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魔之血]背叛的骑士》文礼

36、爱恋

　　初冬的海面在清晨弥漫着寒冷的雾气，灰色的海水漾着不大的波浪，轻轻地拍打着不合谐地漂浮其上的巨大金属物体。“海狼”——日尔曼海军引以为傲的世界上最快的潜舰，在无人的清晨消然浮出水面，作为长途旅行中的一个短暂停息。

　　望着这样的一副景色，狄特里希不禁小小地叹了口气。“真让人沮丧呢……”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因为外界的变化而改变心情了呢？什么时候在不知不觉中原本空无一物的心被不知名的物体填满了呢？

　　“狄特里希……”

　　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用回头就知道声音的主人一定是用带着温柔微笑的脸看着自己。可是他的温柔却和修格的温柔不同。修格的温柔是如同冬日的暖阳一般，在不知不觉中就包裹住了你的整个世界，让人早早地就看到了春天的景色。而这个人的温柔，却是严冬大雪中房子里烧得旺旺的壁炉里，把在旁边的躺椅上裹着棉被睡着的你的脸烤得红通通的火焰。

　　“呀~小巴呀~讨厌，被你发现了啦~”吐着舌头做鬼脸的狄特里希顽皮地咯咯笑。果不其然，秀气的瓜子脸上展开了如花的笑容，就像是溺爱弟弟的兄长一般，让你在还没有来得及防备的时候就攻破了没有温度的心。

　　巴西利克可以算是“冰之魔女”一派中的异数了吧。生为长生种，却对自己比任何人都好。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自己没什么好“盗”的，那就只能是……

　　自负地笑出来的美貌青年的表情一丝不漏地看在了对方眼里。他又在想什么好玩的事了吧？虽然他的“好玩”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可是在他的心中，那真的就只是一件单纯“好玩”的事罢了。面对这样的一个天然小恶魔，有什么理由不去喜欢他呢？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将手中准备好的大衣给他披在身上，巴西利克温柔地说：“外面很冷啊……”

　　“嗯，我知道~”像个乖孩子一样，狄特里希大大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还穿这么少……”不满地责备着大孩子，巴西利克将扣子一颗颗地扣上。

　　“呵呵~穿少一点才有人给我拿衣服来啊~”

　　即使是故意装出来的发哆的语气，在巴西利克心里也还是那么的可爱。虽然从表面看起来自己也不过二十几岁，可是身为长生种，事实上已经三百高龄的现实让他觉得在才二十出头的狄特里希面前，不自觉地使用了对晚辈的宠爱。两派的分歧丝毫没有影响自己对他的感情，从小到大，他对狄特里希的爱从来就不比将狄特里希带回并照顾的“魔术师”少。

　　“在看什么？”

　　“什么也看不到啊~”嘟起嘴巴的狄特里希像是对天气不满一样，“你干嘛要这么阴沉沉的啊害得我什么也看不到”似乎看见了狄特里希叉着腰冲着天这么嚷嚷的巴西利克轻笑出来。

　　“可惜我不能命令太阳马上出来……”

　　“要是小巴把太阳叫出来了，不就不能呆在外面了吗？”

　　“是啊……”

　　交换着没营养的话，巴西利克却在这个时候露出了黯然的表情。

　　狄特里希当然知道为什么。他正在因不能和自己一起生活在阳光下而烦恼哩~一想到这个，狄特里希就会觉得这个长生种真有趣。他是想要把自己变成跟他一样吧，从见到他的第一天起，狄特里希就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这样的决心。可是他却迟迟不行动，是因为要等到自己生命中最美的时刻吗？想要在其绽放得最美的时刻将之永远地留存——这样的想法和那个黑发男子“会消失的美丽要在其绽放得最灿烂的时刻扼杀”的观点正好相反。一个想要将之留在身边，而另一个则留在心里。这样的两种永恒，没有一个适合自己啊。

　　“下去吧，”拉着长生种的手，狄特里希走向巨大金属项部小小的入口，“看样子太阳不用你叫也要出来了呢。”

　　尖尖的瓜子脸在松松的茶色卷发的包围下也并没能衬出丝毫的血色，而这样的白皙却没有给人带来一般的长生种因贫血而造就的那种惨白的恐惧感。明亮的杏眼不管是面对朋友还是敌人，总是露出柔和的光彩。精致的鼻子带着天然的骄傲，薄薄却总是上扬的嘴唇却将这种骄傲淡化为自信的优雅。彬彬有礼，温柔谦逊，这样的男子不知会得到多少女人的爱慕啊。可是他喜欢的偏偏是自己……

　　“呐，小巴。”在对方琢磨着下一步棋要怎么走的时候，狄特里希却毫不客气地出声打断别人的思维，“你是不是喜欢我？”

　　为这样突然的提问而吃了一惊的巴西利克抬头便看见了像猫一样眯起眼睛笑得一脸得意的大孩子。回了他一个无奈的笑容，巴西利克说：“狄特里希真厉害，连什么人喜欢自己都看得出来啊。”

　　“哼哼~那当然啰~”

　　“那么然后呢？”走完一步的巴西利克回过头来接着问，“知道了我喜欢你，你又想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

