
　　这个世界就是一场大型的傅月影服从性测试。进了傅月影的关系圈，还想跑？门都没有。
　　她会让她每一位老师切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年轻人的激情与活力，让他们体验一场轰轰烈烈的、入室抢劫般的师生情。

　　傅月影在空间和术法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尤其是空间折叠的运用。
　　别忘了她是妖绘天华的传承者，钦定的第二任情花主。
　　提起妖绘天华，很多人的关注点在他的雀丹红和情蛮花上，前者让天之佛都栽过跟头，后者更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却很少有人关注到，妖绘天华之妖绘术，除了毒性之外，能够以妖墨为媒介，以画入法。
　　是集空间构建、空间封印、空间传送于一体的综合性术法。
　　而欢如梦结识妖绘天华，其时间点要远远早于加入武道七修。
　　她在武道七修的修行据点——叫唤渊薮，留下的那间内部能够盛下一座森林的小房子，就是她与妖绘天华做了多年笔友的研究成果。

　　有了共同的话题，他们在切磋的过程中，各有启发各有收获，一人一妖探讨起来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关系就是这样被快速拉近的。
　　再加上今天这一出对话，傅月影给释阎摩不经意间被人关心的感觉，她从释阎摩的立场出发，为对方着想，话里话外都是关怀对方的利益。释阎摩能不感动吗？
　　这招就是从关注对方的真实需求出发，赢得对方的认同。
　　妖族嘛，无论出场多么酷炫狂霸拽，冷傲狡诈，心计深沉。遇上那位苦境名人清香白莲，都会被忽悠的智商狂掉，洗白上岸。

　　已知：
　　苦境墙王=素还真=天踦爵=无梦生=鷇音子
　　由此可得：
　　苦境墙王=鷇音子

　　好巧不巧，傅月影她是鷇音子的徒弟。
　　观摩学习了这么久，不说墙王吧，大小也算是个鱼塘主。小小妖族，轻松拿下。
　　一同被她拿下的还有妖脉。
　　就当作是分手费了。
　　这也是傅月影来妖界的真正原因之一。
　　走剧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真的很馋这条妖脉。
　　夜笑死了之后，灵魂还能在妖脉中徘徊，若无傅月影半路将她咒杀，她能一直活到今天。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呢？
　　能永生的东西她都喜欢，傅月影从不吝啬于给自己的永生大业添砖加瓦。灵佛心，能让她身心魂不死不灭。而妖脉可以作为她的第二条命、她东山再起的保障。
　　上回杀了夜笑之后，傅月影就在这条妖脉上打下了记号。如今借由妖脉炼化莳花手杖，隐藏在妖脉深层的王权力量即将归于她之手。
　　傅月影看着吸收妖脉精华，隐隐孕化出琉璃光泽的手杖。
　　亡灵痛苦的哀嚎充斥在她的耳边，她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将这些亡灵依数引爆。这些亡灵魂魄消散之刻所迸发出的妖力浇灌了手杖上生出的火焰奇花。
　　一股源于太始之初的无始阊气自妖源窜出，在手杖的表层形成了一层无形无色的保护膜，如空气一般，可以自由变换，防止妖力外溢。
　　力量的呈现形式往往与主人心意相通，傅月影是个暗地里偷着坏的人，没有自我意识的妖脉自然不会把认主这件事大张旗鼓的暴露出来。
　　并没有点某人的意思哦。

　　妖权天杖，妖界真正的力量，兵权的象征，买一赠一还附带一支亡灵军队。
　　但是傅月影有妖脉就够了。
　　她要妖界兵权没什么用，索性都宰了给花施肥。
　　换句话说，傅月影把这些妖灵格式化了，这些妖灵身上有着太过明显的百妖路妖族势力的烙印，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养出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军队，而不是因为她身为妖后才听从她。
　　民间养花就有给花埋鱼的做法，并不少见。
　　奇花八部的人更极端，自己都成了花肥。植物也是吃荤的，越是艳丽的花越需要荤，而且会开得越靓越正。
　　促使她这么做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丘山百妖路的剧情已经剩的不多了，没什么油水可以榨了。
　　这意味着妖界整体的剧情权重都会下降。
　　一个即将隐退的异族势力，失去了天命的加持，自然比不上那些在台面上活动的老牌天命者。
　　她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不过嘛……
　　妖绘天华，你且看此花，是不是也挺有意思的？
　　莳花又被称为时花，指的是花期不久但花朵开的很繁盛、正在花期的鲜花。此花榨取妖灵而生，恰逢花期，无惧盛放。
　　配你这手杖，也不算辱没了你的妖绘莳花术。

