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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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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江非回家后，顾池然开车驶出了庄园。
外面的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看着苍白的天地，封尘已久的记忆在一点点向他重新打开。
路边的老人裹着厚厚的棉衣，手腕上系着一大串绳子，五颜六色的气球飞在空中。
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穿书打脸部门里的一名员工。
但是对于这个敏感话题，这里面的员工一向是心照不宣，在那里主神就是他们的父亲，是主神创造了他们，他们理应为他工作。
人工智能？
不。
顾池然见到的最像人工智能的应该就是258了，可惜现在他已经走了。
为什么只有这个世界主神才派了258来监视他和江非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偏偏是江非？
带着疑问，脑海中的画面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晰。树荫下，一个小男孩嘴里叼着颗小樱桃，双目紧闭。
阳光落在他眼上，也只是不安地皱了皱眉。
“江非？”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自己的嘴巴里出发，汹涌的记忆顷刻间喷涌而出。
这不是他上一世认识的江非，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江非。
但是却又是那个江非。
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他坐到那个少年的边上，一片阴影掉在江非脸上，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睡觉吃樱桃的习惯……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听见自己问。
嘴角的小樱桃突然滑落，掉在草地上，就像是一个启动信号。
脑海中的记忆呈一张网展现出来。
时间经历了一个闪回。
顾池然九岁跟着母亲来到顾家，在第七年的时候遇到了江非。
等到第十一年的时候，二十岁的顾池然被赶出顾家，正巧此时江非出国。
一切到好像无比熟悉，和这一世的自己所经历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有更改的地方可能就是江非的名字。
明明这一世，陪他经历了这一切的人叫做林子叶。
……
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高大的身影走进一家糖果店，如果他没记错……这一世的林子叶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种糖果。
也是他记忆最开始，江非最喜欢的零食。
回到车上，顾池然盯着这一罐糖果突然明白了。
脑海中新多出来的记忆就是自己成为穿书打脸部门员工前的记忆。
他就是顾池然，和江非一样，他不是穿书，他是回归。
第九十八次任务结束后，他回到了他诞生的世界，遇见了曾经的爱人。
他以为的和江非初遇，实则是重逢。
深呼了一口气，顾池然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然而事与愿违，他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手中的糖果掉在了地上。
他觉得像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重重砸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连呼吸都带着痛。
他忍不住抬起手，按压着胸膛，咽喉里带着几分哽咽。
原来这一世他对林子叶曾短暂拥有过的爱意是因为江非，林子叶是以江非为原型诞生的。
他不是偶然，他是必然。
顾池然缓了一会儿才慢慢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糖果。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记忆跃到了江非离开的那个晚上。
那是一个晴天，原本那将会是一个很平常的一天。
顾池然拉着江非的手漫步在街道上，那是他们真正确认关系的第二天。
“有什么想做的吗？”顾池然拎着一大包零食，温声地说。
“想看电影！”江非犹豫了一下说道。
“看电影？”
“对！”江非放慢了脚步，凑到顾池然耳边放轻了声音说，“准确来说……我想和你看电影。”
顾池然闻言愣了一下，故作平常地“嗯”了一声，但是勾起的嘴角却丝毫掩藏不了他的喜悦。
“好——”
话音未落，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撞击声，瞬间火花四溅，顾池然下意识把江非护在怀中，周边烟雾缭绕，人群尖叫。
谁都没有想到这突然其来的一幕。
等待那一秒钟过去，两人望向声音来处，烈火浓烟四起，鼻尖满是汽油味。
愣神过后，顾池然拉着江非快速离开这个地方，周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似乎是一辆公交车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可能是碰到了油箱当场爆炸。
江非本想驻足回头看，却被顾池然拉着手没有回头的可能。
“别看，快走——”
江非点点头，此时两人顺着人流，眼前的红灯在他们到达之时凑巧走完了最后一秒，江非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群。
一位带着口罩和帽子的高个子男人与他们相向而行，江非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多想，随着火势的增大，他只想快点离开。
骤然间，江非突然感觉一阵耳鸣，就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撕咬他的大脑，江非下意识松开了顾池然的手。
下一瞬，一个银光袭来，时间好像被定格。
江非怔在原地，视线下移，白色的T恤被满目的红色所代替，周围的人群霍然爆发出惊呼。
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他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脸色泛着白，额头冒出一阵冷汗，“顾……”
来不及说完，尖锐的匕首又被拔出体内，冒着汩汩血流。
他感觉到了深深绝望。
眼底映出顾池然惊慌失措的面容，蓦然他笑了，嘴角挤出两个字：“……没事……”
