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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Chapter 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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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莫诺和黑泽雪相遇的时间并不好。
在找到那件大衣的主人后,他并未现身,而是偷偷跟在身后,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他说不清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每个地处深渊的人都渴望拥有一束光。
希望它照亮自己,又不希望它看清自己。
作为日美交换生,黑泽雪的日子可谓十分枯燥,每天都在学校和公寓之间来回奔波。萨莫诺从未见过她有其它社交活动,对身边的每个人也都笑脸相迎,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她的生活和她的情绪都宛若一滩死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却仍旧乐此不疲地观察着她。
黑泽雪并不是第一眼便让人惊艳的长相,但五官的组合却是恰到好处的令人舒适,垂眸看书时常常会让萨莫诺想起母亲口中悲天悯人的神明。
他躲在书架间,用手中的相机偷偷记录下这一刻。
某天在对方坐过的位置上捡到一袋“遗落”的药品后,他才知道对方原来早已发现了他。
老东西们的花样层出不穷,他身上几乎每天都带着伤,为了不让两个妹妹担心,便一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他身上有伤的,但似乎就是从这天开始,她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了些许变化。
他知道了她喜欢喝酒,知道她喜欢玫瑰花,知道她最喜欢黑色,知道她其实并不像她外表表现得那么友善无害。
在那个联欢舞会的夜晚,萨莫诺看着她醉醺醺地被扶进一辆黑色轿车,他追不上去,但车子没过多久便撞到路边护栏。
刚刚还需要人搀扶的女人泰然自若地下了车,路过撞毁的车时他往里面看了一眼,车内四个男人无一例外没了声息。
雪便是这个时候落下的。
萨莫诺从未去探究过她是什么人,好人和坏人对他来说并无甚区别,这个世界的人多的是身不由己。
圣诞节那天,他久违得被放了天假。
那些人对这个节日总是格外看重,他们穿上衣服,披上人皮,在这一天扮演着父亲和丈夫的角色。他则拿着他们的恩赐,回到那栋不属于他的小洋楼,和两个妹妹过了一个与他无关的节日。
喧闹过后便只余一室孤寂。
屋外风雪漫卷,屋内寂冷浸骨。
他忽然想见她。
很想很想。
于是他披上那件女士大衣,拿着她留下的那把伞,走进了漫天纷扬的雪夜。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公寓楼下的那道身影,黑泽雪一袭黑衣站在一片素白之中,肩头已经落了不少雪,似乎等了很久。
他没再往前,她似乎也知道他的到来。
“我要走了。”
她背对着他,声音清冷如玉。
“交换生的时间只有一年,现在时间到了。”
她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再开口时含了几分笑意。
“给你留了份礼物,闲着没事自己做的,就当这一年你陪在我身边的感谢,希望下次我来美国的时候,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她回了公寓,伫立过的位置只留下一个黑色礼袋,上面插着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他在雪地里将东西拆开,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制八音盒,舒缓轻柔的女声从里面传出,他几乎立刻便听出这是她的声音。
在之后的许多年,这道声音成了他唯一能安然入睡的助力。
…
意识从梦境脱离的一瞬间,金看到了那个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小院被银白覆盖,纷扬的雪花从阳台飘进,落了几片在她肩头。
一如许多年前那般。
她望向窗外,抬手,雪花在她掌心顷刻融化。
“下雪了。”
“老师。”
窗前的身影顿了顿,眉头微挑。
“知道是我?”
见他不答,她侧眸,“你的目的达到了,不开心吗?”
他依旧沉默。
她踱步至床前,抬起他的下颌,凑上去。
在两片唇瓣即将触碰的那一刻,他却忽然扭头错开。
“为什么躲开?”
望着玻璃窗上倒印出的陌生人脸,她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即使把照片上的脸替换成她,即使让她拥有我的记忆,你也很清楚,她不是我。”
“你宁愿每晚都抱着我的尸体,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也不愿意和她相处,所以才想方设法地让琴酒去靠近她。”
“看着琴酒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是在想虽然只是基因复制体,但也能代表你?还是他只是一个基因复制体,根本不能算是你?”
“我会习惯的!”
他似是急不可耐地想要证明,“真的!我有在习惯,你看这些天我跟这具身体相处得不是很好吗?”
“萨莫诺。”她蹙眉。“她不是我。”
“就算你强行把我的人格种在她身上,她也不是我,我已经死了,我的尸体就在距离这一墙之隔的那一边。”
“你就是你!只要让毛利兰的人格彻底从这具身体里消失,这个身体就是你的!”
