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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江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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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估计下了一夜，此刻云层越压越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昏暗的房间中，时钟在不停地走着。
——286天了。
顾池然揉了揉太阳穴，下床准备去医院。
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早晨七点之前准时到达医院，有时候会放上一束鲜花，有时候会摆放一罐糖果。
经常在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谁都知道那就是现实，只有他不知道。
这天他照例往那家花店走，到了门口却被告知本店今天不开门。
上面的理由写的似乎是——今日有喜？
顾池然愣了一会儿，苦笑一声，重新上了车。他记得这条街街尾处也有一家花店。
—— “叮铃叮铃”
木门上的圣诞铃铛响了两声，估计是去年圣诞节忘记拆下来的。
“您好。”花店的老板抬起头来，热情地问，“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一束紫罗兰，送给我的爱人。”顾池然思考良久回答说。
*
水泥路面积着厚厚的一层水，皮鞋踩在上面模糊了一道残影，黑色的伞面模糊了他的半张脸。
站在医院门口，男人修长的身影就好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顾池然抱着鲜花，走在被死亡笼罩的建筑里，眼前似乎多了一丝阴霾。
走到病房门前，还不等他推开，就见一个容貌略显沧桑的女人走了出来，见到顾池然丝毫没有意外。
“你来啦……正好有事和你说，进来吧。”女人接过了他的花，插在了花瓶里。
顾池然看着病床上消瘦的少年，情不自禁地倾身，手指温柔地擦过他的脸颊。
女人转身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无奈地笑了一下，“顾先生，是这样的，我和我先生商量着把江非转移到国外的一所医院……”
顾池然面色沉静如水，眼底幽暗难辨，良久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声“好”。
女人叹了一口气：“我和我先生也是考虑了很久，但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国内不行我们就去国外……”
“好——”顾池然顿了顿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我们提前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说。”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片，上面简单的写了几个字，“这是那家医院的地址，如果你愿意……”
“我知道了，谢谢。”
顾池然接过纸片，目光重新落在江非脸上，温柔又带着点忧伤。
一个星期后。
克斯兰夫医院里，数个穿着白大褂，满脸胡子的医生同白玥和江海润一起围着病床上的青年。
江海润此刻胡子拉碴，摸着满头白发，谨慎地问：“请问幼子这个情况……”
主治医生：“这个情况我们确实也没有遇见过，但从检查结果来看他的各项生理指标都是正常……”
白玥红着眼眶，早没了曾经的精致感：“那究竟是为什么？”
主治医生皱着眉头，说出来的话和国内的那些医生没有多大差别。
“不排除是一些从未发现的罕见病，看他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植物人，最好还是选择留院观察，但是什么时候会醒……我们没办法给出具体答案。”
白玥点点头，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床上的青年模样较好，漆黑的头发已经渐近到了肩膀，他轻闭着眼睛，呼吸缓慢又均匀。
江非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睁眼时他看到的是顾池然抱着他熟睡的画面。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只知道自己面前的男人睡得很不安稳。
江非安静地看着他，似乎是想把面前这个人的脸死死印入自己心底。
他抬起指尖，想在男人脸上触碰。却在自己的眼底从他的脸上穿了过去，就好像科幻片里写的那样，他穿模了——
他没有办法碰到他。
一阵悲伤感瞬间涌入他的心头，他侧躺在男人怀里，眼泪情不自禁流出，嘴里不停地喃喃道：“哥……我碰不到你了……碰不到你了……”
江非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时间，直到自己面前的男人转醒，他愣愣地盯着顾池然，他看见男人俯身吻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即使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碰得到顾池然，但是他还是奋力地想要去抓顾池然的手。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爱你……你带我走吧……”
顾池然当然听不见，他只是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