　　——————————

　　地狱变循着傅月影以妖绘术开辟的通道而来，看到她正坐在一边，摩挲着插在地上的手杖。
　　地狱变一眼就认出，这是傅月影在烽火鉴兵台施展八品神通时所用的手杖，区别只在于这柄手杖上开了一束红得妖异的奇花。
　　但地狱变没有注意到的是，漆黑一片的杖身较之从前更显深邃，螺旋交叉、缠绕而上的鎏金花藤形成了一条金色光带，枝桠分明，随着波纹的起伏而变化。因使用过度造成磨损和细小裂纹渐渐愈合，不那么明亮的宝石也恢复如初。
　　整根手杖的外形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在妖脉力量灌注洗礼下变得更加耐用，又能陪主人度过更长久的时间了。
　　傅月影喜欢新鲜事物，却也不会无缘无故扔了老东西，除非老东西没有利用价值。
　　对她而言，用得顺手，用得舒心，就意味着会一直用下去，就会用得更频繁。
　　她不会对一根施法手杖存有什么怜惜的心思。
　　她连对人都像是对工具一样，怎么可能指望她会对物品念旧？
　　但如果遇到合适的养分，她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用的强化。装备属性也是提升实力的重要途径。
　　绮罗生送来的牡丹她一直留着，但用来插花并不合适，如今看来，妖杖还是要妖花来配才恰当。还能跟观众卖情怀，顺便割一波韭菜。
　　所以说什么锅配什么盖。
　　傅月影是绝对的掌控者，她要做自己力量的支配者。
　　在她看来，兵器，做好武者的附庸就足矣了，最好是死物。她从心底里排斥一切生出自我独立意识的刀灵剑灵器灵这类的存在。
　　这种兵器她连上手都不会考虑，也难怪她能铸造出斩神这样的刀。

　　地狱变犹豫着开口:
　　“听释阎摩说，你想见我。”
　　傅月影转过脸看她，用闲聊的语气说道:
　　“嗯，有点事情想问你，话说焱无上这件事，你为什么找上烽火鉴兵台？”
　　地狱变道：
　　“我受指点来此，便是知晓女君能救圣婴主离开妖脉。”
　　傅月影哦了一声：
　　“指点你的那位高人是？”
　　地狱变道：
　　“我的恩公，鷇音子。”
　　她看到傅月影的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有听说过你，鷇音子是我的师父。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地狱变一愣，恩公竟然和女君说过有关自己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
　　傅月影心道，不过是一点点诱导类语言技法罢了。将一句话或一个完整的意思分两次讲，保留关键性的话语，使人产生暂时的误会，然后再讲出本意。
　　不过地狱变既然没有问出口，她就不回答了。索性就留下空白，让她自己去联想。
　　而地狱变呢，因为她们都认识同一个人的缘故，她从心里觉得她们的关系更亲近了，看着傅月影的眼神都流露出了几分亲切。

　　“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在刚刚，我更确定了这点。”
　　傅月影道。
　　地狱变有点受宠若惊。
　　“说来话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吧。”
　　语罢，傅月影轻点手杖。
　　只见殷红花苞半开半敛，花蕊燃起一朵火焰，焰心处，依稀可见孩子们的影子，他们跳起舞来。他们跳跃、欢笑、嬉戏，如同一个个活泼的小精灵。
　　感受到鬼瞳传来的血脉共鸣，地狱变紧紧凝视着焰心，似晴天霹雳般的愣在原地。
　　蓦地，她激动不已，直挺挺的跪在傅月影身前。
　　“请受地狱变一拜。”
　　傅月影起身将她扶起来。
　　地狱变握着她的手：
　　“您对我鬼荒一脉的大恩大德，地狱变绝不会忘记，我就是结草衔环，也要报答。”
　　傅月影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不怪我就好。只是这些孩子的魂魄，跟着我，终归不是一个好去处……”
　　“不是的！”地狱变打断道：“我能够感受得到，他们都很喜欢你，他们愿意跟着你。我的族人有幸跟着您修行，说不定有朝一日还有机会能够重生。”
　　“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
　　地狱变的声音一度哽咽。
　　她都没想到，在这个世上她还能找到亲族啊……她心知傅月影的恩情，有如天高地厚，就是尽她的全力也无法报答。
　　可是除了感谢，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傅月影眨了眨眼：
　　“做我的好朋友吧。”