见她不语,金起身拥住她。
“老师,你答应过我会陪我回家,我们说好要去好多好多地方,你不用再承担你父亲交给你的责任,我也摆脱了那些老家伙的掌控。我们会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份,不用再担心有人来打扰。”
黑泽雪沉默很久,久到金以为她不会有回应,才听到一声。
“我饿了。”
“老师?”
她笑了,想像曾经那样摸他的银色长发,却忘了他早已不是当年的萨莫诺,长发早在他摆脱那些人的控制时便已剪掉。
“她看到了U盘里琴酒指使人炸飞机的证据,短时间内不会醒的。”
金为了这一天布局了这么久,怎么会不明白毛利兰回别墅的目的?在被麻醉针射中的一瞬,便故意在她耳边说出那些证据的位置所在。
为了让黑泽雪复活,他早已做了好几手准备。
在一年前发现Alecto的病毒对植物人的弊大于利时,他就开始转换策略。把交易地点安排在多罗碧加乐园,只是为了让琴酒和毛利兰两人接触,却不想竟意外让工藤新一被灌下了APTX4869,也因对方过度的保护,导致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让两人再次接触,直到将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从她身边调走。
在得知琴酒竟真的要狙杀毛利兰时,他才一不做二不休,将琴酒的感冒药替换成了APTX4869。
黑泽雪有一点说得没错,他确实不愿意和毛利兰相处,交给是他基因复制体的琴酒去做这件事,是再好不过的决定。
“老师想吃什么?我去做。”
碍事的人走了,想要的人也回来了,金的脚步中都透着一丝轻快。
身后。
黑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冰冷的液体浇在脸上,才使她稍稍冷静下来。
她没有毛利兰那颗强烈的正义之心,面对曾经有过亏欠的爱人,即使知道对方做错了事,也依旧不忍苛责。
在某个瞬间她几乎忍不住答应他远走高飞的想法,若换作当年,她也许真的会愿意。
可如今时过境迁,她有儿子,儿子还有女儿,她也不是当年的黑泽雪,她已经死了,她做不到像他那样自欺欺人。
遗憾才是人生常态,他们并不是例外。
她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年因错过,而滞留在他们之间的裂痕,否则他不会对毛利兰有那么大的抵触。
镜中少女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你还好吧?”
“没事。”她抹了把脸。“就像你说的,迟早都要面对。”
U盘在指尖飞快转动,面上扯出一抹笑,语气嘲讽。
“我们两个还真是共同体,连喜欢的人都是一样的。”
镜中少女问:“你说的基因复制体是怎么回事?”
黑泽雪第一次知道这个词,是从无意中闯入军方的实验基地得知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知道了那些老家伙的存在,也知道了萨莫诺身上那些伤的由来。
组织的地牢关不住她,唯一能关住她的只有萨莫诺,她心甘情愿留在那里,只希望他身上的伤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那个雨夜,她带着希望,带着他的孤注一掷,从组织逃了出来,暴雨让她分不清道路,不知怎的就闯进了那片禁地。
她找到了足以让那些老家伙身败名裂的罪证,却也引起了军方的注意。
她跑了很久,打了很久,躲了很久,直至筋疲力尽。
记忆就是从那时被打断的。
她在病床上躺了几年,醒来后独独忘记了在美国发生的一切。
她遵从父亲的请求,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直至再一次回到那片土地。
遗传基因便是他们所做的研究。
他们认为人类生来便带有恶性基因,只要将这部分的恶性基因放大,人类本身就会是一台精准的杀缪武器。
而这种武器,极适合用于战场。
他们研究出A病毒,找人复制基因,将A病毒融入复制基因中。
萨莫诺便是提供基因的样本之一。
但这项研究却因黑泽雪的闯入被迫中止,时隔多年后才被金重启,而当年被冷冻的胚胎中,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萨莫诺的那一个。
镜中少女沉默片刻,带着疑惑问:“所以你们当初在组织地牢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黑泽雪脸上涌现几分苦涩,语气却懒洋洋道:“小孙女,有些事可不是你该知道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
“我倒是更想知道,为什么你在看过U盘里的内容后,反而更加确定琴酒和飞机爆炸的事无关?”
“时间啊。”
镜中少女脸上闪过两分自傲,似乎为自己识破了金的阴谋很是得意。
“监控视频里显示的那个时间,他和我在一起,而且我很确定那就是他。”
黑泽雪闻言面色古怪。
“你们凌晨两点都没睡?”
镜中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