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夜》末十一

1、画

　　才过了雨，凉风习习。转了秋凉，夏意依旧。
　　夜幕中肉眼凡胎看不见的鬼灵精怪在难得天上喜庆的时候各自盛会。七夕，以七而巧。
　　男人笙歌中摸牌去了，女人们坐在院子里摇蒲扇，哄着孩子，唱牛郎织女的相会。孩子睡了，就聊起家长里短。话题却是扯上了富贵人家的风花雪月。
　　只闻张家大婶故作神秘地说：“最近来的那细皮嫩肉小先生，庄子里的大少爷听说被他迷得不行。日日夜夜的不分离——若非是个男人，我真当是狐狸精祸害人来了。”
　　某只路过的狐妖摇头叹息，狐狸精就一定是女的？就一定害人？却因为与她们所谈论的“人”相识，故留下细听。
　　李家大妈却不买帐，“哪里就有那么紧密不分的，今儿傍晚才见了小伙子去打酒。白白净净的，说话细声细气，招人疼呢。只是怪在眉毛上竟是粉俏俏两个圆点。谁说是男的就的不狐狸精，看那模样，真像！”
　　狐妖再叹息，促促不过是才修炼五百年的白兔精，高抬他了。
　　王家大嫂插嘴：“你眼馋吧？看少年郎长的俊，发春心。倒也难免，你家李四黑瘦黑瘦，猴子精似的。”说完还咯咯的乐。
　　“乱说什么呢？仔细嚼着舌头根。李四再黑也强过你家王二满脸麻子！”
　　“行了！”张大婶阻止，“一人少说一句，今儿七夕呢，这男人竟是要聚到几时回来呀？”
　　言出三人都安静了，对着叹气。
　　女人的等待，又何时成了命的？
　　狐妖没了逗趣的拌嘴听，悻悻走开，奔那出了疑似“狐狸精促促”的庄子去。
　　却说庄子里那是一对双生的少爷，不久前过了二十生日，筹备着考功名。人品才学远近驰名——大哥庆春风度翩翩十分儒雅，弟弟庆中雨天上房晴天打猫。解释开了就是：哥哥光宗耀祖希望大大D！弟弟长不大，除捣蛋不会做别的……
　　啊，也不对，庆中妙笔丹青，画出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海棠娇，梨花嫩，春装美人脸。
　　这老父却不看兄弟各有志向，张罗着喜事同办。他的志向是：一年娶俩，二年抱四。美梦中。那边庆春与促促月下把酒言欢，房中庆中灯下挥洒香墨，转眼成了幅极尽精细的人物工笔。
　　画中人花荫憩，生生的俏，丝丝外透的魅，把他这画者迷了个神魂颠倒忘却今夕是何年。
　　“竟是我手所绘？”庆中不可思议，边欣赏边赞叹边疑惑。正想落了日期上去，抬笔又欲题诗，一时搜肠刮肚却无可拟美人之词，笔尖浓墨“啪”的滴落，成了美人眼角泪痣。
　　“竟是点睛之效。” 庆中失神，仿佛看见画中人对他眯起眼笑的转身，吸的便哂，森的销魂，立东风一朵巫云。
　　凑近了灯火去看，却无异象。
　　“真是奇了啊。”庆中心下大悦，忘形耳，不留神烛火已经近了纸角……

　　庆春醉倒，促促到中庭，食指放在唇边一口气吹出，迷了全庄人昏昏睡去，唯一例外——看画忘我的庆中，只因为，他的身边，有法力更强些的妖精。
　　妖狐阿藻化为人形，潇洒飘逸，悄无声息出现在促促面前：“人间生活，好玩吗？”
　　促促不回答，对阿藻全人形不满—— “我要摸耳朵！”
　　伸手抓，藻闪。
　　“不给摸。”
　　“那尾巴~~~”
　　“摸你自己的！”
　　“我的短……” 所谓兔子尾（yǐ三声）巴长不了~~~
　　促促不满，但是奈何不了藻这活了几千年有九条尾巴的老狐狸精，斗不过啊！只是垮下脸来：“帮帮我吧，这么多日子，他待我虽好，却并不是爱上我，我道行还不够呢。”
　　藻看他不甘心的样子，想帮，没的帮。
　　促促不是狐狸精，没有天然的媚惑人心的本领。一只兔子有今天修为已是不易，居然还奢求起人世欢爱，还指望自己能帮他！太胡闹了。
　　“帮我吧。”促促整只挂在藻身上央求。
　　“帮不了。”藻斩钉截铁，“要不我现在去弄醒他让他与我对视他立刻开窍。但爱上的是我不是你并且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你想这样吗？”
　　“不想！”促促哭丧着脸，“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没用的狐狸精啊，一个凡人都不能搞定，求你真是自讨没趣。”
　　藻想说我这狐狸精中最高级别的九尾天狐没用那什么是有用？不过出口的却是：“我没逼着你求。”
　　促促撇嘴，若有所思，猛的跳起来：“哗己怎么没来？他那么足智多谋，一定有办法！”
　　“我约了他，快到了吧……”
　　藻望向星空，七夕的夜，天边两地的夫妻借着星光遥遥相望，有如团圆，这情爱，便胜却人间无数。

　　此时庆中已发现画引了火，温柔扑火中——难得的杰作，毁了不如杀他！
　　一个柔柔的，幽幽的声音响起：“想烧死我吗？”
　　庆中一惊，画落地，火自己熄了，却是真真的画中美人站在眼前——揉眼，捏脸，非梦非幻。
　　“难得良宵，请君共观星。”
　　庆中不再呆傻外露，炫出一口白牙张狂笑开：“先通报你姓名年龄家庭住址。”
　　“煞风景，不过我喜欢你的坦率。”美人宛然浅笑，“我知你姓史名庆中，今年二十，世居此地。”
　　“说你自己的！” 美人计失效中，庆中好定力！赞！
　　促促和藻不客气的穿门而入。促促代替哗己回答：“哗己大约七百岁，家在南疆十万大山中。”
　　“我最近搬了。”哗己笑吟吟。
　　“七百岁，老妖精了！”庆中惊叹。“啊！你不是我画出来的吗？”低头一看，画中人仍在画中，那眼前的是……
　　“我不是你画的，只是刚才用法术摄了你一半心魂借你的笔自我描摹。顺便告诉你，我还年轻，是小妖精一只。”
　　“是啊，还小。我都活了三千多岁，还很年轻呢。”白面金毛九尾天狐藻自豪宣布。
　　促促不屑：“知道你厉害。”
　　庆中目光不由自主在藻身上晃了两晃，哗己急忙拉过他，“别看，狐狸精勾魂的。”
　　还说？你自己也勾了…… 促促还是不屑：“你这花妖半斤八两。”
　　庆中笑道：“你比他好看，所以他勾不去我的魂，你才能勾。”
　　“毛病。” 一拳K晕自我意识过剩某人。
　　促促呜呜的说：“今夜是来开关于〖兔子精促促攻克铁板人类庆春爱情心防战略研讨会兼动员大会〗的，你们两只就不能认真点？
　　藻与哗己调笑划拳中，促促暴青筋。
　　后来，在总军师哗己的指挥下决定将昏睡中的庆春“运尸”到有气氛有情调的浪漫地点培养感情。
　　藻指着哗己扛起的庆中问：“带他干什么？”
　　“我看上他了。”哗己坦然回答。
　　于是藻就唱着：“爱情，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尾随中……