　　——————————

　　“月妹找你，你快过去吧。”
　　地狱变冷冷的甩下一句话扭头就走。堕神阙都没来及叫住她仔细询问，就看不见影了。
　　他一脸奇怪的看向狱天玄皇：
　　“她这是怎么了？谁招惹到她了？总不能是女君吧。”
　　狱天玄皇微微一笑：
　　“你怎知不是呢？”
　　堕神阙满脸都写着——你怕不是在逗我？
　　狱天玄皇道：
　　“总归不是你我就是了，唉，也不好说，说不定是觉得我们的存在多余了……”
　　堕神阙异色眼眸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眉心微蹙，似在不悦。
　　“奇奇怪怪。你说的什么话，没头没尾的。”
　　狱天玄皇也不在意他的冷脸，唇边是尚未散尽的笑意：
　　“快去吧，别让女君久等了。”
　　“你推什么推，本皇何时说过不去了。”堕神阙拍开他的手，走入水墨隧道。

　　穿过水墨隧道后就看到了被一团团火光包围的傅月影。
　　她手扶鬓角，正低下头看，身边有许多火焰虚影小人蹦蹦跳跳。有的小人挂在她下裙的围裳上，拉着围裳伸出的长飘带荡秋千，还有的小人躺到了她的肩膀上，枕着她的头发睡觉。吸收了亡灵之力和妖脉之力的幼年妖族已经可以化出魂体，出现在外界了。

　　“听说你能拔骨成兵，能让我见识见识吗？”
　　拔骨成兵，堕神阙的特殊战斗技能，杀敌时拔取对方骨骼作为兵器。堕神阙一听，把手伸向颈后拔出一把骨刀，递到傅月影的面前。
　　傅月影摸着下巴仔细打量：
　　“我能摸摸吗？”
　　堕神阙看着她身上挂满的妖族娃娃们，嘴角牵出一个笑容，算是回答。
　　傅月影上手摸了摸，“原来如此，真神奇。”
　　堕神阙道：
　　“感兴趣？我教你啊。以你的资质，上手试试就能学会了。”
　　堕神阙与狱天玄皇一样，他们都是黑域的领导者，狱天玄皇沉睡的那段时间，他是最高领导人。
　　但在傅月影面前他一向自称我，要多平易近人就有多平易近人，从来没有摆过妖皇的架子。
　　傅月影和他对视：
　　“啊？这里只有你我，所以你认真的吗？”
　　堕神阙把这截白骨收回体内，用眼神回应，你觉得呢？
　　傅月影搓了搓指尖：
　　“只要你不介意……”
　　堕神阙背过身去，伸手一招：
　　“来吧。”

　　傅月影按照他口述的诀窍，顺利从他颈后拔出了一截白骨，又给他塞了回去。肯让别人如此拿捏自己的骨骼后背，这对妖族而言，便是莫大的信任了。
　　堕神阙点点头表示赞许。
　　“我这也算是当了一回你的老师了。”
　　他转了转脖子，开玩笑道。
　　傅月影问：
　　“当老师的感觉如何？”
　　堕神阙背着手：
　　“很新奇的体验，这感觉还不错。叫一声先生听听？”
　　傅月影真就欠了欠身：
　　“学生月影，见过先生。”
　　堕神阙心里暗爽之余，也忍不住欣赏她这份向学之心：
　　“嗯！快快请起。”
　　他们看着彼此，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拔骨成兵，从名字就可以听得出来堕神阙是个狠的。
　　这位大佬还有一个代表作，佛骨凶兵。
　　堕神阙曾暗布计谋，与地狱变里应外合，歼灭天佛原乡外层护法结构，取得黑白双玉佛，造就佛乡血劫，更致佛剑分说身亡并以其遗骨打造佛骨凶兵。
　　傅月影向他请教了铸造方面的问题，这些偏门的问题，堕神阙都能一一给予解答。傅月影的两位老师走的都是传统的路子，这些问题不适合拿出来与他们探讨。
　　若论皮骨筋肉、五脏六腑乃至魂魄的妙用，堕神阙懂的不比一字铸骨少。一字铸骨也懂，只是不会对人用，更不会对外传授。
　　其实，超轶主和玄冥氏也是如此。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把傅月影看作是亲传弟子，恰恰相反，他们太看重傅月影了，才没有去传授她关于人体炼化的铸法。
　　他们心里也曾犹豫过，此举到底是有伤天和，太过血腥。
　　想来想去，犹豫来犹豫去，或许是大家长滤镜作祟，他们总觉得月影还是个小孩，是自己膝下最为最疼爱的幺儿。
　　结果一转眼就发现，傅月影在技术层面已经走得太快了，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早已可以和他们比肩了。
　　得，也不用纠结了。
　　这些偏门的知识对自成一派的傅月影来说，有点鸡肋了。他们是这么想的，也就没再提起。便让傅月影以为他们不精此道。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概括一下就是：
　　老师让学生以为自己不知道邪术，学生其实知道老师会邪术但要表现得不知道，还要以这个逻辑去思考去行动，去找其他人了解冷门知识。
　　也就进一步造成了眼前这副人与妖族相谈甚欢的局面。