从回忆中抽身，每一个画面都像是在对他的心脏进行凌迟，他痛的无法呼吸，泪水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
第一世，江非的死亡不是意外，甚至那个触目惊心的车祸也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不是江非。
也许这就是一切的起因。
极致的痛苦，疯魔的仇恨最终还是让主神捕捉到了，于是他被回收了所有的记忆，来到了穿书部门。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
回到家后，江非绕着走了一圈发现家里除了管家和佣人并没有其他人了。
白玥似乎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参加各种活动，江海润估计又是一大早去公司开会。
硕大的家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打开他们几人的小群，江非发了一个“我要吃饭”的表情包。
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江海润和白玥先后回复他。
【人生随缘：宝宝回家啦？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人生随缘：等着！老爸一会儿就回来。】
【白玥：我这里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等我休假再陪你们。】
……
江非苦笑两声，对于白玥的繁忙他显然已经预料到了。
就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半个月。
【江非：知道了妈妈，等你回家。】
【人生随缘：不等爸爸吗？】
【江非：等！】
发完这条消息，江非突然感觉一阵反胃，他赶忙往洗手间跑，额上瞬间溢出一层薄汗。
佣人见状慌张地跟着江非，最终被拦在了门外。
“江少爷，您还好吗？需要叫医生吗？”佣人站在洗手间门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江非手扶在洗手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发白的像纸，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倒显得更加憔悴了。
深吸了一口气，江非缓缓说：“没事，就是肠胃有点不舒服，喝点热水就好。”
佣人半信半疑，走到客厅给江非到了一杯热水，手里还拿着一包药片。
江非在洗手间休息了一会儿，等自己面色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后，开门走了出去。
“江少爷，不舒服一定要说，我帮您联系医生。”
江非苦笑一声，接过佣人递来的东西，“谢谢，不用和他们说，真的只是吃坏肚子而已。”
佣人点点头，看江非确实没什么事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看着自己手里的药片，虽然知道并没有什么用，但也还是吞了下去。
回到客厅，江非蜷缩在沙发上，远远地望去小小一只。
这段时间他的睡眠好像一直都不够，躺在沙发上竟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缓缓睁开眼睛，就见江海润穿着正式，架着二郎腿坐在他边上嗑瓜子。
“江海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大没小，我一个小时前就回来了。”江海润瞥了他一眼，“中午我叫王阿姨给你做番茄虾球吃，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非眨着眼睛，心情一瞬间就变好了，“没有了。”
“你昨晚是没有睡觉？怎么困成这样？”
江非：“昨晚通宵复习了……”
江海润：“哦……不信。”
“……”江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饭什么时候好呀，肚子好饿。”
江海润把剥出来的瓜子放在他手心上：“快了快了，先吃点点心。”
江非心里热热的。
吃完中饭后，江海润又回了公司，他独自一人上了楼，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手腕上冰冷的佛珠摩擦着他的皮肤。
原本这串已经断掉的佛珠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珠子还是同以往一样老旧又不失光泽，只是里面的绳子被更换了。
寒冬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月了。
江非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还在流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原本那漆黑的双眸也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病态。
江海润和白玥自从江非晕倒后几乎推掉了所有的行程，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他身边。
而江非又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睡觉。
黑暗无梦。
有一次他中途醒了，隐约听到江海润和医生的对话。
“……怎么会一点问题都检查不出来，你看看他那个样子……”
“先生，您不要激动……我们也在尽力……确实什么问题都没有……”
……
朦胧中江非意识到自己似乎又睡过去了。
病房里充满了各种仪器的滴滴声。
从最开始几个小时醒一次到现在几天醒一次。每次短暂的醒来过后，心底的恐慌就会加深一层。
万一、万一这是最后一次呢……
江非每次醒来床头都会摆放着几束新鲜的花朵，有时候是康乃馨有时候是百合……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花瓶边多了一罐糖果。
那天早晨，江非从床上醒来，入目是一片洁白，床头的花果然已经换了，那罐糖果似乎也换了新的口味。
阳光照射到他的身上，温暖无比。
江非起身站在床边，这还是这段时间来他第一次下床。
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换上了短袖。
原来夏天已经到了。
房门突然被打开，江非回头看到了许久没见的人。
“……哥？”
顾池然手中捧着一束新鲜的百合，他的模样依旧，望着江非的眸中情绪翻滚。
良久，他轻笑了一声，几步上前紧紧抱住了他，像是要把他永远嵌入自己怀中。
江非低着头，他躲进黑暗里，心脏好像一个无底黑洞吞噬着所有痛苦情绪。
炎夏的蝉鸣陪伴在两人耳边，他突然转过头看向窗外，说道：“哥……雪化了……”
——我也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