江非此刻就好像一个幽灵，漂浮在那两人身边，就算床上那人就是他自己，但是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嫉妒感。
他挡在顾池然的面前，眼眶里还残留着泪水，声音呜咽地说：“我不允许你看他！”
男人并没有反应。
江非整张脸涨红，浑身颤抖，良久，他看见顾池然站起身往屋外走，“别走……我错了……”
声音越来越低，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
后来，江非注意到，每天的早晨顾池然都会来病房看望他，有时候会拿着新鲜的花，有时候是水果糖。
这成了他枯燥无味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一道光。
后来他也注意到，顾池然偶尔会在他这里留宿，就像之前一样，顾池然会搂着他。
搂着床上那个江非。
不过足够了，能看到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直到有一天，江非坐在窗台上无所事事地玩着他的手指，突然门从外面开了。
“顾……”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
是白玥！
他围在白玥身边，说着自己一个人有多么无聊。直到他看见白玥趴在病床上，眼泪打湿了床单，他才发现，什么时候白玥也会有白头发了。
他的妈妈怎么会变老呢？
江非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无措地站在白玥身后，似乎是想给她一个安慰的怀抱。
但是他做不到。
良久，白玥收拾了心情，摸了摸病床上青年的头发，“这么长的头发，怎么和女孩子一样……”
江非苦笑一声，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喃喃道：“都这么长了啊——”
再后来，他听见了白玥和顾池然的对话，这才知道前段时间不见白玥和江海润的身影是为什么。
他要出国治病了，那就意味着他见不到顾池然了。
他以为顾池然会为了他拒绝，没想到他居然异常的平静。
江非愣愣地用几乎透明的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说话呀，这不是病……我只是找不到我的气运了……我要是走了，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说完，他感觉到心脏一阵刺痛。
久违的感觉。
他听见顾池然说：“好——”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顾池然，他被送到了一家十分幽静的病房，每天来往的人几乎屈指可数。
没了顾池然的陪伴他感觉更无聊了。
“哥……顾池然……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在不来我可就要走了哦。”
江非一个人望着窗外，树枝总是不受控制的落在窗台上，他透过叶间间隙看着烈日阳光。
忽然，一阵暖风吹来，他似乎又感觉到了风吹在脸上的触觉。
柔柔的，暖暖的。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又跃出，江非忍着不适抬头看见自己面前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黑洞。
“这是……这是来赶我走的吗？”
江非不愿意，他还没有看见顾池然最后一眼。
他不甘心。
江非深吸了几口气，背过身去蜷缩在角落。
“只要我永远不走进去……只要我不进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按他的预期行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个黑洞扩大了，细细看去里面还闪着微光。
里面是……整个宇宙？
江非不敢靠近。
他怕他进去就再也没法回到这个世界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江非看着那个日渐变大的黑洞，心里的恐慌反而渐渐平息。
会不会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就像当初顾池然送他离开那样，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想到这里江非突然来了一股勇气，或许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突然他原本透明的身体突然有了颜色，目之所及全部变成了粒子漂浮在空中。
一瞬间，他到了一处纯白的场景。他记得这里，这片虚无他来过。
这是……他的重生之地！
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孤儿院孩子的诞生，长大。
这些全部都是他的记忆。
与此同时，他又注意到了自己身边飞散的光影。
暖黄色的光点绕着江非，就好像萤火虫般的在半空中飞舞。
江非伸出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他感觉一股熟悉的能量侵入体内。
他看到了顾池然。
他看到自己生命终结时，从顾池然身体里划出了一部分组成了暖黄色的光点。
光点追随着江非移动，最终到来了这个地方。
光影落在人间，化成了人形，他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家里。
时间飞速流逝，江非眼底闪过诧异，在那一闪而过时光里，他看到了江念的身影。
——这是江念。
顾池然就是江念，他怕自己一个人会被人欺负，所以让江念来保护他。
怔了片刻，江非突然全身泛起战栗，再也忍不住眼泪，捂着脸痛开始啜泣。
他后悔了。
他想回去。
他想见顾池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