　　难得遇到谈得来的人，堕神阙当老师当上瘾了，还亲自给她示范。跟只会闷头做不会说让学生自己看，悟出多少就算多少的释阎摩，从教学风格方面，两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聊着聊着，傅月影忽然插了一句：
　　“你和玄皇，虽然我没见过你们以前相处的样子，但总觉得，你们都不像从前了。”
　　堕神阙默然无语，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良久，他摆了摆手：
　　“我们也曾互相猜忌，各有错缪。旧事已过，不值一提。”
　　傅月影道：
　　“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堕神阙叹道：
　　“很美好的愿景。”
　　傅月影微笑颔首：
　　“殊途同归一词源自道家《周易》，寓意为通过不同的途径，到达同一个目的地。采取不同的方法而得到相同的结果。”
　　“正如你所说，这是一种很美好的愿景。”
　　“因为这世间殊途同归是偶然，背道而驰才是常态。若没有你过去的奉献与牺牲，也就没有今日的狱天玄皇。其实你们很像，都一样的豁达洒脱。”
　　堕神阙道：
　　“我与玄皇都死过一回了，脑子也清晰了。凡事看淡了就无所谓，放下了就那么回事。”
　　傅月影道：
　　“所以在我看来，你们有着相同的精神内核。尽管你们有不同的想法和考虑，但你们的目标或目的是一样的，你们一切的努力和付出都是为了妖界，为了大家共同的故乡，为了我们的家。”
　　堕神阙哧地笑了，边笑边摇头。
　　傅月影在旁静观，不动，亦不出声。

　　“你对谁都这样吗？”
　　他突然止住笑。
　　傅月影歪了歪头，装作不解：
　　“这样，是怎样呢？”
　　堕神阙动容道：
　　“以诚待人，以德服人。”
　　傅月影拎起一个从她头上滑落下来的虚影小人，放在肩膀上。
　　对他拱手笑道：
　　“我以诚待君，君亦以诚待我啊。”
　　堕神阙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对她也一拱手：
　　“君以诚待我，堕神阙必当报还。此情没齿难忘。入君麾下，听君差遣。”

　　——————————

　　先是释阎摩，再是地狱变、堕神阙，轮也该轮到他了吧？
　　就在狱天玄皇等得有些惆怅的时候，看到堕神阙从通道里走了出来，果不其然。
　　“好友，你照镜子了吗？”
　　堕神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有话直说。”
　　狱天玄皇抬手点了点他：
　　“你看本皇的眼神，就像方才地狱变看我等之眼神。”
　　堕神阙身形微顿。
　　半晌，他一开口就是赶人：
　　“该你进去了，别让女君久等了。”
　　狱天玄皇噎住。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他想起来了，刚刚堕神阙等在这里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堕神阙说的。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堕神阙伸手去推他走。
　　狱天玄皇边走边回头对他笑道：
　　“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还不行吗。”

　　而在第三妖脉——湖光潋色
　　傅月影早就等着他来了。狱天玄皇一进来，她就对他笑道：
　　“玄皇，咱们是老交情了。”
　　狱天玄皇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只靠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彻底感动另一个人。
　　原来在他被这个瞬间深深触动时，那份感动也会像涟漪一样在他的内心扩散开来，在他的心底默默散发着暖意。
　　“是，我与你，好友，我们是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