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共君此夜须沉醉（一） ...
-
屋子不算大，但异常古朴贵气，门匾上三个闪亮的大字，回春堂。总觉着古代所有的药店都叫这个名儿似的。屋内显得有些陈旧，人却不少，因为屋子不大便显得有些挨挨挤挤，病客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医童上下忙碌着，嘈杂中带着一股股浓重的药草味。
只是忽然之间，闲聊的忙碌的全都静止了自身动作言语，纷纷呆滞，半晌便多了些抽气声、私语声、惊叹声，构成一股极其诡异的气氛。
他们都看着段挽尘。
“这个公子怎么会有一对绿眼睛，爹，我怕，他是不是吃人的妖怪？”一个小姑娘有些怯怯的看着段挽尘，抱着他爹的手紧了紧。
“别……别瞎说，小心惹祸上身……指不定是南疆来的妖怪……”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恐惧的护住了小姑娘，又道：“不过哪会有这样一个如天人般的妖怪……”
“你个农夫懂什么，没见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段将军第三子天生湖眸，绝艳惊才，天上地下仅此一人非我族类！”
“去你的，什么非我族类，这样的少年怎会非我族类，段三公子可是皇上的谋士，上次我听闻左传右传的天下第一富商、上弦城第一人便是这个少年。不过，听说想杀他的人比我姑妈家那头牛的毛还多。”
“他便是闻名天下的碧隐公子？呵，果然名不虚传。”
他低眸微笑，湖眸中的笑意仿佛透彻，仿佛温柔，其实什么没有。穿过那些人，端坐于屋测的竹栏，望向木帘窗外的屋檐，叠叠层层、高高矮矮。微风拂起他的衣袂，似是在倾听着什么。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伙计匆忙的走到他身边，耳语几句，段挽尘显然不想听，皱了皱眉头一挥手示意伙计下去。
他沉吟片刻，抬起满是笑意的湖眸望着我，淡淡的道：“出了点状况，再等等。”
段亦陵则是想开口说什么，终究冷着脸没说话。段小九则耐不住性子，一步两跳的跃上竹栏，道：“绿三毛子，等什么？莫非你没见着我七哥的脸肿的不成样子……”
小九说的也没有错，段亦陵现在这模样，衣衫不整，似乎还有被撕扯过的痕迹，左脸肿得像个山包，也难怪他冷着脸，自小娇生惯养的他哪受过这种对待，更何况如此狼狈的在这么多人面前……
段挽尘仍是不言，笑着拿起石桌上的茶壶，优雅的斟了一杯，垂目自饮。
我心中更是无比尴尬，段亦陵成这模样也完全是为了我，那段挽尘他究竟想干什么呢？要不然我拉走段亦陵不在这里治了？该怎么开口呢……
如此一来气氛则更是诡上加诡，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杂，突然内室传来一阵器物碰撞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女子的娇呵声，无比狂妄：“便是连最低等的金创药也不剩了？你这狗医是存心跟本——本姑娘过不去是不是？！”
声音越来越大，众人都竖起耳朵闻内室的动静。段挽尘则好像没听见似的，湖眸淡淡，浅笑冉冉。
段小九一听有动静便好奇的想冲进去，段挽尘则抢先一步走入内室，众人跟上。
内室一片狼藉，摆设无一完好，碎的碎倒的倒，长髯白须的掌柜一脸悲惨的坐在‘废墟’之上，见着段挽尘比见到自个儿母亲还兴奋，求救的目光如电光似的射了过来。除了掌柜和杵在一旁的伙计之外，还有一男一女。那少女一袭粉裙，娇艳如花，美眸似水，脸蛋红扑扑的，由于气愤则好似熟透的苹果。
男子一拢黄衫，端坐与竹凳之上，俊美异常，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种儒雅，一对杏眼美目纯净若甘泉，唇若清晨沾有露水的百合，肤似羊脂白玉，又似绸缎炫目，宛然一个惊世美人。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是雌是雄，为何生的如此亦男亦女？
“段公子……这……”掌柜吞吞吐吐的说着，缓缓从地上站起，颤巍巍的勉强站稳，又道：“这位姑娘扭伤了脚，硬是要金创药，可是这药实在是用完了，所以……”随后他怯怯的巴望着女子，又被其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不由得闭了嘴。
粉衣女子则是怒喝道：“本——本姑娘辛辛苦苦才走到这个鬼地方，若不是因为某个铁石心肠、恩将仇报的，我又怎会扭伤脚，连看大夫都走不了？今天本姑娘不砸了这个地方，怎能消我心中之恨？！”说到后半句时还恼怒的瞪着黄衫男子。
“妙音，你够了。”黄衫男子本颇有笑意的和段挽尘眼神交接，之后听粉衣女子这样一说，立刻拉长了脸，道：“是你自己硬要跟着我来西辽，扭伤脚也是你自己不小心，怎谈得上我恩将仇报？简直不知所谓。”
被称作妙音的女子闻言，立刻涨红了脸蛋，似乎马上就要怒到极限。段挽尘则笑道：“在下乃此馆的馆主，今日金创药短缺，所以无法给姑娘医治，如此，若姑娘心存不满，在下愿赔偿姑娘。”