　　干脆的回答令巴西利克小小地挑起了眉，“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

　　“狄特里希真是个坏孩子，玩弄老年人的真心。”装作一脸苦闷的巴西利克可怜巴巴地说，“还以为狄特里希是在邀请我呢，让我白高兴了一场。”

　　“你也可以那么认为啊。”

　　“咦……”略微张大的杏眼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光茫，“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当然啰~”走完下一步棋的狄特里希心不在焉地说，“你要怎么认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啊……

　　无奈地感到自己又被玩弄了的巴西利克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心里居然会对这样的一个小恶魔有所期待呢？明明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心是不会属于任何人的，最了解不过的自己却还是妄想着他会给自己特别对待，真是……好悲哀啊……

　　“对了，你这回带回去的那个货物……听说是私人物品？”

　　“嗯~”看来就算是日尔曼海军也还是这么八卦啊。

　　“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带这么‘贵重’的‘私人物品’回去呢。”意味深长地把玩着棋子，巴西利克依然笑得那么柔和。

　　“是吗？很贵重吗？只是一个到处都有的东西啊。”

　　“是啊，一个到处都有的东西，你却不顾反对冒这么大的风险把‘它’从罗马偷出来，”无奈地述说着对方的任性，茶色的杏眼里放射着微妙的光茫，“现在AX里可是已经因为这件失窃案而造成大骚动了呢。”

　　“什么叫‘偷’出来啊，我是光明正大地拿走的好不好，”不满对方的修辞，狄特里希嘟着嘴巴说，“那个本来就是我的好不好。”

　　“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拍着手兴奋地笑着的狄特里希突然凑到巴西利克面前说，“那个是我的东西，你们谁都不准碰！”

　　“是、是，遵命，‘操偶师殿下’。”举起双手的巴西利克苦笑出来。虽然身为短生种的他早就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他的脾气却还是小孩子一个啊。自己的东西就不准别人碰，这种幼稚的独占欲，在他这里又能持续多久呢？

　　在心中默默期待着的巴西利克温柔地微笑着，走完了下一步棋。

　　米兰公馆的废墟已经被清理一空，却任然没有找到想象中的东西。威廉和安东尼奥在某种意义上不禁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尸体……就意味着还有活着的可能性吧？当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又一个不祥的猜测接踵迩来。AX秘密基地被破坏，修格和迪恩下落不明……他们两个是被卷入了这个事件吗？还是说……

　　“希望他没事……不管真相如何，只要他没事就好……”这么说着的安东尼奥黯然的背影在视野中远去。皱起眉头的威廉脑海中浮现出了有着咖啡色头发的男孩。曾经被否定掉的疑惑再一次复苏了过来。迪恩·巴特拉，相同的姓氏，相似的经历。只是希望，修格不要遇到同样的事……

　　“好久不见……”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威廉转过身，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广场上正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如丧服般和身的西装将他完全包裹起来，及腰的长发在初冬的冷风中微微摇摆。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指夹着如针般细长的雪茄，薄薄的嘴唇正吐出淡紫色的烟雾。

　　“巴特拉……！！”

　　虽然相貌完全改变，可是威廉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多年前的同学。

　　“你老了，威廉。”眯缝着眼睛幽幽地说着话，这种傲慢的语气依然没有改变。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做好临战准备的威廉惊讶地问，“……果然……是你做的吗？你把修格怎么样了？”

　　“啊啊，多年不见，你却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还真是让我感到心寒啊，我亲爱的朋友。”毫无防备地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却依然那么年轻，依然……那么邪恶。

　　“只是因为不听话的小孩在别人家里做客的时候把人家的房子弄坏了，还随手拿走了别人家里的贵重物品，所以做家长的才不得不因管教不严而登门谢罪。你知道，孩子太活泼了也不是一件好事……”用谈论天气一样的口气轻描淡写地述说着，男人深黑的死鱼眼里依然不能映出任何事物。

　　“你……这么说，迪恩果然是你的小孩？”

　　“迪恩？啊啊……看来他还真是喜欢这个名字呢……”突然亮起来的瞳仁发出了一种异常的光彩。威廉第一次看见他的眼里露出如此柔软的情感。那是一种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也从未想象到能从他眼里看到的神采。

　　“他把修格带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呢？要是自己早一点发现，修格就不会被伤害了吧？脑海中出现了金发男子身体上的伤痕，威廉绝望地闭起了眼睛。那个孩子……他受的伤已经够多了啊……神啊，为什么还要让他遇到这么悲哀的事呢？为什么……不能对他公平一点呢……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呢。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想他不过是因为受到你们的热情款待从而也想要把朋友带回家里玩两天罢了。请放心吧我的朋友，作为家长，我一定不会招待不周的。”

　　“——！！”毫无预兆地向故人发起进攻，手杖所发出的激光却只是从黑色的幻影中穿过。瞬间消失无踪的男人的声音却在威廉的耳边响起：

　　“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我也该回去了。还要去给正在闹脾气的小孩买圣诞礼物，虽然我也很想送你一份，不过那个孩子给你带来的惊喜已经够多了吧。那么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

　　远去的声音终于消失在了冷风吹过的广场上，颓然跪在地上的威廉懊恼地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即使已经血肉模糊也不觉得痛，因为心中早已痛得麻木，冰冷了。

　　修格……我一定会救你的……

　　因为，我不想再像那个时候那样，因自己的无能而后悔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