“赔偿？有何好赔？”当妙音对上段挽尘的绿眸，不由得惊讶的止了言，一会儿便又恼又怒的说：“馆主便是你这绿眼杂种？你怎么调|教伙计的？怎么会连金创药都没得卖……”显然她还不识得天高地厚，把对黄衫男子的怒气全部发泄到一个看起来很无害的人身上，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事没完了。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到一旁，倒了杯茶，这个时候还是躲远点好，省得殃及池鱼。
饶是段挽尘这个喜怒不言与面色的翩翩公子，被女子这一声‘杂种’弄得湖眸一凛，后淡淡的说道：“姑娘的话可说完了？”
妙音自知有些失言，面上有些难看，便掉转过头来望着黄衫男子，男子则怒瞪了她一眼，接而起身上前，躬身笑道：“碧隐公子，对不住了，妙音自小娇生惯养的，得罪之处还望公子多多包涵。”
段挽尘仍是淡淡的笑着，眼眸若有若无的朝着我望，良久，缓缓道：“无碍。”顿了顿，又道：“有琴公子好雅兴，携美人千里迢迢前来西辽，莫不是来西辽玩水？”
“……啊咳咳咳咳……咳咳……”一个惊诧不小心呛到了茶。
他说的是哪位有琴公子……我慢慢的将茶放回桌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着黄衫男子，有琴湛？姓有琴的？
黄衫男子被我灼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拢了拢衣袖，发现我仍然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不由得扭了扭身子，撇过头望向段挽尘，宛若清风的一笑，道：“不瞒碧隐公子，有琴湛此次前来，只为了寻一个人。”
我懵了，有琴湛不是胖嘟嘟圆滚滚白嫩嫩的么？（某湛：敢情你就是把我当成猪了）怎么长成这样啦……我像看异类似的盯着他猛瞧，猛瞧……
“哦？什么人竟让有琴公子放下尚书一职不顾，不远千里，异国他乡？”
“段公子，你问得太多了，”有琴湛的口气极不友善，冷硬的道：“你大可命人四处传扬，北原的尚书前来西辽寻人来着，如何？”
话音刚落，杏眼又睨向我，我一惊，立刻移开目光，他似乎十分不屑我这一举动，缓缓道：“这位姑娘，不知在下是否与你认识，如不然为何一直瞧着在下。”
我干笑三声，有琴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怯怯的低下头，“对不起公子，奴婢不是刻意的，只是公子很像奴婢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是奴婢认错人了，望公子不要见怪。”我上前盈盈一拜，微笑依然。
有琴湛被我这笑和举动弄得尴尬，大概是我这张皮笑起来太美，他俊脸一红，正欲说什么，不料段小九冷不防的插进来一句：“小白脸就是小白脸，人家看一下都不行，跟个姑娘似的娇滴滴还会脸红……”
好像天上一道雷电劈下，空气瞬间凝结，只见有琴湛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绿……大家都愣着愣着，最后是我的闷笑和妙音的嚎啕大笑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很好，现在已经变成紫色的了。有琴湛顶着张紫脸一副要上茅厕的模样朝一脸坦然的段小九缓缓走过去……“小白脸？你说谁是小白脸？给爷再说一遍试试……试试……”
小九不愧为小九，一副大气凛然的、不屈不饶的欠抽模样，大声说：“小爷我说你是小白脸，娇滴滴的脸还会红彤彤，明明就是个姑娘！”
有琴湛很罪恶的一掌劈向段小九，不过小九也不是吃素的，练武奇才的他又怎会轻易被他劈到？小九敏捷的闪开，反向一掌向有琴湛白嫩嫩的脸挥去，但有琴湛也不是省油的灯，躲过那一掌就与段小九打起来了……只见窄小的竹屋内两个黄色的身影不停的滚来滚去……
我正欲阻止，却见段念融子边打边说：“兮姐姐，这是男人之间的斗争，爷今日必和这小白脸分个胜负，你一介弱女子就莫要插手了！”
全场黑线……
结果是两人都伤的不轻，一脸霉像。
段挽尘找人帮咱们这群“伤人”该治疗了治疗该包扎的包扎好，却已经是午时了。段三爷不顾小九嫌弃的表情，硬是邀了有琴湛去什么楼喝一杯水酒，果然，段念融强拉着我和段亦陵从那什么楼的如厕溜了出去，然后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吃了面。
我总觉得这样子不太好似的，好歹人家也救了我们不是，段小九却振振有词的说：“有什么不太好的，哼，反正小爷我和小白脸不可能共处，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我觉得没有这么严重似的，而长久沉默的段亦陵却淡淡的说：“融儿，你可知他姓有琴，是你的表哥。”
小念融子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娘亲姓什么……
段亦陵见他这般，便笑道：“罢了，今日不是去游山玩水么？不要被不相干的人破坏了兴致。”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共君此夜须沉醉（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